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反义词不是贫穷,而是庸俗。”
——《莫失莫忘》
此前,我常常有个疑问,这样的说法是对的吗?我尝试用尽所有学过的知识去理解它,半知半解,懵懵懂懂。见到了苏诉,我想我为它找到了答案,让它好像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或许有些牵强,但我想应该是再也找不到让我更为满意的解释了。
苏诉,我小学到初中的好哥们,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两肋插刀的兄弟。只是,中途他被除学习以外的事物深深的吸引,最终的结果是他被迫退学。此后,他狂热的追求着他认为的一切,逢年过节也回不了家,不知是厌恶还是沉迷。你只是没机会肆无忌惮罢了,在欲望、贪婪不能平静的时候,我时常这样自嘲。
所有的想象都来源于涉及不到的渴望,没有人去理会它能否实现,只要被别人听到就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被别人注视,在其他人的眼睛里看到惊讶就足够了。我们需要的是一种骄傲,渴望年长哥哥、姐姐带回来的好奇,是他们嘴里的新鲜事物,也可能只是聊天当中不经意间提到的,便使得单纯而敏感的心听到了关乎于未来的一切。看起来正常的一切,在不可推的发展进程中变得有点异样了。童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听到哨声响起之后的放学,快速的奔向家里,吃过晚饭后,玩到天黑也不回了家的尽兴。可能是小镇不安于寂寞,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路摇摇晃晃地开进了一辆载着马戏团的大卡车,车上放着那年最流行的《2002年的最后一场雪》,这在当时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件盛事了。以至于后来,去县城上了高中,在那段忙碌的日子里,也念念不忘去看马戏团的表演,投入于忘我中,依稀看到了时光倒流。农忙的庄稼人抛弃了地里的农活,顽皮的孩童也变得安静,等待着一场盛大的演出,像极了开明星演唱会才能有的感觉。一群陌生人上身套着鲜艳红勾的白色短袖,那种红是小时候的我除看到过五星红旗以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我一直倔强的认为它某种程度上亵渎了庄严地五星红旗,让我的内心生出了一点动摇。不得不承认,那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精彩的表演,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再也没能回到过去。而苏诉则是更加地从侧面佐证了这一事实,他每逢课间到处宣扬着那件他头一次看到过的短袖,打着鲜艳红勾的短袖,那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精彩绝伦的表演,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某种文明的传承者,并乐此不疲。扬言,未来他一定会买像那样的一件短袖,不,他要开一间卖那样短袖的店铺,并且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可置否,他骄傲的表演着。长大后,我知道那件短袖被赋予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做Nike,也经常为大型赛事做赞助商,在电视里被我们看到。这真的是“本末倒置”,伤及了本源,不知道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理想中存有幻想,幻想让我们在追逐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渐渐找不到了回去的方向,可是我们还是在不断地奔跑。谁能追逐上时间,把它拉下呢,也许只有漫不经心的回忆吧,貌似发现了冰山一角,不知道应该是继续前进还是等待观望。我们处在这样的等待中,匆匆的度过了初中三年,只不过之后有人继续前进,有人跳下船去寻找宽广的自由了。苏诉,显然就是后者,迫不及待的想停靠在岸边,还没等能看得到明日的晨曦,就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了。小镇算不上繁华,处于贫穷的边缘,只有在每天早上人们充满希望的脸庞上,才能看到丝丝生气。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涌入了初中,进入这一片繁华之地,褪去骨子里的平淡。直到多年以后,我们都已经习惯了高楼大厦,寻找着行走在万千人群中的自己,我才偶然意识到失去了什么,所幸的是失去的并不多,我在心里这样独自的安慰着。上天似是有意安排着一切,所有关于人生中巧合全都在那年撞在了一起,以我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上初一,我刚报完名,在班上打量着周围的同学,他们在我的世界里全都充满了好奇,一个一个地打破我的认知,增加我的见闻。我终究还是个孩子,所有人多的地方都少不了像我一样看热闹的观众。我径自地走了过去,闻到了我已经猜出来的烟味,我忽然间有一种逃回去的念头,但我还是好奇,愈发的想看到那里究竟有着什么不同。一步,两步,将要靠近的时候,苏诉毫无征兆的映入了我的眼帘。他在享受着香烟带来麻醉自己的愉悦,潇洒的活在众人放大了瞳孔的双眼中,这众人也包括诧异的我。我幻想过了无数个我们再次相逢的场面,在约好的放着音乐的咖啡厅,在人流中我朝着你大喊了一声,猛然回头,我们相视一笑,奔跑着拥抱在一起。这样的出现太过于突兀了,如果有事先的彩排,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更换掉这个剧本,重新编排一个我们都认可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有时候会想着把它忘记,可他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跳出来,再一次震撼到我的心。我许下一个承诺,他可能是走的过快了,我要将他拉回来,回到我们的过去。他和我阴差阳错的分在了一个班,我和他事在人为的住在了一个寝室。他要实现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脚踏实地的理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无力去改变,一直在挣扎。烟民、网吧、名牌,这些在现在看起来平常的事物,那段懵懂的时光里都是我们的禁区,在那个偏僻的小镇,荒凉的生活里。他学会了那个年龄段自以为成人世界里的一切,我羡慕地看着他,正如他骄傲的谈论着自己。我原以为他只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倦了的时候,就会回来。我逐渐发现,他已经走丢了,迷失在半道上,却还在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完全忘记了我。住在上下铺的我们,几乎他所有的事迹我都了如指掌,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一周总有那么几天晚上,翻过快要倒塌的院墙,爬出去,彻夜不归,第二天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我已经习惯了,估计他也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生活节奏,在各自的世界里相安无事。意外,不能说是纯粹的意外,算不上惊喜的意外,来的早了点,让人猝不及防。在我们已经习惯了的生活里,他被迫退出了,孤零零的剩下我一个人,找不到可以支撑的支点。为此,我哭过一段时间,诺大的世界唯独有一个空荡荡的自己。我甚至开始怀念,开始回想,他晚上“外出”时,我帮他撒谎。想象着他抽烟时神气自得的样子,尽管那时我还有点讨厌他。我们在深夜聊起彼此的心事,外人眼里不曾了解到最真实的自己,有洒脱不羁下的纯真与善良,也有善良背后的邪恶。最终。黑夜将他们不分善恶的吞噬,睁眼时,我们还是原来的自己。
后来,他走了,就真的没有再回来,留给我一片无法弥补的空白。我不急不缓的成长着,时不时从同学那里听到他在外面闯荡的消息,为我勾勒出他的模样。值得一提的是,好像是开了一间不大的商铺,售卖各种鞋。总算是没有辜负走错了的时光,我也为他高兴。今年暑假回家时,我去了他家,他还是没能够改掉抽烟的坏毛病,他显得很坦然,说道,“既然错了,就让他继续错下去吧,不过没有以前抽的那么凶了”。我不好说什么,但我想我已经理解了他,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础。他依然骄傲着,穿了一双Nike,悄悄地告诉我当时买的时候是900元。他现在的生活不好不坏,缺少了点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有时候卡在嗓子眼里有点难受。从前年少时,因为贫穷、卑微,想快速的成长,学会打架、抽烟、喝酒,逐渐变成了一个不良少年;不甘心贫穷,穿上各种名牌,在别人的眼睛里做一个有钱人,夜深人静时只有自己才会懂得光彩下的空虚。
今年9.1号开学时,我写下这篇文章,我在想,如果他中途没有辍学,他将会踏上开往哪里的火车,过着和我相似的生活,相似的人生。认识的局限性,极大的膨胀了我们的欲望,远远超出我们生活的土地所能承受的范围,而这极大的膨胀,一旦不合时宜的生根发芽,就很难再将它压缩回原来的样子了。我们不断追逐着这画出来的样子,沿着样子,将我们引入歧途。既然他被迫退出一个游戏,那么只愿他在下一个游戏玩更好,不会在中途被踢出,或许这个就是适合他的。我们热爱的是一块质朴的石头,心向更好的生活方式,要用石头踮起脚尖,不仅仅是东施效颦。贫穷不是庸俗的代名词,同样奢侈也不是高贵的化身,于贫穷中追求的,绝对不是奢侈,而是一种朴实的高贵。脱下华丽的外套,让我们看见真实,骨子里的自然,相得益彰的高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