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里,爸爸扛着气枪在前面搜寻目标,柳眉在后面雄纠纠气昂昂地追随,两人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胖胖的手提几只麻雀的柳叶,这队伍不得不叫人注目。
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私人手里有气枪,铅制的子弹正大光明买卖,成群的麻雀用网逮用枪打。可在30多年前,在柳眉柳叶以及众人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山里偶尔会有野猪,听说还有狼,人们手里有枪是为了自卫。麻雀更是漫山遍野都是,吃粮食啄果子,经常把人恨得咬牙切齿。
爸爸那时枪法并不准。为了给姐妹俩寻个开心,得空的时候他就把木头院门从里面插上,在正屋地中间单膝跪下,左手托枪,右手肘支住膝盖,右手食指搭在气枪板扣上,头紧贴枪身,闭着左眼用右眼瞄准院门。“bang_”地扣动板机,木头上就会深深地嵌入一枚子弹。
柳眉柳叶从屋子里紧跑几步出去,围着院门左看右看。圆圆的子弹头扎进了木头里,只剩下小小的尾巴边缘跟木门表面齐平,有时那尾巴还会在冲出气枪门的一霎那被挤得变形。
木头门上密密麻麻排布着不规则的枪眼,如同一个癞头和尚,那里全是爸爸的练习记录。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姐妹俩缠着爸爸喊,围着他的腿打转。
“你们俩还没枪高呢,这又不是玩具。等长大了再说吧!”爸爸嘿嘿地笑。
爸爸的枪法越来越准了。傍晚有空的时候,他就会扛着枪,带上姐妹俩,到村里空闲处树木多的地方转悠。
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有的在地上觅食,尖尖的嘴巴飞快地啄下抬起,再啄下再抬起;有的在树梢上玩耍,从这个枝头弹向那个枝头。
地上的麻雀是不能打的,万一打空了,子弹弹起来不安全。树枝上的小鸟却可以成为活靶子,反正子弹是朝上打的,不会误伤无辜。
冬天树叶落尽的时候,目标最好寻找。虽然麻雀的羽毛也算是有保护色,灰灰的与树干融为一体,但是在猎人的眼睛里,它们还是很轻易就能被发现。
一只麻雀在枝头梳理羽毛,灵活的小脑袋左顾右盼。爸爸屏气凝神尽量往前靠,柳眉柳叶也是大气不敢喘。 “bang——”麻雀应声而落,其余的鸟儿猛地窜上天空,“呼啦啦”飞起一大片。
“噢!”柳眉柳叶兴高采烈地奔向猎物把它捡起来。小鸟身子还是温温热热的,握在手里又轻又小软软乎乎。
稍等一会儿,四散飞去的鸟儿又聚拢来,“叽叽喳喳”停落在树枝间闹腾。然后又是下一轮猎物的落地。
每次打到几个就好。兴尽而归时,妈妈把晚饭已经做好了。爷仨并不急着吃饭,而是凑到了锅台前。 锅下炉灶里的柴火未曾全部熄灭。用铁钩子扒拉开灰烬,把麻雀们放进去平铺开来,上面再用灰盖上。焦急地等上一阵子,爸爸约么着时间把它们掏出来,在地上摔一摔身上粘的锅底灰,被火烤得黑乎乎的麻雀就上桌了。
一只麻雀本来就不大,被烧熟以后可供食用的部分就更小。头和爪子还有翅膀都不好吃。撕掉这些部位,只剩下一点圆乎乎的身子。虽说卖相不咋地,可是那红红的麻雀肉一丝一丝的,又香又嫩,越嚼越有味,实在是让人垂涎欲滴的一道美食。
吃完烤麻雀,柳眉柳叶的两只小手黑乎乎的,嘴上甚至脸上也会有一道道的黑印子,实实在在的就是一张“花猫脸”。
可惜后来,为了社会的治安稳定,公社下通知说子弹不让卖了,所有的气枪一律交公。爸爸见到通知犹豫了好几天,不舍得让那把陪伴了自己很久的气枪离开,最终却也不得不上交。
现在,麻雀更是成了保护动物,不让随意捕捉。柳眉柳叶早已长大,再也没有了等在炉灶前吃烤麻雀的经历。麻雀算是陪伴她们长大的玩具么?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