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

大冬天周末零下七度的寒冷晚上,我缩在宿舍的被窝里,面对着手机散发出的微弱灯光,一边疯狂地清理手机内存,一边想着16G内存的手机简直让人没法活。

就在我正准备狠下心一举清扫掉手机里所有的照片时,一张照片却让我迟迟没有下得了手。

这张照片是一个男孩站在万里长城上,由于身材高挺,一双眼睛又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清俊帅气。他穿着印有字母图案的白色短袖衫,笑得很爽朗,眉宇间的神情和在校园篮球场上挥洒自如时一模一样。

我按了清除键,删除了所有照片,唯独保存了这一张。

2014的夏天,那时他刚去北京。

我不自觉地用手指触碰手机屏幕,许久没有翻过这张照片,突然看见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这样,这个寒冷的夜晚,我在温暖的被窝里,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

我今年20岁,一个20岁的女孩的曾经,那大抵是她最好的青春时光。

我第一次认识这个男生的时候才12岁,是《怦然心动》里朱莉贝克刚懂事的年龄。

那天是我小学毕业的日子,班上的同学互写了同学录,交换了小礼物,合了影,吃了雪糕,再偷偷的抹了几把眼泪,这一天本该为我风光无限的小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正当我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学校,操场上一个男生跑过来,举个相机问我:“同学能不能帮我们拍一张照片?”我自然不会拒绝,透过相机看到一群笑容张扬或夸张的男生中,站在最后一排中间的有个男生很显眼,他左胳膊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穿着蓝白色条纹的衬衫,留着很干净的短发,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清秀无比。我举着相机通过镜头盯着那个男孩,一时忘了按下快门,直到人群里有人催我,我才反应过来。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和别的男生不同,只因为这个男生长得好看,我就全程只盯着一个人,直到相机被拿回去,那个男生跟着一群朋友勾肩搭背地走了,我还盯着他。

我看着那个男生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果说我开始相信缘分这个东西,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第二天我去表哥家玩,看到他的小学毕业册上的班级合照,我竟然发现那个男生和表哥是一个班的,表哥告诉我,他叫林光一。

林光一,我轻轻地念了这个名字,感觉这三个字在唇齿之间的变换和吐息都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些刺激,也有些陌生。

于是,令我自己都觉得疯狂的是,我在从表哥那得知林光一要上二十中时,不顾老妈反对,头也不回地追随林光一上了二十中。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我安分地做了一年的优等生,之前想好的“搭讪计划”全都泡了汤,原因是我的班级和林光一的班级实在离得太远了,我在1班,在教学楼四楼的最西边,他在16班,在教学楼三楼的最东边,就算我趴在阳台上瞅到眼珠都掉下来,也看不到林光一的一个背影。整整一年,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大课间拉着我的朋友去上距离我们班级最远的一个卫生间,因为只有去上那个卫生间,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经过林光一他们班门口,再正大光明地往他们班里快速地看一眼,幸运的时候,林光一就在窗边,我可以看见他劲瘦的肩膀和骨节分明的手,而大多时候,他都在教室远远的一边,他的身边总是有很多人,这让我欣喜又让我不甘心。

都说喜欢一个女孩,首先要搞定她的闺蜜,可怕的是小小年纪深谙这个道理的我,在含泪地掏了一个星期的雪糕钱后,成功地混熟了林光一的两个最好的哥们。

可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看上了林光一,所以我只能和他们打迂回战。

我在QQ上与他们谈天说地就是不谈林光一,可我又想着法子使劲把话题往林光一身上引,于是就会出现以下的对话:

我:上个星期的数学测试好难啊,你考的怎么样?

哥们A:一般吧

我:我们班这次最高分是98,你们班是多少?

哥们A:我们班最高分是100!

我:这么高?这个人是谁啊?

哥们A:他是我哥们,叫林光一!(自豪脸)

我:欸,这个人很厉害吗?(故意装作不认识)

哥们A:废话咯,他是我们班数学课代表,他除了数学,英语也很好

我:唉我们这种刚考及格的一起抱头痛哭会吧(悲伤的语气)

哥们A还沉浸在终于找到数学渣同盟的喜悦里,我的电脑旁摆着那张考了90分的数学试卷,心里想着原来林光一考了100分!原来他还是数学课代表!不愧是我的林光一!

我的林光一。这五个字看起来颇为暧昧,可是我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就在同年级的女生们为了当时我们学校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小混混四大校草”争风吃醋的时候,我只守着我的林光一,我只希望他的优秀不要被别的女生察觉,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当你开始在意一个男生的时候,你便会不自觉地观察他生活的每个细节。我开始发现林光一每天早上七点十分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喜欢插着单边耳机听音乐,每天中午放学都会去学校对面的冷饮店买一杯果冻,他只吃那种透明的里面有五颜六色水果粒的那种。每逢周三和周五他都会和哥们在学校的篮球场打球,他买的笔永远是那种最简单的办公中性水笔,我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观察力这么好过。

我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林光一,却也害怕被别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从小到大我没有过什么秘密,那时我才知道心里藏着一个这样的秘密的感觉是那样的甜蜜又酸涩。在优秀的林光一面前,我的优秀突然变得黯淡无光,所以我便用更加憧憬的眼光看着我的林光一,只要他优秀,我就开心。

就在我已经准备把这点小心思深埋心中贯彻我的整个初中三年的时候,一天下午,我突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那是个把高跟鞋踩得比雷还响,脸上涂的粉多到边走边掉,行为模式极度粗暴的女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一辈子也不要喊我进办公室。

我心里正纳闷为何要请我喝茶,还没想出答案便看见她一脸看不透的表情,手里拿着她惯用的一米长细教鞭,像个大爷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知道我找你干嘛吗?”

“不知道……”

“看看,这是你写的吧。”她从边上刷地抽出一张纸,晾在我眼前。

我心想,完了。

那是上午放学的时候,年级到各班发的关于班主任的评教表。我早就对班主任的独裁制度感到非常不满,满腔正义感正好无处宣泄,于是义愤填膺地填完了那一张满是尖锐问题的评教表。可是评教表是匿名的,而且应该写完直接由班长交到教务处才对,我看着眼前那确确实实是我上午写的调查表,心里想这个胖女人果然无所不能。

“想起来了啊?你倒是对我挺多意见啊!有问题就当着我面说!”班主任啪地一声把我的评教表狠狠拍在桌上,我的小心肝情不自禁地啰嗦了一下。

“可是您本来有些地方就做得不对……”我小声嘀咕。

“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对,你说说,就现在说!”她拿着教鞭轻轻拍着我的半边脸,我的脸感到一阵疼。

天哪!我从小品学兼优,尊老爱幼,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我的鼻头微微一酸。

“什么我让你们罚抄课文,什么问题答不上来就要罚站一节课,什么打你们嘴巴,我那是为你们好!如果我不罚你们,你们会老老实实背书吗,会有现在这个成绩吗?夏安琛,我原本以为是个聪明的学生,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你要是有意见你就直接去教务处提意见,你要是不满意,我班级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不想学就给我走人!”她把那份填满她罪行的评教表抖得刷刷响,但她的声音比那纸声还要尖细刻薄。

我那年少而又经不起摧残的心在班主任的两句怒斥下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眼泪忍不住地滑落下来,我咬紧嘴唇想要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哭声,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伤心。

就在我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进了办公室。接着听见旁边桌的老师也开始怒吼:“林光一!要不是今天对着你的笔迹找到这个表,我都不知道你对我竟然有这么大的意见!”随后我听见纸张撕碎的声音,然后一阵沉默。

林光一!那个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林光一!我使劲地一把抹掉眼泪,这下看清了,真的是林光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刚刚老师怒吼的对象并不是他。

我傻傻地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露出了迷醉的笑容,班主任又是一拍桌子对我吼:“看什么看!你跟他一样,胆子真是大得不得了!”

旁边的老师过来插嘴:“你们班也有一个啊?”

“是哟,现在的学生真是有主见的很!”

我抬头朝他们那边看过去,谁知道正好对上林光一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对视,他清澈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却看得我脸红心跳,我吓得立刻收回目光,班主任见我低着头不再反驳,以为我已经在反省了,便让我回去写份检讨,我刚准备转身离开办公室,突然感到背后有道人影,我一回头,林光一那清秀的面容放大在我的眼前。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林光一要做什么。

“老师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林光一的声音在我头脑上方响起。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说的是“我们”,这句“我们”好像一下子缩短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哟,小伙子,你还挺硬派的嘛,那我就告诉你,学生的本职任务是学习,其他的不要太多管闲事!”班主任提高嗓音。

“这么说,老师你们把原本应该直接交到教务处的评教表私自收到自己这里,难道不是不尊重学校的相关工作吗?”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我侧过头,看着林光一坚定的眼神,方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心里突然升起对林光一的一阵崇拜。

“而且我们也不是乱写,上次吴杰考试没考好,您用教鞭打了他,他手都被打肿了连笔都握不住,您还能说这不是体罚吗?”有了林光一站在我身边,我顿时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了底气。

“夏安琛你给我站到旁边去,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班主任气得拿起教鞭就要抽我。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随后听到教鞭“啪”地落下的声音,却并未感到疼痛,我睁开眼,林光一的手挡在了我的面前。

“老师,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尊重学生才能得到学生的尊重。”

那天我第一次听到林光一的声音,与我想象中一样,是属于他那种少年特有的清澈。后来林光一的班主任为了避免太尴尬的局面,让我们去走廊罚站,我抬着头跟在头也不回的林光一身后,觉得罚站顿时也变成了一件无比光荣的事。

站在走廊上,我看着他右手臂那道被教鞭抽出的红印子,在愧疚的同时,心里竟泛起一丝甜蜜,我凑过去,小声对他说:“对不起。”

“不疼,没事。”

那天我们罚站了很久,直到放学钟声响起,学生渐渐散去,走廊上,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林光一干净利落的短发上,他沉默地站在我的身边,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我偷偷地打量着他,这个男孩直到昨天都还与我仿佛隔着一个银河,现在却就这样无比真实地站在我的身边,他的衣服是是防水面料的,牛仔裤是没有漂白的,鞋子是红白相间的,我想记住他的喜好,以为这样就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就在我想方设法偷瞄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如果再给你选择一次,你还会那样填调查表吗?”

我心想着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你,所以毫不犹豫地说:“会的,我还会这样填。”

他突然笑了,头靠在墙上,有些如释负重地说:“我也是。”

直到现在我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安静都能听到脚步声的走廊,温柔的余晖在光与影的交替中把时光拉得好长好长,林光一嘴唇微抿,脸上有着骄傲的永不服输的表情,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那这一瞬间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那时的我还没看过浪漫矫情的言情小说,也不知道该用怎样语言去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我只知道,从那时开始我就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林光一,我喜欢我面前的这个,正义的,勇敢的,骄傲的,优秀的男孩,非常喜欢。他在我的心里果然和别的男生是那么不同,他是特别的,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我便知道。只是,当我察觉到的时候,这种感情早已开始了,并在我的心里悄悄种下种子,生根发芽。

大概林光一觉得我是条值得结交的汉子,在那个罚站的下午后,我们互换了QQ号码。那时还没有WeChat,QQ是学生之间最流行的东西,如果对方愿意给你他的QQ号那便说明他愿意和你交这个朋友。我把那张写着林光一QQ号的小纸条攥在手里,看得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回家后我立刻加了他的QQ,他的头像是一个有着火红色头发的男孩,倒是和他本人的气质有些不符。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默契,自从在网络上成为朋友后,我们简直是无话不说。他告诉我他喜欢艾薇儿,喜欢周杰伦,最喜欢的歌是杰伦的《一路向北》,我一面在电脑这头疯狂地打字,一面打开音乐一首一首地听着艾薇儿和周杰伦的歌。认识林光一之后,我对艾薇儿倒是没怎么感冒,但却因为林光一,爱上了那个用温暖嗓音唱“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的男人,多年以后我在另一个城市听杰伦的演唱会,在荧光棒照亮天空的会场响起《一路向北》的前奏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林光一,想起那个把杰伦带进我生命中的男孩,我曾经最最喜欢的男孩。

初二的夏天,我的表哥喊我们一群朋友去唱k,其中包括林光一。我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去了之后发现林光一竟然戴起了眼睛。我凑过去,有些紧张地说:“林光一,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他有些调皮地挑了一下眉毛说:“就最近吧。”

我的林光一竟然近视了!虽然近视在这个社会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发生在林光一身上我还是心痛不已,我穷追不舍地问:“近视多少度了?戴眼镜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平时要记得经常做做眼保健操……”

还没说完,林光一忽然拉着我的右手食指,朝他的眼镜方向靠近。

我一头雾水,直到我的手指穿过镜框直接触碰到了他的右眼皮,我惊讶地张开嘴,原来只是一副假镜框!

我的表哥这下也跟着凑过来,搭着我的肩膀说:“刚才林光一买这个的时候就在说‘夏安琛肯定会被骗到’,结果你还真被骗了,你能不能争口气!”说完朝我的脑门给了我一掌。

我看向林光一,他嘿嘿地笑着,看到我成功中计,神情竟是从未见过的孩子气。

我有些郁闷,是那种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被碾压了智商的那种郁闷。

就在我怀疑我表哥叫我来纯粹是为了耍我的时候,林光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饰在我眼前晃了晃,挂饰是陶瓷做的招财猫。

“喜欢吗?”他问。

我点头,觉得不够,又重重地点了几次头。

他拉过我的手,把挂饰轻轻地放在我的手掌心,说:“送给你。”

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攥着挂饰,看着已经转过头的林光一俊朗的侧脸,我的少女心简直被丘比特的爱之箭射了一箭又一箭。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表哥看到了这个挂饰,非常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这个挂饰在我这里。

“是林光一给我的啊。”我攥着挂饰,以为他要抢。

“这家伙,当时他买的时候,我问他,他说是买给他老妈的。”表哥说。

我一瞬间又被萌到了,不论是招财猫,还是林光一。

那时我总以为我和林光一会永远这样,保持着我们之间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感觉。我总以为未来很简单,只要我足够喜欢,只要我足够坚持,林光一就会一直在我的身边。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最幸福的时刻有时就停留在那几个光影,很多美好的感觉经不起细水长流,它总会在还没达到质变之前就会慢慢变质,没有什么会永远不变。

因为在之前的一次聊天中,我曾对林光一提起过我有非常强烈的“恋熊癖”,林光一听后和我说他会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只泰迪熊,我简直狂喜,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

夏天过去后,我天天巴不得我的生日快一点到来。

我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我的生日。那天早上我特地恳求和坐在窗边的同学换了座位,生怕林光一来我班上的时候找不到我,我几乎平均每5秒钟就要转一次头,一直担心林光一会找不到我的班级。一上午过去了,林光一没有来,我心想他搞不好中午才去买礼物呢,下午肯定会来的。我抱着美好的期待又盼了一个下午,真是望眼欲穿,恨不得要跑到楼梯口等着林光一,可是直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林光一还是没有来。我不想回家,他一定会来,他只不过还要收拾东西,然后再走到四楼,也许他还要找一下我的班级,花一点时间是应该的。

我坐在教室的窗边等,等到太阳落山,班里最后一位被班主任留下来罚抄单词的同学都走了,我还是没有等到林光一,心情就像窗外的太阳一样渐渐落下,直到消失在地平线。

直到晚上睡觉,我看着闹钟的指针跑过了12点,林光一依然毫无消息。

从几个月前我就开始盼着这么一天,可我从没想过林光一会失约,他大概已经忘记我的生日了吧,我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他那么多同学中普通的一个,他记不住我的生日,忘记他对我的承诺,其实也并不怎么奇怪。

我心里这么想着,失落的情绪止也止不住,原来对一个人有期待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这么难过。

那也是我第一次朦朦胧胧中觉得,大概喜欢林光一的这条路,会很难吧。

不过相比我自己的生日,一年中,我更期盼的却是林光一的生日,因为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我可以单独见到林光一的日子。

虽然我没在林光一那里收到礼物,但是林光一的生日礼物我每年都会当成期末考试般的大事认真对待。

认识林光一的第一年,我存钱给他买了一张周杰伦最新的专辑,为此我坚持一个月早饭只吃两个白煮蛋。我用相机拍我喜欢的事物,在他生日的一个星期前用我薄弱到可怜的PS技术对照片进行加工,最后洗出来贴在我挑选的本子里,然后在每一张照片的旁边配上文字,我想向林光一分享我喜欢的一切,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想向他展示自己眼中所有的美好,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绚丽多彩的世界。

而在我记忆中,林光一的生日,总是在下雪天。

我笑着对林光一说:林光一,你过生日的时候总在下雪呢。

林光一:对啊,只要一下雪,我就过生日。

我:那以后下雪天就是你的生日。

在雪花纷飞的夜晚,我递给他手中的礼袋,对他说“又下雪啦,生日快乐。”他也总是略微腼腆地笑着接过我的礼物,他明亮的眼睛中跳动着的神情仍然让我非常心动,尔后还有好多个一年,每每为他准备礼物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从来不落的零点短信,在下着雪的寒冷的晚上等他几个小时,只是为了能够将礼物在他生日当天亲自送到他手中,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让我在他心中变得特别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喜形于色,我的秘密终于还是被闺蜜知道了,她问我,安琛你会和林光一表白吗?

表白,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我感觉我的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14岁的我们对恋爱还是一知半解,我们会起哄班上某对看起来很暧昧的男孩女孩,会在他们脸红时感到兴奋不已,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我们看过很多电视剧,每每看到男主角和女主角终于互相表明了心意,然后拥吻在一起,发誓永远不分开,我们都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我们会在他们接吻时下意识地咬紧自己的嘴唇,手里冒着汗,感到刺激,也感到茫然。青春期的我们憧憬着这样美好的爱情,但内心同时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遥远的以后,我们喜欢一个人,就只是喜欢,没想过轰轰烈烈地表白,没想过永远在一起,更不要说把恋爱,拥抱,接吻这样的事附加在自己身上。在单纯如初的岁月里,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能够每天看到喜欢的人就好,只要享受着他在身边的感觉就好,可是闺蜜的问题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样的问题,我有想过和林光一表白吗?

和林光一表白。光是看着这几个字都足以让我羞愧地想找个被窝缩进去,私底下尝试练过,却发现即便面对我自己,连说他的名字,都显得那么羞涩和困难,更别说站在他面前,和他说“我喜欢你”。那时我也才意识到我原来是那样一个安分保守的女生,而且我不敢想象林光一告诉我他不喜欢我的场景,那简直让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林光一。

我不确定林光一也喜欢我,所以我决定就这样默默喜欢他,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渐渐地和林光一走得近一些,周围的人开始发现我们之间有些特别的关系,很多人问过我,你和林光一到底什么关系啊。我每次都装作一副坦荡荡的样子说,朋友啊。其实我的心里在打着鼓,我好怕这个流言蜚语会传到林光一的耳朵里,我害怕他会因此而疏远我,但我同时又享受着别人把我和他的名字栓在一起的感觉,仿佛这样我和他之间就拥有亲密无间的关系。

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开始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想起了林光一,这说的不就是我对林光一吗?我猜测着,想知道他的想法,又怕结果和我所期望的不一样。

林光一林光一,我在日记本里一遍一遍写着这个名字,用不同的字体写,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直到这三个字看着不像了,再继续写。自从认识了他,我就开始写日记了,我的日记本里满满的都是林光一的名字,林光一,这三个字,就是我青春里所有的秘密。

喜欢林光一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至少对我来说是。

与他的相处,我总是主动的那一个,主动在QQ上找他,主动给他发短信,主动给他打电话,经常出现的情况就是QQ对话框里满是我发过去的话,良久他才会回我一两句与我发过去的完全不成比例的消息,我秒回他的短信,可每次非要等到我都快把手机看破了,才能等到手机的屏幕重新亮起来。我担心我的热切会吓跑他,但却又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我甚至想故意冷漠他以装作我的在乎并不那么在乎,可是只要林光一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防线就会频频崩溃。

我在这段单相思里变得患得患失,我猜测着林光一发的每一条说说,揣摩着字里行间的意思,想象着与自己有关。都说恋爱会让人智商变低,我倒是觉得喜欢林光一以后,我的大脑从早到晚都在活性化。时间久了,偶尔也会觉得心累,有时也会傻傻地在心里发誓不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但也总是在第二天看到他某个帅气的转身后完全破功。那时的我不懂怎么备份聊天记录,手机里的短信也不知如何导入进电脑,为了能够保存和林光一之间的点点滴滴,我细心地抄写我们之间所有的的谈话,具体到标点符号和字符表情,甚至连对方的错字也照单全抄。

喜欢林光一虽然辛苦,但是当发现自己有一个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的人的时候,那种打自心底的甜蜜会让我觉得无与伦比的幸福。

林光一仍然是我们年级非常优秀的存在,他的年级排名总是让我望尘莫及,而我却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以前耀眼的光环,和大多数普通初三学生一样,整天为中考提心吊胆。可我和林光一之间的差距越大,我便越觉得不安和沮丧,我不想一直做林光一脚边默默无闻的花朵,我想让他看到我,我想变得足以和林光一并肩同行。

为了能配得上林光一,我发了疯一样的学习,下课了也不再跑去三楼最东边上厕所,那几个月我几乎刷光了我初中整整三年的试卷,拿着英语笔记本走在学校里的时候,偶尔会从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中看到在篮球场打球的林光一,每每看到他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挥洒着年轻的汗水,我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好像又重新获得了力量,让我可以在枯燥无味的备考日子里走得更远。

说来也奇怪,我和林光一之间总有一种道不出的缘分。中考前的自主招生,我和林光一都报了市重点五中,全市将近两千的报名人数,考场多达六所学校,我和林光一非常巧的,被分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考场。我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初中三年学校因为实行名次排考场制度,我从未有一次和林光一在同一个考场考过试,考试那天,当林光一踏进考场时,我竟然发现他的座位就在我前面。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概率论老师说,小概率事件通常默认不会发生,可现在连小概率事件都发生了,我和林光一,会不会也如我所愿呢?就在我胡思乱想畅想以后美好未来的时候,林光一走到我的面前,一脸“好巧”的表情对我笑着说:“加油。”

结果我全程考试都在傻笑,搞得监考老师整场考试一直在我身边转悠,后来考完林光一还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老师总是围着他转。

我偷偷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原因。

出考场后,林光一一脸很惨的表情问我:“夏安琛你觉得试卷难不难?”

我很正儿八经地回想了一下,发现我竟然完全不记得考了什么,于是我很淡定地说:“我觉得不是很难。”

他的表情瞬间像被雷劈了,欲哭无泪地说:“我怎么觉得好难……唉我肯定考砸了。”

我心想,考砸了好,考砸了好,正好我也考砸了。

因为第二天林光一还要准备同样是市重点一中的实验班考试,我们在校门口说了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了林光一的学霸光环,一个月后成绩出来,我和林光一都考上了五中的自主招生,他那神一般的全市排名再一次被学校贴在了大红榜上,每次经过校门口,看着一群学生挤在公告栏前讨论着这次的排名,我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就是学霸世界里的“考砸了”,我看着手里的那份打印出来的录取名单,我的名字被淹没在了一群黑压压的陌生名字中间,我知道我和林光一终究还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

随着中考越来越近,成绩在学生中间变得越来越敏感,这就意味着林光一这个默默发着光的金子在同学间变得越来越出名。我时常在走廊间穿梭的时候,会听见三两个女生讨论着某某次考试,林光一这个名字被不断地提起。

“听说了没,林光一一中的实验班考试也通过了!”

“天哪,那岂不是一中五中任他选?”

“而且我以前都没发现呢,你们不觉得林光一长得好帅吗!”

“我也觉得!之前还有个女生向他告白呢,听说被拒绝了,人家是学霸,哪有时间玩这些!”

告白……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这件事我从未听林光一和我提起过。

我望着那两个女生渐去渐远的背影,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林光一终究还是有很多不会和我说的事情吧。

我听着陌生的女生们谈论着林光一的日常,经过林光一的班级,他不再总是坐在桌上和哥们谈笑,而是被很多女生围着,她们拿着试卷或作业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心请教问题。

可我一边吃醋的同时,一边还是很替林光一高兴,他本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关注,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是最独特最唯一的。

而且,他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

我远远地望着,望着那个我的林光一,心里突然莫名地疼痛起来。

六月天。

等我再一次见到林光一的时候,已经是中考结束的那一天。

我从考场里走出来,抬头望着缱绻的云朵在蓝天中游走,心里有种畅快。

我再一次和林光一被分到一个学校,但这一次我们不在一个考场。我正走到校门口,远远地看见林光一骑着山地车朝我的方向冲过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从远及近,他的面容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最终一个帅气的自行车漂移,稳稳地停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那天他穿着一件很合身的白衬衫,把袖口很随意的卷起来,青春之感扑面而来,与这初夏时节有着说不上来的契合。

我感到意外的惊喜,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开始与我随意聊了几句,然后仿佛不经意地对我说:

夏安琛,我决定去上一中。

我愣了一秒,这才意识到,他之所以会在众多熟悉的目光中向我冲过来,只是想要和我说这句话。

其实我早就猜到他要去一中,一中的实验班是出了名的强,在那里他能够棋逢对手,他适合那种尖端优秀的环境。而那种班级,我是无论如何都考不上的。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亲口听到林光一说,我竟还是有好久的恍惚,我一直害怕的,一直担心的,一直最不希望的,还是发生了。

除了祝福,我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林光一,一定,一定要加油哦!”

尾音最后消失在风中,我的夏天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一切归于平淡,生活仿佛又回到不认识林光一的时候,我上了五中,在这所高手如云的市重点里,我常常坐在窗边怀念着在二十中的日子。没有林光一的学校是无趣的,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让我每天不厌其烦地跨过教学楼巨长的走廊,只为经过他的班级门口看他一眼。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即便他那天穿得多么不起眼,也能让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出来,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知道他擅长哪个科目,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样子的果冻,这一切,都是我只愿意为林光一做的事。

我会在每次生活委员分发信件的时候,幻想着里面有林光一寄给我的信,当然结果每次都让我失望。偶尔我会沮丧地想,我是为了林光一才拼命学习的,结果还不是没有和林光一上同一所高中,想当初还不如上二中,至少那里有我熟悉的朋友。

上了高中以后,我和林光一都开始住校,我每周回家一次,每每故意多坐两站到林光一家的小区门口,总盼望着能偶遇我熟悉的身影,可是三年下来我竟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过林光一。林光一也回家,我也回家,我们住在同一个城市,家也只有两个公交站的距离,我们都喜欢去离家最近的那家家乐福超市购物,都有周末去附近的书店买书的习惯,可我们就是遇不到,说来也好笑,住在同一个城市的两个人硬是把两站路过成了异地,平均算下来,我高中三年见到林光一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的过来。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偶尔还能收到林光一发来的短信,渐渐地,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他的QQ头像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如一团火焰般跳跃着,直到有一天,他的手机开始停机了。

林光一为了好好学习,开始频繁地周末留校,没有了手机,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的生活突然没有了寄托,寂寞和空虚让我在一个音乐论坛里用着林光一的网名疯狂灌水。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电脑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大谈艾薇儿的音乐,我想大概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思念林光一了。

不知道林光一现在在做什么呢。这大概是我高一一年想的最多的事情,偶尔想到林光一的趣事,我会忍不住想笑,但想起他那时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我又心累得无法言喻。

我很忧伤,以前我总是觉得我和林光一有一种莫名的缘分,而现在那么一点缘分,好像也随着他的那句“我决定去上一中”消失不见。

面对着高中沉重的学习压力,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自入学以来就糟糕透顶的成绩。分科后,我选了文科,林光一选了理科,我们在各自的重点高中里忙碌着,如果我想彻底打破这种见不到林光一的局面,就只能和林光一上同一所大学,所以我只能好好学习。

在这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下,终于出现了一个足以让我爆发的时刻。

高二的一个周末晚上,我从书店买完参考资料回家,听见卧室里传来“哗哗”的翻书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悄悄地走到房门口,看见妈妈背对着书桌,手里翻着一个本子。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本子,上面写满了我青春里无法找人诉说的事情,我一直拼命隐藏的心事,还有那随便翻一页就会看到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我冷冷地问,这样冰冷的话脱口而出把我自己都吓着了,可是我现在的心里只有怒火,只等着一触即发。

妈妈显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上我的日记本说:“没什么,整理整理你的桌子,谁让你整天都不收拾。”

“你看了我的日记。”我盯着她。

“那又怎样?”她没好气地答。

这简直让我无法忍受!我顿时怒上心头,把刚买回来的资料书狠狠地甩在床上,指着房门强压着怒火说:“麻烦你出去。”

她估计没想到我态度如此恶劣,朝着我特别大得喊了一句:“夏安琛!你想做什么!你自己觉不觉得羞耻!”

我就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我绝对不想让她看到的内容,顿时急得眼眶都红了,同样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句:“那你看我的日记你羞不羞耻!”

一堆书噼里啪啦拍到我的头上,我的妈妈,喘着气,像看着一个罪人一样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现在是能耐了嘛,学习学不好,歪心思倒是挺多的,你看看你,你这次月考成绩排第几啊,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整天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还好意思把这些东西写在本子上,我看你根本就是不务正业!”

“你住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践踏别人的感情,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我忍不住地大哭起来,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尊严可循,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心比死了都难受。

捡起地上的日记本,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那时我只觉得自己心如死灰,也顾不上外面下着雨,下意识地就朝着林光一家的小区跑去。

我从未觉得自己家离林光一家如此遥远,直到我被完全淋成了落汤鸡,终于看到了林光一房间的窗口,可惜是黑的。

这时我才感觉到,刚入春的雨水是这么寒冷,每一滴都仿佛浸到骨子里。

我跑到林光一家对面那栋楼下躲雨,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着那个我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他会不会接?接通了我该说什么?他会来找我吗?

我的心紧张地狂跳,每一个数字按下去,手都在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拨通了号码,在嘟了两声后又忍不住挂掉了。

我深呼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正准备再打一次。

这时,我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男孩帮女孩打着伞,两个人走得很近,听声音好像在聊很愉快的话题,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那个男生,不是别人,就是林光一。

隔着黑夜和雨雾,我看不真切林光一的表情,但路灯下还是能看出他在笑,他站地离那个女孩很近,低着头,认真地听着女孩在说话,那样温柔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原以为,我做了那么多,终于可以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我原以为,林光一只是很忙,我原以为,林光一只会对我那样微笑。

全部都是我以为罢了。

我躲进楼道里,把手机塞进口袋,悄悄地从另一边离开。

我几乎是走一路哭一路,抱着那个满怀着我心意的日记本,心里空荡荡的。学业上的压力,和妈妈之间的争吵,以及林光一身边那位看起来和他很般配的女孩,这一切的委屈都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伤心欲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之前所有的期待好像都突然化为虚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淋了多少雨,直到最后哭得都哭不出来了,我抹把眼泪,还是回了家。

回家后,我发了一场高烧,在家躺了三天,三天里,我发了好几条给林光一的短信,但每一条都石沉大海。坐在医院里,看着点滴瓶的液体冒着泡,心里一片茫然和苦涩,为什么我需要林光一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呢?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刻意地努力学习,想试图用这种方式不再想起他,妈妈也因为上次的事有些愧疚,明显对我宽容了很多,那本写满林光一的日记本被我压在了抽屉的最下面,我想我这下终于可以不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后来我遇到了很好的班主任,也遇到了一帮很棒的同学,在新环境里我渐渐适应,学习看书也变成了一件我真正想做的事,我的生活慢慢走上正轨,上课吃饭,用功读书,周末约几个朋友一起看电影,生活充实地好像已经无暇去想林光一。

高中的日子过得飞快,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苦逼的高三党,高考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不能松懈,在铺天盖地的考试里我们做试卷做到死,然后爬起来继续写。我们往返于班级宿舍食堂,整天除了考虑今天要写什么作业就是今天晚上吃什么,大家都在为自己美好的前程不断努力,身为一个合格的大众,我也不例外。

我们每天从课桌上醒来,再在作业堆里睡着,和朋友见面就聊昨晚数学试卷里某一道解析几何的大题,每次月考的年级排名仍然是我们最关注的事情。长相帅气成绩又好的男生在年级里依然具有很高的人气,“某某某这次又考了第一”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我们高考生而言就像“隔壁家老李夫妻俩昨晚大吵一架”对于中年妇女一样,永远都有吸引力。三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枯燥乏味,却也单纯充实,我很安分地做着我自己,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晚自习前,我在班级的过道上背书,广播里突然响起一首熟悉好听的歌曲,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问我身边的哥们A这首歌的歌名。

“这不是林光一QQ空间的背景音乐嘛”一句话让沉浸在紧张生活里不闻不问的我突然想起了林光一,记忆如狂风暴雨席卷我的脑袋,那我仿佛快要忘记的其实永远都忘不了的名字,就这样让我彻底地乱了手脚,一瞬间,思念就要野草遇到来年的季风一般肆意地疯长起来,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如此想念林光一,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感觉却让我感到深深的绝望。

我有点恨林光一,但更多的是恨我自己。很多朋友都劝我,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只有真正放下心里的负担,才能轻装上阵重新开始。可是对我来说放下林光一何尝不是一件难事,我喜欢了他六年,我的生活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我看的书是他曾经推荐给我的书,我只要一写日记就忍不住地提起他,我把我生来自然卷的头发烫直也是因为他说喜欢黑长直的女孩,这样的林光一,我该怎么忘记呢?

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个寒假,那天是情人节,可是却不是我的节日,这样的说法好像有点心酸。我和闺蜜去广场上放孔明灯,我们在两边写下心愿,“希望夏天的时候,我们都能有一个好结局”这是我许的愿。我看着孔明灯载着我这辈子许的最认真的一个愿望在天空中越飞越远,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滋味,我无法想象夏天的到来,就像我无法猜到故事的结尾。后来我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我写下了我想和林光一在一起的愿望,是否结局就会不一样?我幻想着,却只是幻想。

那天最后我和闺蜜来到空荡无一人的跑道场上,因为我已有预感这辈子也许都无法对林光一说出那样的话了,所以我鼓起勇气,对着天空喊了一句:林光一,我喜欢你!天空突然绽放了烟火,照亮了我告白的地方,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热,这一嗓子吼得让我全身无力,闺蜜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我,我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悄无声音地流淌下来。从前一直都不知道,我是这样一个脆弱又矫情的人。

寒假放完了,我们滚回学校奋斗我们最后的三个月,后面的故事就如生活本该发生的那样,我们过完了冬天,迎来了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夏天。高考在一群欢呼声中拉下帷幕,我们毕业了。

那时的我已不是小学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太任性,我要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

紧接着,分下来了,我考的一般,林光一却考得很好。

哦不,是林光一一直考得都很好。

他如愿以偿地上了他想上的学校,而我深思熟虑后,选择留在本地上大学。

就这样,他去了北京,与我之间隔着1000多公里,我们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异地。

在他去北京前,他来找过我一次,那是我们相识六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找我,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开始打着架。

表白还是放手?我紧张地忐忑不安。

就在我纠结欲死的时候,林光一按了我家的门铃,我打开门,一个有我半身高的泰迪熊占据了我的视线,我正不知所措,泰迪熊后面露出了林光一的脸。

真的是好久不见。

我的林光一,长大了,变得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林光一了。

他变高了,变挺拔了,变成熟了。皮肤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白皙,变黑了变得更有男子汉气概,轮廓分明的五官让他已经渐渐有了男人的模样,我站在他的身边竟只能看到他硬实的胸膛,不变的是那双眉眼,还和以前一样,透着那股永不服输的骄傲神情。

我盯着他,想把他好好看个彻底,他却先不好意思了,把泰迪熊往我手里一塞,有些害羞地说:“这是我一直欠你的生日礼物,直到现在才送,你不会怪我吧?”

我抱着泰迪熊,使劲地摇头。

一时间有些沉默,气氛有种诡异的尴尬,我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开头。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林光一说,我想问他高中在一中过得好不好,生活有了什么样的变化,认识了什么有趣的人,现在又有什么样的爱好,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过来给我送泰迪熊,我还想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堵在喉咙里的表白硬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愣愣地问了句:

“什么时候走?“

“后天。”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

“那个……”我们互相望着彼此,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我笑笑。

林光一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张开嘴说:“那个,这个熊是我初中那年就买了的,当年诚然我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没机会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喜欢……”他挠挠头,半响又说,“大学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扑哧扑哧用力地眨着眼睛,害怕下一秒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林光一要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他,只能一刻不停地看着这个男孩,希望能把他所有的一切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他下了两节楼梯,突然回过头来,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

“夏安琛,再见了。”

我的眼泪在林光一转过身的那一秒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这几年来,我为林光一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但这一次,我哭的最伤心。

在他与我分别的最后时刻,他说的不是“夏安琛,我喜欢你”而是“夏安琛,再见了”。

现实已经说明了一切,我知道是时候和他说再见了。

关上门,我举着那个仿佛还有着林光一体温的泰迪熊,它穿着一件蓝红相间的毛线衣,傻傻地,憨憨地看着我。

我心中有些想笑,有些无奈,真是的,这个熊哪里像我了。

林光一真是个大傻瓜。

他走的那一天,我呆在家里,看窗外繁盛的树枝叶把日光打得支离破碎,对面那栋老楼上爬满半壁的青藤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我想起六年前我小学刚毕业的那个夏天,教学楼的墙壁上也是爬满这样的青藤,林光一和那群男生就站在那面墙前,起风的时候,我按下快门,定格了他最单纯无忧的美好笑容。

都说夏天是分分合合的季节,我现在倒是有了切身的感受。我在小学毕业的夏天认识了林光一,又在高中毕业的夏天分别了林光一,这一来一别竟跨越了我整个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时间就像一个不可捉摸的圆圈,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了原地。

我喜欢的林光一,我用了六年暗恋的男孩,我没有和他牵过手,没有和他拥过抱,他只不过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闯入了我的生命,我就这样毫无原则地,一路追随他的脚步,洒下了无数的欢笑和泪水。

我是双子座,所有的星座书上都说双子座是最花心的星座,三分钟热度,做什么都不持久。可是喜欢林光一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对自己星座的认知程度,而这件事,也大概是我做的最久最坚持的一件事。

上了大学以后,我从各路人那里听说过林光一的消息,大多都是他又在什么比赛中得了奖,总之他如鱼得水,过得很好,想必身边也不缺和他一样优秀的女生。我淡淡地听着,再不像从前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波澜壮阔,我想我总有一天也会放下林光一。

任回忆如何滚滚袭来,生活都还要继续。

我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酸痛,翻了个身,啪地关掉手机。

考完试以后,当年的哥们B约了我一起吃饭,他高中和林光一一个寝室,现在和我一个大学,但和林光一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期间,我们聊到林光一,我笑着说,我那会总给林光一发短信发消息,可是他却不怎么回,搞得我当年很伤心。

哥们B喝了点酒,话变得多起来:“你不知道吧,林光一的妈妈初中那会对林光一特别严,基本不给他用手机,我们也只是周末见面聊聊天,所以他都是借着查资料的理由上QQ的。高中我们的宿管老师严禁带手机,林光一经常等宿管走了再去阳台给你回短信,大冬天晚上多冷啊,后来他的手机还是被宿管没收了,不过那家伙要面子,不肯让我告诉你。”

我惊讶地嘴张成了鸭蛋,一时竟有些结巴:“可,可是,初中有段时间我们明明每晚都聊得很久啊?”

“哎,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初二有段时间他老妈在外出差,他天天晚上背着他老爸去他家楼下的网吧上网,说是有个网友在等他,还说那个网友也喜欢周杰伦。”哥们B说到这笑了,“那家伙初中的时候是个乖学生,为了他那个小网友第一次去网吧,还是我陪他去的呢。”

“说起来那家伙初中的时候就知道和我们哥几个抢座位,回回换座位都要坐在靠走廊的窗户边上,说什么视野好,我就不知道走廊上有什么视野好……”

哥们B还在絮絮叨叨,我握着手里冰凉的啤酒,只能沉默。

过了这么久我才开始明白,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缘分,有的只是我想法设法地假装遇见你,和你假装不知道的故意遇见我。

和喜欢的人不在一个班,就隔了整整一个青春。

第二天我回家取东西,看到摆在床头的林光一送我的泰迪熊,因长时间没有动过,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我拿起熊,想着干脆把它洗一下吧,于是就拽掉了泰迪熊的毛线衣。

一张纸突然落在地上,我疑惑地捡起,在看到内容的瞬间被惊呆。

快两年了,为了能够真正放下林光一,我一直没怎么动过这只泰迪熊,所以一直都不知道泰迪熊的背后竟然藏着张纸!

纸上是林光一工工整整的字:

我喜欢你。

PS:我们被老师罚站走廊的那天,你穿着一件和这个熊很像的毛线衣。

日期是2010年9月25日。

是我生日的那天。

我终于明白那天林光一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原来那不是什么再见,而是一句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我一直等却没有等来的告白。

窗外下雪了,我想,帝都的雪一定很美。

曾经我的朋友对我说过,人总是在取舍间徘徊很久然后错过很多东西。

我想,是我错过了林光一。

故事总有不完美,人生总难免是遗憾,只是在我的记忆里林光一仍然是那个喜欢穿浅色衣服,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习惯戴一只耳机听歌,只用办公中性笔,喜欢吃透明的里面有五颜六色水果粒果冻的少年,那个认真地说着“我也是”的少年,那个牵着我的手指穿过空镜框的少年,那个骄傲自信,勇敢正派的少年。他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光芒,站在我视线最耀眼的地方,让我在往后总能够带着微笑回想起这段懵懂天真的时光,想起那某个瞬间的浪漫,想起被莫名戳中后加速的心跳。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我终于可以正视一直在逃避的感情。捏着那张林光一的承诺心想,如果真的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那我要回到我和林光一一起被罚站的那天,在安静的洒满落日余晖的走廊上,直视那双让我心跳的眼睛,然后勇敢清晰地告诉他:

林光一,我喜欢你!

我想,他一定会笑着和我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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