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君王集权力于一身,一言一行均可对国家产生巨大的影响,因而在儒家的产生和发展过程中,无不把注意力放在君王身上,希望通过上书、力谏、著述去影响和改变君王,使之成为“圣王”,以达到天下大治的盛景。其实,不单单是儒家,古希腊的柏拉图也希冀着出现一个“哲学王”(译为“圣王”也行),有着睿智的头脑、高尚的品格,通过“哲学王”而实现国家治理。这并不是巧合,是那个时代对现实的妥协,不得已而将希冀放在君王身上。
《论语》中对于德治的表述,是以“舜”作为一个最高理想,“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说的是舜看上去什么也没做,只要端端正正地坐在王位上就行了。说的是舜的德行高尚,上行下效,人人自觉,自然也就不用亲力亲为而实现大治。还有一句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自己修养德行,同时用德行去影响教化他人,别人都会敬仰和效仿。
德治的作用是教化,前提当然是君王的自我修身,《大学》中有“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君王带头修身,大臣效仿自律,百姓跟着向善,这样的社会,当然是“大同社会”,像是道家的“无为而治”,像是道德水平极高的共产主义愿景,也像“无政府主义”提倡的那样,有政府,但政府不需要去管太多,由人民自觉去做就好。
《史记·汲郑列传》中记载了汲黯的事迹,可以作为德治的注脚。
汲黯在汉武帝时,担任东海太守。汲黯身体比较虚弱,常常躺在内房中。由于用人得当,把东海治理得井井有条。
公元前118年,汉武帝改革币制,改三铢钱为五铢钱。不料,在民间却出现了私铸五铢钱的情况。这种现象在淮阳特别严重。这时,汉武帝又想起了汲黯,任命他为淮阳太守。但汲黯却不肯接受。汉武帝连下了几道诏书,汲黯实在无法推脱,只好随使者来到京都长安,见到汉武帝,汲黯非常激动,说:“臣以为将终老一生,再也见不到陛下了。没想到陛下又来启用臣,但臣体弱多病,恐怕难以令陛下满意。”武帝对汲黯说:“我知道你绝对能胜任淮阳太守。现在,那儿的官吏和百姓的矛盾已经非常深了。如果身体不好,你可以躺在床上,我相信你一定能治理好淮阳。”
汲黯告别武帝,到淮阳上任。他用和在东海一样的治理方法,只用了一年,淮阳就没有人再私铸五铢钱了,官吏和百姓的关系也很融洽,淮阳得到大治。
汲黯算是德治的一个典型,但这只是官员的德治,尚未有君王的德治。
历史上曾出现的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的时代,出了传说中的尧舜禹三代圣王,还有周文王、周武王、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盛世,尽管不一定就是君王自身有着极高的修养,但若没有个人的修养,贪图享乐、荒淫无耻、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哪里能有国家治理?也不一定就是儒家的德治起了主要作用,也可能是法治起了主要作用,但其中必然少不了儒家的影子。
法治是把人当做物、动物来看待,德治是把人当做人来看,没有法治,人的动物性就会无限膨胀,无所不为;没有德治,人就不会有自律和修养。孔子说得好:“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单纯用政令法律去规范,人民只是懂得不去违背政令法律,却不会有羞耻之心而自省,还要有德治,有礼教,人民才会懂得羞耻,自觉地不去违背道德,若是在道德上有羞耻之心,又怎么会去违法乱纪呢?
(向雄读《论语》之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