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一
你走了，真好！
不然总担心你会走。
韩祎祎看着客厅的灯变黑，随后“嘭”的一声，她知道他走了，掀开被子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她不知道他的车放在哪，可她就是想看，“这是最后一次任性了吧？”抬手摸着唇，倔强的眼神里闪过落寞。
三个小时前，沉寂了三天的甄以南终是在韩祎祎楼下给她发了信息：“你还好吗？我挺担心你的”。
看到信息时，韩祎祎正拿着遥控器，挑选着一首又一首悲伤的情歌，仿佛这些歌词都在诉说着她的心情，王心凌的《我很好那么你呢》缓缓响起，她心里是有一些欢喜的，可转而就被悲伤取代，心想“惹了我干嘛还担心我”，她纠结着要不要回他。
终于她回了，“很好，不用担心”。
手机屏幕马上闪出来一个“嗯”字，又是这个讨厌的字，都说了多少次她不喜欢，韩祎祎很生气，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心想：这个又呆又闷的男人，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
她赌气似的回复：“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还是很想你”。
这样的话也许会在那个家伙的心里掀起点波浪吧？韩祎祎想着，心脏的位置隐隐有些疼。
过了一阵儿，“噔噔”消息来了。甄以南望着三楼漆黑的房间打出了几个字：“我去看看你吧”，他不确定那丫头在不在家，他只是忍不住担心，跑来碰碰运气。
韩祎祎看着这句话，心不由得一紧，她希望他来，她是真的想他，可这样做有着实有些不妥，纠结了半天，还是任性的发过去一个“嗯”。
“来开门吧”这句话基本上就是秒回，韩祎祎心跳加速，大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本想两个小时的车程，足够她收拾一下乱糟糟的房间和自己，尤其是那满是泪痕脏兮兮的小脸。
有震惊更多的却是欢喜和感动，她不停的眨眼睛，快速把盈满眼眶的泪眨回去，深吸一口气，开门，第一下竟因为忘记反锁了没打开，心也跟着慌乱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门外会不会笑话自己。
终于门打开了，甄以南满脸的疲惫，带着无奈的笑走进来，他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倔强的小女人，还有那张脏脏的小脸儿，情不自禁的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是他守护了快七年的女孩啊！这一路走来有多少纠结有多少欢喜怕是只有自己知道，那个受了委屈找他哭鼻子，遇到好玩的事总要第一个告诉他的小女孩长大了，以前他总是能对她出现的任何状况给出最好的解决方法，如今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心思。
韩祎祎倔强的挣脱了甄以南，故作平静的问：“你要喝点什么吗？南哥！”，这声“南哥”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和撒娇味道，多了一分故意和得逞。他不是说只好做兄妹吗，她就如他所愿做个好妹妹。
甄以南无奈的笑了，本能的想摸摸这只炸毛的小花猫，却被韩祎祎躲过去了，手停在半空，无奈收回，他转身往沙发走去，说着：“不用了，我坐坐就走”。
韩祎祎的心沉了一下，没理会他，竟自收拾起房间来，闷在家里一天，她自己撒娇打滚痛哭扔东西，尽管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安抚，她把房子折腾的乱七八糟。
两人无言，甄以南看着不停走动，穿梭在各个房间又沉默不语的女孩，心里是难过的，他还是喜欢那个看见他就拉着他坐在身边叽叽喳喳不停的小丫头，可他又无奈的摇摇头，他给不了她未来，不想她陷得那样深，于是狠狠心笑着说：“你就不能坐下来待会吗？”。
韩祎祎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整理手上的书。
甄以南无奈的笑着说道：“为了来看你，我早就出来了，一直放心不下，路上走神儿，还被大车追尾了，你就这样对我？”。
韩祎祎手一顿，急忙走到甄以南身边，满眼都是担心和懊悔，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任性了？忙问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专注些，开车就应该小心点啊。”
甄以南懂这个丫头责备里的担心，大咧咧的说：“没事，就是被人家别车到路边臭骂了一顿”，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韩祎祎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泪水在打转，他的心一揪，赶忙捧着她的脸说：“别哭别哭，真没事，车有点剐蹭而已，有惊无险。你看看我，一点都没受伤。”，女孩用眼睛迅速扫了一遍眼前的人，低下头“嗯”了一声。
“坐下来吧，我们谈谈。”他拉着她坐下，自己却往远处坐了坐，是要保持些距离的，毕竟彼此的心思都懂。
韩祎祎低着头，眼睛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说话，愣愣地出了神。四天前她因为吃坏东西胃痛，半夜吐得死去活来，她就发信息给了甄以南。
不知怎么的她近期老是觉得南哥对自己不好了，将近七年的陪伴，她是一点一点的喜欢上了这个亦兄亦友的男人，他会记得她的小喜好，会在出差回来给她带礼物，他会记得连自己都会忘记的话，自从认识他陪她过了每年的生日……这种宠爱让她倍感幸福，尽管她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这只是哥哥的守护。她也尽其所能的对他好，她喜欢旅行，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他写一张明信片，不管他能不能收到；学了新菜，她也要先做给他尝尝，听他的夸奖，不管好不好吃他都吃光；他生日时，就自己绞尽脑汁做礼物送他，尽管她总是抱怨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没新意……
收到消息的甄以南是真的担心她，尤其是看她没了消息，他有些慌,于是大半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从市区赶过来看她。她知道的时候是疼睡过去又醒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来看她，来陪着她，可是梦里的情景那么乱又那么真实，她最后竟找不到他了，怎么也背不出他的号码，136*********，怎么都想不起来那几个数字，她懊恼死了，哭着哭着就醒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才知道那是梦。窗外还黑着，纸篓里还散发呕吐物的酸臭气，习惯性去抓手机想看看时间，这才看到他的消息，吓了一跳，有点受宠若惊，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他说他是三点就到她家楼下了，看灯黑着就想着许是睡了，怕吵到她，就去了附近的网吧，让她醒了叫他。消息是凌晨三点的，看到时已经快五点了，她慌忙打电话给他，却假装有些生气地问：“为什么来了不直接打电话?”
“知道你睡着了。”
“万一我是晕倒了呢？”她的语气有些责怪，有些担心。
“怎么醒这么早？”，他没答反问。
“梦到找不到你，吓醒了，我……我还哭了。”她答，电话那端却没有回应，接着说：“你来家里吧”。
“嗯，很快。”电话挂断，十分钟不到他进了她家。
两人相对，他一脸的担忧和疲惫，她则是一脸的憔悴。那张有些病怏怏的小脸，让人不由得心升怜悯。突然，他上前一步把女孩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这是认识七年来第一次主动抱她，她亦是第一次放纵自己紧紧的回应着这个拥抱，对于他的到来，她感动，也委屈，她想她可以原谅今天以前他对自己任何的忽略，她趴在他的肩上哭的稀里哗啦。
他用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待她哭声平静了才缓缓的说道：“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才能让我放心？以后……要是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的背猛地紧绷，起身抽泣着，眼里满是惊奇与疑问，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句话，故作不信的语气道：“为什么？难不成南哥有女朋友了？”。
他看着她，眼里满是落寞，发出一个声音“嗯”。
她盯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久之后才弱弱的吐出一句：“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话音未落她便紧紧搂着他大哭，“南哥，我不想失去你！”
“傻丫头，你怎么会失去我呢？我还是你的南哥啊。”，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力，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他知道她折腾了许久，身子很虚弱，便抱她去床上躺着，温热的大手捂着她的胃，她就那样紧紧的盯着他，眼泪不停的淌出来，他轻轻一边揉一边问：“胃还疼吗？”。
她看着他只是点头，他起身躺在她身侧，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继续捂着她的胃，他说：“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如果不是你问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不想瞒着你，我也痛苦纠结了好久，我很怕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你。”。
她看着他，眼泪就更凶了，他接着说：“我是不是很贪心？或者是花心吧，你以前老是跟我说射手座的人花心，看来是真的。”，她依旧没说话，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说道：“别哭了，再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这是认识将近七年来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许是都压抑的太久了，就如次放肆一次吧。她闭上眼睛，慢慢的居然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她也听到了他细微的鼾声。她像小猫一样蜷了蜷身体挨紧他，他醒了，手臂也抱得紧了紧。
他问：“胃还疼吗？”
她回：“好多了，累吗？”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答：“没事，不累。”
这一天，她请了假，实在是没有办法去上班了，她也想和他呆久一点，而他正在休假，所以索性就留下来照顾一下她，也许以后就再没机会了。先带她去了医院拿了药，再带她去吃东西，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把自己交给他就什么都不用管，只不过以前的她一路叽叽喳喳，现在却是一言不发，也许是真的折腾累了。
“想什么呢？”，他的声音打断了韩祎祎的回忆，她总是忍不住回忆两个人之间的点滴。女孩抬起头时已红了眼眶。他有些心疼，明明是自己说了要一直守护她，让她开心，几天功夫不知道让她流了多少眼泪，赶忙说：“别哭，你要开心点，不然我怎么能放心。”韩祎祎用力快速的眨眼睛，愣是把眼泪给眨回去了。
甄以南看着，心里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样的痛，可还是笑着说道：“韩祎祎同学是个乐观的女汉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败呢，来笑一笑。”，韩祎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无奈，接着开口道：“我们认识差不多七年了，开始我的心意你知道，我曾在前三年不停的和我的父母斗争，可时间越久，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越深，我就越觉得亲情会比爱情更长久，不在一起有不在一起的好处，而且这两年我面对父母越来越无力了，眼看着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我想让你们都好，所以我尽我所能的对你好。这两年来我就尝试着慢慢放下了，而你一直'南哥南哥'的叫着，我想你是早就放下了，仿佛这样走下去也很好。”他说的很慢,紧张的看着这个小人儿脸上的变化。
他看她一直无精打采的，就故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就当我是半路捡了个妹妹。”
韩祎祎看着他问：“我有事还可以找你帮忙吗？”
“可以啊！”
她又问：“那我遇到有趣的事还可以和你讲吗？”
“当然！”
韩祎祎低下头小声地问：“那你女朋友会愿意有一个这样的我在你身边吗？”那声音微弱的快听不到了。
甄以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你，她是她，你是妹妹，我和她也不知道会怎样呢，唉……交往了这么多天还没牵过手，我们就好像写好的程序一样，例行公事……”
韩祎祎突然抬头，又红了眼眶，甄以南顿了一下，轻轻的说：“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很过分？”
“是残忍！”韩祎祎瞪着眼咬着牙说道。
甄以南看着这张倔强的小脸，忍不住捏了捏，“那我不说了，你要听话，过了今天就开开心心的，看你喜欢的书，做你喜欢的事，努力努力做个女强人。”韩祎祎打开他的手道：“我才不要做女强人！”
“好，不做，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交到很好的男朋友了呢，对不对？”他笑的有些心酸。
韩祎祎又开始不眨眼睛的看着他，看得他有些许的不自在，他问：“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不语，依旧看着。“这是觉得看一眼少一眼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吧？”这话让韩祎祎恼了，“呸呸呸，别乱说！”她伸手摸着他的眉毛，“南哥，你的眉毛真好看！”。
甄以南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怔，旋即笑着说：“嗯，你南哥年轻时也是浓眉大眼的帅哥呢！”这次韩祎祎没有像以往那样唱反调，她认真的点头说：“南哥是很帅！”。
他对她的认真有点懵，接着笑着说：“就是现在老了。”。
“你不老，你才比我大四个月而已。”韩祎祎收回眼神。
“什么？才大四个月吗？怎么感觉你比我小好多岁呢？”甄以南看她没什么精神，故意逗她说。
她没回话，也不看他，低着头扭着手指，灯一直没开，天色也很暗了，她的侧脸映着电视机折射的光，忽明忽暗。甄以南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低低的嘟囔声：“以后你再回家的时候会来看我吗？”。
“会。”甄以南小心的答着，“哥哥答应等你嫁人时给你备一份大大的嫁妆。”。
“嗯，到时候我要自己去选我喜欢的。”韩祎祎应着。
“呵呵~好，那我得攒钱了，可不许太贵啊！”
“嗯。”
“你看你，精神点，哪有过不去的事啊！”
韩祎祎抬头看着他问：“为什么你可以像个局外人一样开导我？”
甄以南的心咯噔一下，“我也很痛苦，可我真的只能接受现实，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韩祎祎又低下头，“我知道你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也很纠结，可…可我…算了，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甄以南竟不知该如何再接话，他默默地看着这个忧伤的女孩。
时钟滴滴哒哒的走着，甄以南刚想开口，就看到女孩吐了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就好像在跟自己说话一样：“就这样吧，你说的对，还是放下对我们彼此都好。”，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坚定。
她转头对着甄以南，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南哥，你可不可以坐的近一点，让我靠一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甄以南根本无法拒绝，挪了过去，她靠过去枕着他的肩膀，两只手抱着他的手臂。电视机不断切换着画面，房间里的光随着忽明忽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甄以南甚至以为女孩儿睡着了，他了解她，知道这件事必定让她没少折腾自己，那变尖的下巴不就是证据。
韩祎祎没有睡着，她紧紧搂着男人的手臂，她想这是认识七年来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她要向这份刚刚萌芽就不得不死去的感情好好告别，她没有一点办法，这是她的命运，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或许他说的对，无论友情还是亲情都会比爱情更长久。
又过了好久，他真的觉得她睡着了，轻轻的拍拍她说：“回房间睡吧，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
“回哪？”，她低低的问。
“来时也不确定你会在这，出门前打电话给我妈了，说了会回去。”
“哦~”
“我抱你进去睡吧。”他说完站起来就把这个小女人抱在怀里，女孩动了动身体，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他把她抱进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她的手一直拽着他的衣角，他俯下身对她说：“好好睡一觉，明天都会好的，我回家了，你不用等着。”
应了一声“嗯”，她依旧看着他，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甄以南有些无奈，继续哄着她：“好好睡觉，要听……”，话还没有嘱咐完，韩祎祎突然起身吻了他，嘴唇附上嘴唇，只是浅浅的一下，迅速离开。
他怔住了，盯着那个得逞的丫头，转而又像无事一般替她掖好被角说：“好好睡吧。”
韩祎祎有些紧张也有些心虚，可还是在他快要走出房间时说：“到家了就给我发条信息。”
“嗯，我走了，别等信息。”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关了客厅的灯，最后走出了女孩的家，带上门的一瞬间，他靠在门上失去了所有强装的力气，摸了摸唇，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的初吻啊。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迈步离开，没有留恋。
韩祎祎还在窗前站着，她想起《千与千寻》这部动画电影，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人永远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的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们还会见面吗？”，韩祎祎问着自己，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噔噔”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看到他发来的信息：到家了，放心……
她回：好，早点睡，再见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吧，韩祎祎笑了笑，这是最好的结局。
情不知所起，早已一往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