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天空凝聚,雨在云中酝酿,我祝愿阳光灿烂,望得见你的笑脸。
那年清晨刚下火车走出潮州车站的时候,天空翻滚着黑压压乌云,小黄老师骑着摩托接我。他身材瘦小,感觉跟摩托车的个头差不多,摩托又大又重跑起来飞快,我坐在后面真担心。
小黄话不多,开口先微笑,我在后面喊他慢点骑,他就回头一笑放慢速度,可是过一会又飞快起来。于是一路上我不停担心,不停喊他慢点骑,他就回头笑放慢速度,然后又加快。
潮州古时荒蛮,韩愈被贬官过去治理江河开启教化,其后人民尊师重德风俗淳朴,小黄老师身上也保留着淳朴性格,率真朴实不攀比不做作,待人真诚。
我们登上韩山拜访昌黎先生,从山上望下去能看到小黄毕业的学校,他就兴致盎然指点着告诉我,像个孩子。当时我能感觉到小黄老师有多么喜爱学校,令我忽然明白他放弃都市正旺的生意回到这里甘心做一名小学老师的原因。
那个年头全民经商,都市的商机多容易赚钱,潮州古城还很贫穷,很多潮州人都向外跑做生意当老板,教师待遇低,尤其是小学老师,极少男孩子愿意做,跟现在不一样。
小黄是从外面向里跑的潮州人,他说自己学的师范喜欢做老师,所以赚到一点钱就回来,不贪心。想想昌黎先生,从河北到长安,从长安到潮州,没有火车没有摩托,骑着马一样可以走很远。
向外跑的潮州人出了富豪李嘉诚,骑马进入潮州的韩愈名垂千古受到敬仰。小黄没什么野心,做不了韩愈那样的人,无非是忠实自己内心的喜好而已,虽然我看他并不像老师。
从潮州回来我们偶尔通电话扯东扯西,对于他当老师具体做的如何也不清楚,但怎么都没想到那次是最后一面。
肝癌,又是肝癌。冥冥之中我感觉命运总有巧合之处,似乎应了佛家轮回之说。
我记得读高中时候郑老师也是肝癌,好像胆结石引起癌变去逝的。郑老师同样待遇不高,但他热爱教育,对工作兢兢业业,人也朴实善良。
在我记忆中,郑老师讲课非常认真,眼镜度数很高,讲课时常常把眼睛贴在书本里看上一阵再抬起头看我们,目光是微笑的。
郑老师教我们语文,也担任班主任,古铜色皮肤有点偏黑,看上去健康根本不像有病。
那时侯我像个书呆子对周围懵懵懂懂,对老师和同学都没怎么在意,很多事情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在课堂回答问题之后他总是微笑着赞扬我。
我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天,郑老师讲了很多话,那些话都记不起来了,但是清楚记得那天他讲话时候泪水从眼镜片后面淌下来,他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擦完眼睛又擦镜片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师流泪。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不仅如此,他们也传播爱。在我的经历中,遇到过许许多多老师,他们是师,是友,是亲人,绝大多数都值得学习和尊敬,也值得爱。
郑老师和小黄老师是极其平凡的两位师者,平凡到令我想不出有任何事迹值得书写,然而每次想到其中一位就会想起另一位,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虽然年龄样貌时代环境各不相同,但就是能把他们联系起来。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我加一句,爱之所存,师之所存。郑老师教过我昌黎先生《师说》,小黄老师带我拜访过昌黎先生庙堂。我走过昌黎先生走的路,读过昌黎先生写的字,我凝望天空,祈盼天降甘霖,也祈盼阳光灿烂,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