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在我记忆中,一辈子除了种地好像没干过别的。但我听母亲讲过,父亲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喝酒,打架,闹事,我叔对我说,你父亲的朋友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狐朋狗友,说实话,我对这些都很陌生。
在我记忆中,父亲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只记得小的时候挨过不少打,而且父亲下手很重!小时候临近过年的时候,我看别的小朋友都在玩擦炮,我羡慕不得了了,我记得是一毛钱一盒,有一次中午回家的时候,我就哭闹着让父亲给我几毛钱想买炮,父亲不同意,那个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以不去上学为要挟,父亲听后大怒,拾起院子里的棍子就给我一顿暴揍,揍得我哭爹喊娘,邻里邻居都跑过来劝父亲,可父亲不停,一棍子打在我的腿上,这一棍实在太疼,我当时就没有了知觉,跪在地上,不能起来,但父亲还余怒未消,还要打我,扬言非要打死我这个兔崽子!好在围观邻里劝下,父亲这才罢休,再以后,我再也不敢要挟父亲了。
父亲不仅对我十分严厉,而且还经常指派我去干农活,每次放学的时候,父亲会在门上留字条:放学后到西南地摘棉花!在我记忆中,我的童年基本都在田地里务农,几乎什么活都干过,割过小麦水稻,种过棉花花生,摘过玉米,施过肥,拔过草,放过羊,浇过地……以至于在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夸我能干,其实只有我知道,那都是父亲逼的,父亲还会给我定量,如不完成就有什么处罚,比方说让你去割草,割不完不完多少就不能吃饭诸如此类。总之是,小时候的父亲说东,我不敢往西,那个时候,我很怕父亲。
父亲的教育理念就是: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父亲从很小就教育我,凡事都要自己会,父母不能管你一辈子,至今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父亲骑自行车送我上学,那时我八岁,那天是第一天上学,仅此一次,在以后的岁月中,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我都是独自一人前去。父亲还教过我做饭,父亲说,做饭一定要学会,如果父母没在你身边,至少你不能饿着。早起一直是父亲的习惯,父亲基本都是在五点左右起床的,父亲多次告诉我,人一定不能睡懒觉,特别是在冬天下大雪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叫我起床,不为别的,就是不能睡懒觉!记忆中,每次上学我都是第一个去的,去的很早,路上人烟稀少,到现在,我仍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父亲给我的教育是终身的,至今不能忘怀!
渐渐的我长大了,父亲却老了,父亲不像小时候那么严厉了,也许是人老了,心也变得慈悲了吧。我每次回家,父亲总是问我钱够不够花,吃这方面一定不能节俭。渐渐长大,我也懂得了父亲的艰难,在花销上面每次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乱多花了一分钱,尽管父亲经常对我说,钱不够尽管说,可是我知道,家里并不富裕。我又岂敢像人家富家子弟那样花钱如流水。在学习方面父亲也是说凡事尽力而为即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吃好!每次回去,父亲总是要犒劳犒劳我,给我改善生活。上了初中,父亲从不过问我的学习,父亲说:“都去坐轿谁去抬轿?”父亲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我知道父亲是怕我有压力。
上了高中,每次回家总是看到父亲的背影,父亲背个背篓,里面是些铡刀铡碎的麦秸杆,那是牛的粮草,因为在我的家乡,冬天有些冷,这个时候万物凋零,田地里也没有什么青草,这个时候牛就要吃麦秸杆了。一年冬季牛的粮草是从夏天就开始准备的,一车一车,拉回来,然后用铡刀铡碎再喂牛。那时候我看到父亲被背篓压弯了腰,远远地看到父亲步伐慢慢移动,向家的方向……小的时候,我是父亲的好帮手,铡草是我铡的,我铡的不仅快而且有力气,割草也是我和父亲去割,一整个暑假都是,和父亲做事,父亲教会我很多东西。
记得有一次,仍是我和父亲割草,路上就有人问路,父亲一直没作声,我就好奇,为什么人家问路父亲却装聋作哑,一问才知道,那个小伙问路没有礼貌,父亲告诉我,问路一定要有礼貌,怎么叫有礼貌,首先得有尊称,见到年纪与你母亲差不多的你可以叫阿姨,男的叫叔叔或是伯伯,南京到北京,同志是官称,父亲讲,叫同志对于任何人都合适,问路还有讲究,问路要问老头,破柴要破小头,为什么呢,破柴从小得一头的开始破就容易得多,做事也是这样,唯有先做简单的才进展的顺利。问路为什么要问老头呢?因为老者一般会告诉你实话,年轻小伙就不一定,还有可能给你瞎指路。
父亲口里有很多顺口溜,见到有要饭的,父亲就说:人巴结有钱的,狗咬垮篮的,你看世间凡是有钱人,大家都会巴结,狗也是一样,见到挎篮的,什么叫挎篮的,挎篮的就是要饭的,狗要是见到要饭的,那咬的很凶,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说到生死,父亲会说:没囊没气活成神,有囊有气早进坟。囊气就是志气,父亲说,有志气的人通常都死得早,为什么,但凡有些志气的人,好胜的心理就强,整日为理想操碎心神,寿命短也就不好奇了,没志气的人,活得自由自在,整天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该吃吃该喝喝,这样的人一辈子通常不会有什么出息,就是活的时间长。不仅如此,父亲脑袋里还有很多小故事,小的时候很爱听父亲讲故事,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些故事我大都忘了。
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听到过我的叔叔讲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父亲已然去世。父亲年轻的时候,跟着几个所谓的哥们混江湖,所谓的混江湖也就给别人当马仔,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父亲知道,听叔叔讲,父亲的家里经常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他们经常就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那个时候父亲还经常不在家,经常去一些远的地方,什么山西,湖北那些地方,而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奶奶也管不住他,任由他胡作非为。叔叔说,父亲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利用父亲,真正帮他的人没有一个,父亲一生穷困潦倒,最终也没有富裕起来。
父亲曾经跌了三个跟头,从此便与穷结下了缘。听叔叔讲,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娶了母亲,但是父亲和那些狐朋狗友还是在来往。在四川,父亲认识了一个他所谓的哥们,这哥们正在进行一档买卖,什么买卖?在四川和陕西的大山,有很多穷人,山里物资匮乏,族族辈辈都处于穷困之中,父亲的这哥们就用花言巧语说服那些正值青春年华你的女人走出大山,嫁个哥们嘴中的钻石王老五,那些常年在深山的女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更不懂这其中的奥妙,经不起别人的诱惑,基本都答应下来,然后父亲的这哥们就从中拿钱,其实说白了,就是人口买卖,那个时候,父亲的哥们让父亲找一家人还未娶妻的人家,进行交易,那个时候,在农村,娶媳妇也是个大事,父亲就介绍了自己村的一家人,让其拿四千块钱,然后父亲的哥们把女的带过来,我村的这家人听完不干,没见到人不能拿钱,父亲却拍胸脯向人家保证,不会是骗人的,那是我的哥们,绝对不会是骗人的!那家人看父亲说的那么肯定,就说:”既然你说不是骗人的,那你拿钱,到时候,姑娘到了我再给你。“父亲没话说,可是父亲是个穷光蛋,哪里会有钱?父亲想到了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姑姑嫁到了城市,有个有钱人,父亲去了,但父亲没有向姑姑说实话,父亲编了谎言,姑姑没有不借他钱的理由,于是乎,父亲拿着他借的四千块钱给了他的哥们,从此那哥们就杳无音信,留下父亲在那顿足后悔。这是父亲跌的第一个跟头,在以后的岁月里,父亲再也没脸去姑姑家了,要知道,四千块钱,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事情。叔叔说,你爸这辈子都是栽倒在他那些狐朋狗友手里了。
后来有了我。父亲和那些忽胖狗友来往的就少了,母亲天天和父亲吵架,有了母亲的唠叨,父亲老实多了。那个时候父亲在家老老实实的养了一群羊,从一只羊养到一群羊,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后来,这群羊,可以说是父亲的第一桶金,被别人偷走了。那是一个晚上,父亲同村的一个混混常年在外,忽然那个晚上就回来了,那个混混平时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因为用刀捅了同村的人,常年在外不敢回来,平时回来也是悄悄地,不敢见人,生怕被捅的那家人知道。总之,那天,那个混混让父亲去喝酒,好像一切都是预料好的,父亲去了一整夜,回来之后我家的一群羊被人偷了,母亲闻讯,埋怨父亲,一直以来,母亲就反对父亲和那个混混来往,现在一群羊丢了,母亲怀疑是那个混混干的,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父亲去喝酒,家里就出现了贼。可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事实是父亲丢了好几年时间才发展起来的一群羊,父亲又跌了个跟头,而且,这跟头跌的很重。叔叔说:”人生也就几十年,能有几个跟头给你跌,你爸这几个跟头注定他翻不过身来了。“叔叔说的有道理。
再后来,父亲又买了一只羊,从头再来,渐渐的发展到一群,渐渐的我家好起来了,但在我们村,我家还是穷的,那个时候父亲老实多了,父亲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我那时也长大了,父亲看羊的利润太少,后来父亲又开始养牛,那个时候父亲也是什么也不懂,曾经养死过几头,不过父亲爱钻研,整天和那些养牛的农户打交道,父亲养的牛渐渐的有效果了,最起码,我上高中,父亲不会在借钱了,等我上到大学,父亲贷了款,扩大了规模,家里的瓦房也变成了平房,父亲给牛盖了一个好的牛舍,前前后后,父亲一共购买了二十几头牛,父亲说过,要养到百头以上。那是父亲的梦想,谁曾想,父亲马上就要翻过身来,可是,父亲摔了一跤,再也没有醒来,那个时候,父亲的梦没有了,父亲的一切都没有了,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了。父亲再也没有起来,可他的儿子不甘心。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在外人眼里是个反面例子,在我眼里却是受益匪浅的人,父亲对我的教育我终身难以忘记,虽然他曾经有些不光彩,但是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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