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油面,往北是海河大堤,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条路,一小段铺了石子,剩下的还是土路,虽然很直,也很宽阔,但是路面不平,骑着电动车不敢跑的太快。
冬日的阳光倒也充足,把我的影子维持在一个角度上,让我赶着它跑。
路两边,偶尔可以看见几处野火烧过的黑色的痕迹,再远一点,是零星的玉米秸秆堆,披着一层枯草的黄色,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还是那一片片的小树林,虽然没有绿意,可是依然象阅兵队的伍一样挺拔、整齐,那应该是农民兄弟的苗圃吧。
远远望去,似乎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北面的天空也是青蓝青蓝的,没有夏日的乌云或者秋天的薄雾,老家的天空就在前面,再有一个小时就该到老家了吧?
路上没有同向的伴儿,也没有相向的来者,他们大概都去走平整的公路了吧?我正好可以独享这一路上的风景。
我的思绪不能象车下的路这样连续,今日却尤其觉得这条路清晰而亲切。路面的色调并不一致,有的地方因为走的人多而格外的白亮;有的地方显然是雨天的水洼,没有车辙,也没有脚印,细看上去还可以辩认出水干后留下的白硷儿;有的地方泛起一层薄薄的细土,这细土倒是能够勾起我一点的回忆。
小时候大人们在地里劳动,小孩子们便把路上的土当成了自己的积木,堆个小窝头,或者用小手抚平了在上面写上刚从学校里学来的几个字,要么捉来几个蚂蚱用狗尾草穿了脖子,让它们在上面拉车——昆虫是我们那个年代乡下孩子天然的玩具——还有几个大点的孩子正学着昨晚上电视里的《霍元甲》,在亮堂的地方比武呢……不能再走思了,兜里的电话响了,是父亲打来的,问我几时能到家,他们正在包饺子。
我已经半年没有回老家了,过秋也没有回去帮帮忙,我觉得有些内疚。父母都六十的人了,这几年真的显老了,他们还是那么劳动。他们说是要再盖一栋房子,要到新房子里痛快痛快。这件事我一直想劝阻他们,周围的亲戚朋友也都说,盖什么房子呀,将来搬到城市里住楼多好哇!母亲却说,我们虽然老了,并不是不能劳动了,现在种地并不像从前那么累了,都机械化了,我们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也不是没有这个权利呀,我们干点活比在城市里呆着利亮,国家都号召要城乡一体化,要搞新农村建设,我们要过过新农村的日子!
我辩论不过他们,好在前几天体检,他们的各项指标都挺正常,让我还算放心。
下了大堤,是新加宽的公路,这是一条连接乡里到县城的公路,也应该属于村村通工程吧。新修的路,格外平整,我的电动车可以加到最大速度了。路两边是刚刚栽下的小杨树,象新入学的小学生在那里站队,不远一棵,还涂了一米多高的白漆。
村子里这几年盖了不少新房,有的是洋灰断面,有的贴了瓷砖,屋顶上堆着厚厚的金黄色的玉米,这不,这一家的大门上还有这样一副对联“招财进宝地,平安幸福宅”。
上个小坡,就是我家,推开门,母亲搓着两只面手迎出来,小外甥也挥舞着他的塑料枪跑了出来,父亲从西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几个棉花桃,招呼着妹妹——“你哥回来了,点火,煮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