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Becoming Madame Mao》
作者: Anchee Min
翻译: 半耳月亮
这就是她的父亲如何把无用论的种子灌输进她的脑海。这就是她生活在一起的事物。在她回忆起她是如何被带大的,她的愤怒似乎永无止息。就如同黄河发大水,它们到来并毁坏一切事物。那震动改变着她原本的样子。随着他逐渐长大,她的怒火越来越大。它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那野兽呼吸在地底下,消耗着她的能量。这让她更感到自己无用。她渴望与它打一架,去证明它不存在,这表现在她各个方面。
我的天性就是与压迫者对抗。当我的母亲告诉我学“吃掉自己舌头上的肉球,”和“把你受伤胳膊藏进袖子里,”我想都没想就开始反抗。
我的母亲很沮丧,并 抽了我一顿。她用扫帚打我。她太害怕我的天性了。她认为我会像那些年轻的革命者们被杀,并且头会被放在小镇门的旗杆上。他们被政府屠杀。
母亲斥责我,叫我木鱼——那是和尚用来念经的工具——做出来就是为了被一直击打。但是我从来没有改变。到了最后总是那样,在她打我打到很累的时候,她崩溃的开始哭泣。她说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并很确定她一定在下一个轮回被惩罚。她会变成一种最不幸的动物,一只一直肩负着重担并在死的时候被吃的牛,它的皮被做成外衣,且它的角被做成药。
每当我看到我母亲泪眼朦胧的样子,我感觉白头发从我的头上长出。我对看见我母亲哭泣感到厌烦。我经常希望她死了,这样她会从照顾我这项责任中解脱。
但是母亲继续活着,对她来说,她希望女儿是儿子。不幸就是这样渗入到女孩的灵魂。在她的生活里,她大多数情况下不满足她是谁。讽刺的是她很希望能够就此圆了母亲的梦。这也是她如何开始她的演艺事业的。当她想到她不是自己的时候,她变得振奋并不再害怕。她在一个她的父亲的恐怖无法到达的地方,而且她母亲的眼泪无法洗刷她的路。
到后来一切逐渐清晰,那就是毛夫人从来没有原谅过。她相信一个人必须还清另一个人的债务。她对于原谅没有一点兴趣。在另一方面来说,复仇就是她理解的一切。她以一种野蛮的方式理解它。在她的生活里,她对于除去她的敌人没有丝毫犹豫。这是她在小女孩的时候就做的事情。
我看见我的父亲用铲子打我的母亲。这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有任何提示。我完全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很生气。他叫我的母亲荡妇。母亲的身体蜷曲起来。 我的胸部肿胀了起来。他用铲子打她的后背,前面,叫嚣着他要打碎她的骨头。母亲很害怕,一动不动。父亲抓住她,踢她并踩在她身上,就如同踩着一张纸。
我感到很恐惧,然后我跳了起来。我来到他们中间。你不再是我的父亲了,我叫到,我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我不会原谅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死在被我下老鼠药的酒里!
那个男人转过来并把铲子举过头。
我的嘴很痛。我的前牙在我的嘴里。
在1970年左右,她的戏剧和芭蕾舞诞生了,毛夫人对女演员,男演员,艺术家和整个国家描述她的伤口。毛夫人说,我们的英雄们一定是带着伤口的。滴血的伤口。伤口用铲子,鞭子,玻璃,木棍,墙或者爆炸撕裂,击打或者破了。学习这伤口,把注意力放在它痛的角度,被感染的表皮。那颜色是新鲜的。并且那形状提醒你那害虫滋生的身体。
在她8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尽管不清楚是她的父亲让她的母亲滚出家门还是母亲自己逃走的。不管怎么说女孩已经没有家了。母亲带着自己的女儿。她们一条街一条街的走,一个小镇一个小镇的走。母亲的工作是一个婢女。一个洗碗婢女。比厨娘还要低一等。母亲在给她喝她的女儿一个角落睡觉的地方。晚上母亲总是神秘的离开。当她回来的时候通常已经黎明了。母亲从来没有告诉女儿她去了哪里。有一天女孩坚持要知道,母亲告诉她说她去了不同的人家。她或是削土豆或是为主人家的孩子暖脚。她从不告诉女孩他为主人本身暖脚。母亲老的很快。他的皮肤就像湖里的涟漪,她的头发如同冬日的树叶一样干枯。
一些晚上女孩等她的母亲等的很无聊。她睡不着但是也不敢出去。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在午夜她听到枪声。她数着枪响,这样她可以知道有多少人被杀了。
我的数字总是和第二天小镇门上悬挂着的头颅的数量一样。我的校友们通常和其他人是这样谈话的:我会杀了你并把你的头挂在钩子上,接下来我把鸦片管放在你的牙齿中间。
我恨学校。我经常被打,因为我没有父亲且我的母亲工作让人怀疑。我求我的母亲把我转到别的学校。但是情况并没有改变。情况甚至变得更坏。那就是有一天我的同学没有栓他的狗。
毛夫人后来用把这放在了红色娘子军这部芭蕾剧里。那些淘气的孩子和凶恶的狗追着奴婢的女儿。狗用牙齿把女孩咬伤。那鲜血淋漓的身体的一部分。
我的母亲的脸变得模糊不清。她那漂亮的颧骨开始突出,且她有很大的眼袋。她病的不能走远。但是我们必须走。她被解雇了。她写信求她的父母给一个居住的地方和食物。我在想为什么她不早点这么做。她没有解释。我感到她不是她父母最喜欢的。也许在过去她没有过很好的日子。但是她现在别无选择。
我的外婆外公住在济南。那是山东省的省会。比起朱镇,那是很美丽的城市。它在黄河的南边,大约9英里远。这座城市是商业和政治的中心。它很老旧。街道的名字反映着过去的辉煌:宫廷街,金融街,军队街。这里有很多寺庙和剧院。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一些戏剧屋其实是妓院。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外婆外公,但是这次的见面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外公代替我的母亲照顾我。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事实上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很有学识但是却在处理世事上比较愚钝。他教我戏剧。他让我重复他的话语。我们一句句的唱着那优美的歌词。我不喜欢它,但是我想让我的外公高兴。
每天早晨,外公坐在藤木椅上开始教我。他先告诉我有关的故事,情形和角色,接着他开始唱了起来。他是一个不太好的歌手,这让他看起来很有趣。我跟着他,不记得我唱了什么。我故意跟着他那走调的音节。他试着纠正我。在几次努力后,他发现我是故意的,他很生气说他对我的行为很沮丧。我便开始唱的很完美。他拍手大笑。我看到他嘴里的牙齿全掉光了。
我们继续。不久后我就能够唱三国演义,特别是空城计。我的外公很高兴。他让我知道对他来说,男孩和女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我跟着他学习。他让我在这个屋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外婆是一个安静地小女人,同时也是个佛教徒。她喊着她的丈夫,似乎看起来对一切毫无主见。她总是掩护我。比如说,当我不小心打碎了外公最喜欢的墨水瓶,她会用她自己存的钱,踩着她的三寸金莲快速的到小镇去买一个新的墨水瓶来代替那个打破的。她悄悄地做着一切,我很崇拜她。
我的外公继续他的栽培。他摇头晃脑,我也学他。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带我去看戏剧。不是很好的那些——他付不起票钱——但是他带我到妓院看那些戏剧。在表演的时候打斗会突然发生在那些醉汉之间。
我的外公的愿望是我能够完成小学教育。你是鹤立鸡群,他说。那是他在修理他的藤木椅的时候对我说的。他的头靠在地上,他的后背朝着天花板。那句话一直影响着我。
我的外公让我在一街区之外的当地小学上学。他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字,云鹤。这是从他最喜欢的戏剧里挑出来的,金阁寺。鹤代表着希望。
新学校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富人家的孩子总是欺负穷人家的孩子。云鹤尽量忍耐,知道有一天她被一个男孩子打了并被一组女孩子扇巴掌。这让她非常愤怒。这些天她总是把这份苦痛自己埋在心中。我能忍耐如果仅仅是那些男孩子为了占女孩的便宜,毛夫人后来说。我不会感到孤单和背叛。我不会怀恨在心,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女人的。但是是那些女孩,那些女人,杂草,无用的生物,笑着用盐水泼我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