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这不是老大的新房吗,你拿来给老二娶媳妇,老大咋想?”屋里传来翻动被褥的声音,当家婶子边说着边翻看着炕上桌上的东西。
希希索索的声音伴随着婆婆的说话声,格外刺耳:“老大算什么,老二想要的,别说是一套房,就是要老大的家底俺照样给要过来。”
婆婆喜孜孜地跟当家婶子念叨着她准备的东西,在哪哪买的,都是上好的。
而桌子下的英子却气得发抖。
英子跟老大亚弟结婚一年了,亚弟说趁着英子没孩子在外面打工多挣点钱,英子虽然不舍但也没说什么,自己住娘家新房就这么空着。
英子偶尔会回新房收拾收拾东西整理整理院子,两个月前婆婆要新房的钥匙说是替他们看管着。
英子想着亚弟年前这几个月也不会回来,就把新房的钥匙给了婆婆,自己也省得来回折腾了。
偶尔听村里人们闲言碎语说英子不回新家住怕要被婆婆霸占了,英子的小叔子最近可是有人给说媒呢。
英子反驳着说不会,听得多了却心里越发没谱起来。
英子管婆婆要新房的钥匙说过年的时候亚弟要回来,自己得抽空给亚弟量量旧衣服的尺寸。
婆婆痛快地把钥匙给了英子。英子也就没再怀疑,收了钥匙安心地在娘家住着。
这天晌午英子在河边洗衣服,村里的小媳妇娟子拉着英子的胳膊扯着嗓门夸英子:“要说对小叔子好,英子你是第一个。自己倍儿新还没住的新房,说给小叔子就给小叔子了。你别说,你那小叔子媳妇可真漂亮,水灵灵的,就是我见了都挪不开眼呢!”
娟子说着,英子只能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匆忙地走了,连衣服都没有拿。
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跑到自己的新房,英子发现大门没锁,而锁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那把。英子赶紧跑到屋里一看,满屋子的喜红色,炕上那厚厚的一摞辈子,最流行的暗纹。屋子正中央的方桌上铺着拖地的红布,上面摆满了结婚用品。
英子心里堵着,亚弟跟自己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接亲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粗布。但英子不在乎,亚弟能不要爹娘一分钱凭自己在村里盖一座四间的大院子,里外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虽然现在穷点,但也没什么。
可没英子想到,亚弟省吃俭用给自己跟孩子盖的房,除了新婚住了两天,就这么成了别人的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说话声,英子四处寻找却没有藏身的地方,无奈英子只得掀开桌布躲到桌子下面。
也亏得英子躲到了桌子下面,才知晓了亚弟是如此不招婆婆待见。
“嫂子,你可别这么偏心,拿老大的贴补老二,小心老大回来了不好说。”当家婶子还是犹豫,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
“俺怕啥,这地儿都是他爹的,要是老大这么不讲理非要闹起来,把房砸了庄户还给俺们。老大媳妇家里一堆儿娘们,个顶个窝囊劲,咋说也是俺占理。他婶子,你帮俺瞅瞅,这是俺天还没亮擦黑剪的三叉桃树枝,这样的成不,不成明儿俺再去剪。”婆婆气哄哄地说完前半段,又美滋滋地跟婶子商量起来,语气转得这么快,让英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英子的小叔子庆弟,比亚弟小三岁,却懒在家里好吃懒做,靠爹娘养活着。二十五六的年纪,连个正经事都没有。亚弟带他跟自己干过两天,没成想他竟跟领班吵起来咋了工具,亚弟一边给爹娘赔不是一边给领班低头哈腰,赔了一笔钱才算完事。
从此以后庆弟更是不出门了,天天等着爹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家子靠着亚弟给家里寄的钱精打细算的过着。
正因为如此,亚弟才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才攒够了钱翻盖了房,有了房底气足了,媒人才上门把邻村没有兄弟的英子说给亚弟。亚弟选了个日子给英子买了身新衣服,就把英子接回家算是结婚了。
亚弟,亚,第二个是弟弟。
庆弟,庆,庆贺弟弟出生。
直到此时英子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亚弟就是不被婆婆喜欢的存在。
絮叨了很久的婆婆和婶子终于结束了他们的谈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婆婆还反身贴心的把门锁上了。
直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英子才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不能砸的东西都剪了,然后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灵巧地跳到了屋外。
身后传来窗子随着风咣当咣当的声音,英子却没有听到似的,踏着夜色离开了。
第二天婆婆去新房,发现满屋狼藉,转身就去找英子。英子娘跟邻居都说英子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
婆婆在英子娘家坐到了晚上,也没英子的影子。英子娘喊着英子妹妹到处找着英子,却哪里也找不到。婆婆无奈只得回去。眼看着英子婆婆走了,妹妹才拉着娘的手凑到她耳边说着英子收拾了行李去找亚弟了。
从此,英子和亚弟再也没有回来过。
亚弟也再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