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西方经济学是近一年的事情,以前读的书基本上清一色的是国学。这期间一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迷茫感。
“庄周晓梦迷蝴蝶”、“道可道非常道”,《庄子》里想象出来的各种动物如鲲、鹓鶵、蛎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反正这些就都看你自己的悟性了。还有,孟子看不上墨子,照说连我这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要不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你们开场辩论赛,你用你的主张把人驳得体无完肤,但孟子,一位天天养浩然正气的圣人却撕破脸皮开骂了——无父无君,禽兽也。
……
这样的例子还能举出很多,直到读了孔子七十岁的时候说的一句话“随心所欲不逾矩”,我终于不再迷茫了,而是彻底的绝望了。
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圣人到了古来稀的年纪,终于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而无论干什么都在规矩之列。而这怎能不让我感到绝望呢,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要按这标准估计几辈子要想达到这种境界都是望尘莫及了。何况,都七十多了,你想天天干坏事还能干几天呢?!
国学让我迷茫绝望,这么多年的学校教育也没有让我脱离开苦海。我上学那会,问答题是有标准答案的,比如太平天国为什么会灭亡,你必须要回答出1、2、3、4。而如果你想要回答完整你就必须要死记硬背。我记得当年我还编了个顺口溜——站着背、坐着背、躺着背、走着背,今天背、明天背,翻来覆去的背,忘记了的还得重新背。好像上学就是扩展硬盘空间去了,反正在上学期间我没有学会思考,更不用说正确的思考了。
不思考、没理性,这么活着其实也并不打紧,反正日子一溜烟的就划过了三张。人到中年突然发现日子哪还能过得“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呀,各种突兀的事情摆在你的面前,让你六神无主、抽筋麻爪。这种绝望碰上人到中年必然浩浩荡荡的走向一条通途——抑郁焦虑。相信我,你并不孤单,我们都在这条大道上。
后来发现我以前的那种迷茫感是有据可依的。1925年,有一家报纸采访当时的民国学者,问他们给青年有没有什么读书的建议,推荐一下必读的书?鲁迅回了一句,就一条:要少读,最好不读中国书。这个故事很有名。原因何在?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国学没有办法给我们提供一个方法论,没有逻辑,一个事物摆在那,它是什么,不是什么,标准是什么,途径是什么……如果孔夫子复活一定会回一句,怎么这么多的为什么,我高人指路,你自己开悟。不得不说,中国古代的思想家、文人缺少把客观事物约化为量的能力,往往大而化之。
就拿我们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道德”二字来说吧,什么是道德?我不知道,它在圣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说教里,在橱窗板报里,在人们的相互指责里“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道德?!”……我像寻找“春天在哪里”一样,苦苦追问道德在哪里?
直到遇见西方经济学、哲学,我突然发现井口上方的天空变换了色度和亮度。亚当斯密这个普通人中的智者告诉我,道德其实没有那么高大上,它不过就是理性人自利的选择。我们来看亚当斯密的推理链条。人都追求自利,但置身于社会当中的人并不是一个独立个体,他和社会、他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联系。你追求自利,就要被人爱,否则你实现经济利益的途径在哪呢?要想被爱,你就要值得爱。比如现在的明星们,过得如众星捧月一般,但斯密又说了,获得名利并不是最佳路径,还有更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人拥有智慧和美德。
这套完全是利益推理出来的道德选择,我初闻不禁拍案而起。确实比国学中云里雾里的道德观接地气了许多。那道德有方法论吗?有标准吗?
康德讲一定要追问到一个“绝对律令”,就是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什么情况之下,最后一定要执行的命令,才是道德,就是你必然要做的事情。
像哈佛大学桑德尔教授讲的正义课,实际上是用一个个道德悖论不断追问学生:有个火车开过来了,眼看撞上铁路上的十几个人,铁路旁边站着一个胖子,你要是把他推下去,胖子死了,但你可以救铁路上的十几个人,你会不会去推胖子?
把道德放到一个个具体情景中去讨论,去判断选择,其实是给道德一个量化考核的方法。否则,我们每天云里雾里的大谈特谈道德,一遇见具体的个案还是会不知所措。
文化期待遇见,有时是因为一个人而让两种文化遇见;有时是你守着恒心与定力,苦苦追求最终遇见;有时是得到全不费工夫的偶然遇见。生活因为遇见而美好,因为遇见而明亮。
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幸福的本源”。就好比吃惯了中餐变换一下口味吃吃西餐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多学些知识,睁眼看世界,方能活得从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