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场是一个小的倒叙结构,男主沿着野草丛生的铁轨踉跄向我们走来;接着是一个上摇镜头,将我们带到故事的开始:在旭日初升的密林中发生着一场屠杀,开场即奠定沉重的主基调。
在求生欲的支持下,假扮波斯人的年轻人面临集中营的纳粹时,同时受到心理与大脑记忆力的严峻考验。
他必须临场不惧,不停创造以前根本不存在的“波斯语”词语,并且化用集中营囚犯的名字创造一门不存在的语言。
按照剧情发展,影片最大的看点应是真正波斯人出现后所带来的戏剧性冲突。本以为真波斯人出现时会是一声巨响,但却是一声闷雷。
有点反高潮叙事的意味在,这个冲突没有将影片整体推向高潮,这反而让我很惊喜。在观看影片时却被其他的东西吸引;恰是这声闷雷把影片在整体层面上的张力表现出来。
导演对于剧情节奏和配乐与声音的处理很是精彩。当纳粹军官质问年轻人语言发音时,背景的时钟滴答声营造紧张氛围;同时整体配乐风格偏向沉静,但在沉静之中不乏对人物心理的细致表现。
名字的隐喻性力量
假波斯人根据集中营中人的名字创造“波斯语”,借这种方法强化记忆,巧妙地将受害者的人名与主题联系一起。
当名字作为一个人的符号象征被编入语言中成为一个“波斯语”系统时,它就有了被广泛阅读的可能;尽管在影片中只有年轻人和纳粹军官两个人能够“阅读”这些含义,但仍达到了成为语言的条件,实现了语言的意义表达。
他努力编词汇、努力记忆,这种努力的目的是为了活命。当那些名字的主人在那个特殊时代死去时,名字的意义将永远地定格在那个时代。
而能够诉说这门语言的两人早已将这些名字深深印在脑海之中:一人借以活命,一人是纳粹屠杀恶行的帮凶;如中了诅咒一般,两人将永远背负着这些名字,逃不开、忘不掉……
每每在梦中呓语、无意识吐露出这个语言时,时代的印记将如梦魇一般时常萦绕心灵的田,浇灌以恐惧的泪,在其中深耕不停……
深层次的恐惧
这部电影精彩之处在于将纳粹集中营中的“恶魔”人化。纳粹是真正的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着为人的一些准则。但心灵的异化始终存在着,在时代背景下,接受法西斯思想的他们最终变成了恶魔,但他们并不自知,反把屠杀生灵视为理所当然。
《波斯语课》恰向我们展现了集中营官兵的生活以及心灵面貌的各个方面。
他们有生活、有爱情、有作为人所拥有的情感,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只是在轻描淡写地执行自己的本职工作,实则每个人都是屠杀的帮凶,对犹太人的屠杀被他们视为常理,这是最为令人恐惧的地方。
希特勒的纳粹法西斯思想固然可恶至极,但单单一个希特勒何以掀得起如此大风大浪?
真正最可怕的是那些拥护他的人!
这里唤起了我深层次的恐惧。
正如科赫这个纳粹军官,他只是一个厨子,并不喜欢战争。在年轻时也曾面临选择,他的兄弟去了德黑兰;而他选择了纳粹。
讽刺的是在他用受害者的名字编造的语言写的诗中,出现了“渴望和平的灵魂”;熟不知,当他在用这种文字写在纸面上时,那无数“渴望和平的灵魂”正在他的笔尖哀嚎……
尽管科赫的任务主要是负责伙食,但他既已走到“军官”这个位置,便开始自视理所当然的进行表演;这是一种寻求身份认同的表现。
在法西斯极权政治背景之下,手握权力之人必将成为法西斯。从这个层面看人性并不是深不可测,只要给予他权利即可。
《冒牌上尉》正是一个典型范例,十九岁的少年在二战的最后两周内凭借捡来的上尉制服而假冒军官,一路为所欲为,成为穷凶极恶的“埃姆斯兰德侩子手”。
《冒牌上尉》也是一个谎言,它走向了人性恶的极端;《波斯语课》似乎是一种调和,他给了纳粹军官以人性,当最后对纳粹军官产生同情时,便是我陷入深层次恐惧的时点。
当军官科赫对男主产生友情时,也暴露出他心中柔软的一面。
《波斯语课》的出彩之处在于剖析战争背景下德国人的选择与心理活动,它做到了真正的历史反思。德国人对于那段历史的反思之深刻是让人敬佩的。
影片最后2840个名字一一道出的时候,内心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一场关乎个人生死与阴郁时代之间的生命救赎,他厌倦了在恐惧之中生活;眼见自己的同胞走向那死亡之地、沉寂之所,最终他也抛却生死。
当被纳粹军官救下之后,那一套承载着2840个名字的语言将成为永远的救赎种子,在心里开出沉寂的花、结出反思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