“嘿,快醒醒,你要再这样我真瞧不起你了”。
冬日三九天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曾伟的脸上,他挣扎着从噩梦中摆脱出来,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忽然被强光刺眼,揉揉眼角,竟然有少许眼泪。
“过去就过去了,你应该向前看,你以前可不这样!”王航在旁边哀怨的盯着他,像是一个父亲在调教不争气的孩子。
曾伟长舒了一口气,好似明白了什么:“呵呵!我想清楚了,我不属于城市,城市也不属于我,我今天就回老家。”
“你你……你自生自灭吧!不要忘了当初我们的梦想”。王航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念头整昏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放了一句狠话后摔门而去。
梦想?没有忘掉,却已然抛弃。这么多年的坚持梦想到头来却仍然一无所有,甚至连最基础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当初答应陪他一起共度艰难的女友前些日子也因为现实弃他而去,他的最后一个动力瞬间坍塌。年龄越来越大,梦想却越来越远,奔三的年纪注定没什么出息。这段日子,天空异常的黑暗。
狭小的出租公寓房里,只剩下曾伟独自一人,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痴痴的看着窗外快节奏的来往行人、车水马龙,忽然想到一句歌词:“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为何生活总是这样……”对这里已没什么留恋,他想是时候带着自己那辆可怜的“吉普车”去“蒙古国”逛逛了!
走吧,不再多想,多想一秒就痛苦一秒。打开微信点开回家的火车票时,他感到有一丝恍惚。“支付成功”,认命吧。。。不知此刻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心中忽然透亮了,他翻身下床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头也不回的背着行囊朝着车站走去……
深夜里,车厢里的乘客们都已昏昏入睡,曾伟却无一丝困意,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响,已经一天没进食了。窗外是延绵不绝的山脉,翻过这座山,便是阔别良久的家乡。
打开尘封一日的手机,上面充斥着王航打来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我看不起你。“哼哼”,曾伟抿起嘴发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到曾经关系最铁的伙伴,竟已是这样看待自己。天大地大,终有一方容身之所,这一页是可以翻过去了,可这一页太厚重,一写就是八年。
曾伟泡了一桶老坛酸菜,香味瞬间散播开来,旁边的旅人被泡面香味刺挠了神经,也纷纷拿出包里的泡面去打热水。他刚欲张口,一个女声突然从耳边传来:“你好意思一个人吃吗?给我分点。”
他猛然回头,木木的发呆了十余秒,最后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呃……,原来是犯了幻想”,自从女友离开他后,他总是在无意识间回想到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这次思绪回到了曾经他们共同分享一碗泡面的那一刻,饥饿感瞬间被伤感淹没,他没有胃口了!
“文河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回家了。。。本是该轻松的,可他却萌发出一丝不安。回了家,村里人该怎么说自己,不务正业?落魄而归?还是浪子回头?“呵呵”,他又发出一阵苦笑,而立之年了竟然还这么死要面子,自己本来就是个失败者,还怕别人评价吗?他忽然感到有信心了,虽然是虚无缥缈的、逃避得来的,逃避曾经让他得到过很多次“尊严”。
这个并不是很广袤的平原上,西伯利亚寒风依然肃杀一切。三九天的街上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去串门的婆姨,而不远处的乡村公路上却有一辆三轮车在“风驰电掣”。那是曾家老头,他裹着厚厚的一身军大衣去田里干活。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马上要置办年货了,春天时一场冰雹毁了庄稼,导致今年的收成不足以让老夫妻过个好年,所以只好在这寒冷的冬天去果树田里砍一些树枝去卖。他这样已经连续两个多星期了,村里人都在说他命苦,老了老了还得去吃苦养家,可他已经认命了,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混不出来呢!
果树田里一片肃然,黄土都被冷空气冻的硬邦邦。曾老头左手一把砍刀,右手一把长锯,在四处踅摸着,他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好似已经“刀枪不入”,创痕和老茧就已经相当于御寒的手套。曾老头看到了一颗完全死掉的老树,操起长锯就开始了工作,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发热,他马上脱掉了军大衣,大刀阔斧的用力起来……
曾伟正走在乡村公路上,他不想打电话告知父母回来的消息,因为这样父亲肯定会冒着寒风去十里处的车站接他。他也不敢告知村里的小伙伴们,因为不好意思,怕被笑话。已经走到自己村的村口了,他远远地已经望到村边那座几百年的老庙,此刻的他却有点紧张了起来。阔别家乡五年之久,每一年春节他都没有回家,起初只是不愿回家,而后便成为了不敢回家。而且过年期间的京城是挣钱的最佳时期,他用这些天去酒吧里面卖唱、洗碗,也能把一个月的房租给挣出来。所以他一直再拖,这一拖五年就过去了。
“二子,是不是你啊?”一个大嗓门忽然打破了寂静的空气,曾伟回头一瞧,一个老头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是,三叔?”,曾伟认出来了是自己的三叔,但有点怀疑,因为以前他看着可没有这么老。“是我啊!你咋回来了,咋不打电话说一下呢,自己走着就回来了,快上车,我带你回家!”三叔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还没等他回答便夺起行囊放到摩托尾部,招呼他上车,就这样一溜烟儿便回到了家。
“嫂子,你看谁回来了。”刚到家门口三叔便大叫了起来,曾伟心想三叔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还是没有变。“这是谁啊?好像在哪见过。”院子里两个小孩在互相嘀咕着,他们对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妈,我回来了!”曾母此时正端着刚刚包好的一屉肉饺准备出门,与他双眼对视的那一刻忽然手臂一软,肉饺全部打翻,滚落了一地。
“二子”,
“妈”,
“你可回来了”……
此时的小院被母子二人的声音笼罩了,天气好像也暖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