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绵绵的细雨声,挑逗着艾米丽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发呆。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孤独的枕头上,没有了曾经的俊俏的面容,没有了那性感的微笑……
四年了,四年没有人睡前为她在前额印上淡淡的吻痕,四年没有人与她温柔的道一声晚安。四年了,她已经有四年没听到枕边那平稳的呼吸声了。有时失去点什么,真的很快,有时就是车轮掠过的瞬间,而忘记却要好久好久。艾米丽现在依然记得停尸间灯光下他僵硬的躯体,她将医院的血HCG化验放到他的手里,那双手依旧柔软,却失去了曾经的温度。她记得那几天无论是卡车司机满怀歉意的双眼,还是闺蜜就着卡布奇诺的安慰,都仿佛与她无关。在她的头脑中,只有爱人那双了无生气却熟悉的双眼,还有身体里孕育的生命,这些支撑着她度过了艰难的时光。
然而即使是孩子的诞生也依旧无法使她释怀,当那个叫玛格丽特的护士小姐在空荡荡的产房里问她宝宝的名字时,彼得,那个男人的名字随口而出。
彼得慢慢地长大了,眉宇间有了他父亲的模样,于是,艾米丽越发的陷入到回忆之中,好像他还在身边,不曾远去。
想到这里,艾米丽仿佛又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雨声渐小,那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平稳,有节奏,挑逗着艾米丽的心弦——使她流泪。她不想流泪,她想翻过身去,睡觉。
可是,她发现自己动不了。
仿佛有一双手将她按在床上。那呼吸声越来越近,好像在配合着她的紧张,也越来越急。艾米丽闭紧眼睛,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在那呼吸声中——那好像不是幻听,是真的。艾米丽想极力赶走脑中的呼吸声。“想想别的事,艾米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呼吸声那么的清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尝试着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那只是徒劳,她仿佛被无形的线捆绑,只能任凭摆布。
艾米丽听见了风声,从窗户的方向,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她不敢再想下去,浑身开始不自然的发抖。那是什么?它要干什么?艾米丽在心里祈祷……
突然间,呼吸声消失了,她挣脱了,身上的线断了。艾米丽终于把身子翻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环视着卧室。
什么都没有,月光透过落地窗可以照亮卧室的全部角落。那个东西离开了?看起来是的。艾米丽呼出一口气,她放心了。窗外依旧传来雨声,但是比刚才小了很多,一阵微风透过窗户将窗帘吹起。
艾米丽看向落地窗的方向……
她再次感到心跳加速,雨声突然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只有心跳急促的跳动声,还有……平稳的呼吸声。
她看到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却在窗帘上留下了影子——一个男人的影子。
她家没有阳台,她家在十楼……
那平稳的呼吸声挑逗着她的心弦,将那里掏空,只留下恐惧……
她开了一夜的灯。
她被昨夜的事折磨了一天,那呼吸声还在耳边不时地响起。
她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即使出版社的人一次次的打来电话——昨夜的黑影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那是谁?或许说那是什么?呼吸声又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一直折磨着她。
此时,她刚和彼得吃完晚饭,穿着睡袍,将自己深深的陷入沙发里,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彼得在电视前玩着玩具,各式各样的玩具环绕在他身边。此时他正在摆弄着一只绒毛兔。那只兔子是那个男人在大学时送给艾米丽的,如今看起来有些旧了,不过依然是原先光亮的颜色。
艾米丽关上电视,看着彼得摆弄着手里的绒毛兔。她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轻按了一下电源键,看着屏保上英俊的面容——太像了。
“把兔子还给我!”
彼得的一句话将艾米丽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还给我!放开我的兔子!”
她看到彼得将绒毛兔放在地上,对着它大喊。这或许是孩子在和自己假想的玩伴对话,艾米丽微笑了一下。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收回了笑容。
她看见彼得随手抓起了一个玩具车,扔向绒毛兔,不对,是绒毛兔的后面。然后开始大哭。
艾米丽将手机塞入睡袍的口袋,急忙起身去安慰哭着的彼得。
“亲爱的,怎么了?”
“那个叔叔抢我的小兔子!”他指着绒毛兔的方向,可是那里除了绒毛兔,什么都没有。艾米丽看到兔子后面的窗帘被风吹起。
“没有人抢彼得的兔子啊?”
“有的,就是那个叔叔!”彼得再次指向绒毛兔,或许是它后面。
“妈妈并没有看到什么叔叔啊?”
“有啊,就是那个穿蓝色上衣的叔叔!他把手放在兔子上了!你的手好脏!”彼得又拿起一个玩具车,扔了过去,“你的手上都是血,别弄脏了我的兔子!”
艾米丽看着玩具车飞到窗帘的下面……
艾米丽有些恼了,起身把绒毛兔拿起来,放到了彼得的怀里。
“你看,哪来的叔叔?怎么没有叔叔和妈妈抢兔子呢?”
彼得看着艾米丽,用他可爱的小眼睛,就像他爸爸的一样。
“叔叔就在妈妈的身后啊。”
艾米丽看着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彼得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她后面。
她和彼得就这样“对视”着,周围慢慢的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宁静。
她又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混入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艾米丽从睡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看着手机屏幕。
黑色的屏幕,在灯光的照射下反映出她惊恐的面容……
还有在她脸旁,那张麻木的面孔——一个男人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艾米丽轻轻按下电源键,那张面孔,和屏保上的面容融合在了一起。
出事那天……他穿的是蓝色衬衣。
月光透过窗帘洒入卧室,照亮整个房间。
艾米丽坐在床边,看着随风摆动的窗帘。她今天特意装上了纱帘,纱帘在月光的点缀下更显得柔美,亦如今晚的艾米丽。
艾米丽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
她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那么熟悉,那么柔和。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纱帘上有男人的黑影,熟悉又模糊。
艾米丽从床边站起身,慢慢走到黑影前,看着他的脸。但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将额头靠在他的胸前,但却只感到了玻璃的冰冷与坚硬。
却又感到有人在她的额头淡淡的吻了一下。
“我爱你。
晚安。”
月光洒在艾米丽银灰色的睡袍上,泛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