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换个爸爸。”——杨帅。
“八岁那年、我的暑假刚刚开始,妈妈在家做着家务突然晕倒,送到卫生院抢救无效,医生定性为过劳死,我哭得不成人样,而他却迟迟才出现,我腥红的双眼死死的瞪着那个微醺而来的他,我恨他。”
“早熟的我从记事起就知道他是一个不着边际的人。不务正业、喜欢赌博、酗酒闹事、不管子女,脸上却始终莫名其妙的挂着微笑,好似他可以看淡世间万物一般——我们那个村子仿佛盛产这类人,老一辈把这种人叫做“石水”。小时候我心里总在想,如果他有表叔的一半勤奋、有对门大伯的一半头脑、再加上露薇爸爸的一半高大就好了。可事实是,他从我两岁的时候就放弃把我架在他脖子上玩耍了,理由是——太累了。所以我告诉自己,等到我十岁就会有他那么高了,十四岁初中毕业就能离家出走了。我不能选择在我的出生,但我可以选择远离他的身边,从妈妈离世的时候我就下了这个决心。”
“马上,初中毕业了,我的选择是离开。”——杨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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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说杨帅和我命里相克,我不是个迷信的人。”——杨帅爸爸。
“我叫杨小生,别人都叫我外号矮子,就我儿子比较尊重我,叫我杨小生。杨帅出生的那一年,在城里发展的老乡老肖邀我去做点生意,我满心欢喜带着仅有的两万块去了,后来他拿了钱消失了,我万念俱灰的回到老家,无法面对待产的老婆,迷上了酒精。从此诸事不顺,后来朋友拉我去算命,算命的说我儿子跟我命里相克,最好寄养到别人家里,我把那个算命的打了一顿,自己的臭名声也在村里传开了,这也导致我不停的换工作,泥水匠、修理工、街头贩子,我什么都做,赚点小钱,去店里面玩两把牌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了,至少,在老婆去世前是这样的。”
“杨帅八岁那年,我才知道,我是一个爸爸,我看着儿子瞪着我的双眼,感到一阵刺痛,我以前只是觉得自己不太合格,未曾料想从他眼中能对我透出那般的憎恨。没有选择,我要重新做人,把儿子抚养成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杨帅拒绝我的一切,不让我送他上学、不吃我做的饭、不要我送的生日礼物,唯一的交流是他找我要学费的时候,然后他会记帐声称十八岁的时候还给我。我哭笑不得,我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初中毕业就离开家的打算,而且这种离开是铁了心的一辈子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不知道是自己看的开,还是破罐子破摔,我只想多赚点钱让他离开以后能过得很好。于是我拼命的工作,赶集的时候去集市叫卖、其余时间我都跟朋友在山里面跑木材生意,周末深夜回家的时候,我才能看见熟睡的儿子。”
“初升高考试前些天,老肖回来了,十几年前拿走我的钱是去救他小儿子的命去了,他不敢见我,为了赎罪,于是在学校找到杨帅,并给了他四万块钱。杨帅回到家后,看见我留的字条,我要去山里砍树待一个礼拜。——真相是,老肖只是个帮我忙的外乡朋友罢了,我的离开也只是腾开空间,为了让儿子能接受我的钱。”
“我在朋友家借住,很想儿子,想他离开后会怎么过,担心他去外面会不会被欺负被诈骗被传销,可心底又安慰自己,他很聪明、很独立。一周后,我回到了家,儿子也情理之中的带着他的东西消失了。可那四万块钱却一分不少的放在衣柜里面,他终究还是没有接受我的照顾,正当这么想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给我留的一个字条,上面写着‘杨小生,我去打暑期工了,这钱给我留着给我上名牌大学吧。’”
“我哭了,也许,是那个‘老肖’走漏了风声吧,也许,算命的算错了。”
——杨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