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枉然
小光球突然停在无垠的黑暗中，前面是更小的微弱光点，在空间撕扯的瞬间，小白兔被收入光球中，被澜拎着耳朵。众人看着一点恍若实质的黑暗被困灵阵困住一角，出现了极微小的缝隙，一瞬的功夫光球已经通过缝隙到达下一个地点。
迷雾重叠，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初云驾起结界穿过迷雾，一条极美丽的河流出现在众人脚下，河边薄雾渺渺，彼岸花开遍河岸，荧火飘摇，一条看上去蜿蜒遥远的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路上影影绰绰的。
“忘川？”
面对青鸾的疑问，蛟点了下头：“忘川。这是中游，那条路是黄泉。”
通向河的这一端，一座桥架在忘川之上，桥中间却是空的。有的人影飘飘忽忽就过去了有的人驻足不前，被后来者挤的咚的一声落在河里，又从水面上浮起来，爬上岸去。
影影绰绰中，一道人影似是看见她们，脱离队伍直往她们射来，初云见了此人一愣：“沁弟？”
澜看着左沁的灵识冲初云做了个长揖，突的心惊肉跳，眼前一片血色惨雾，忙勉力安下心神急急对初云道：“幽冥城生变，你速带蛟的灵识回去！”
青鸾依指示开启通灵之阵，罡风凛冽异常，差点冲破通灵阵的联结，初云立时将蛟的灵识笼入袖中，越阵而去，李晋东哪肯让母亲孤身犯险，跟着去了，琴画略一犹豫，澜在后面推了她一把：“他在你在！”
“我在他在！”琴画的声音消散，通灵阵被切断了，侥幸收得极时，青鸾才没有受伤。 光影消散，澜浑身颤抖一手抚心一手握拳，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把抓过左沁，带着其他人往上游疾掠而去。青鸾一时眼皮狂跳，却也强压着，待到得一处水边，澜拉着青鸾与左沁伏入一片彼岸花丛中，衣服都晃做花的光影隐入其中。
对着一朵花轻声念咒，花瓣轻摇随风飘落，飘向远方。沉默许久，澜握着青鸾的手，轻声说：“菁云已死，蛟龙化魔。”青鸾一瞬不瞬的盯着澜，双唇紧抿，末了沉声问：“仙子做何计较？”
“活着，复仇！”青鸾点头，紧咬的唇角沁出血迹。数道光影划过幽空，大家静默无言，澜看向左沁，左沁以唇语轻声道：“孙恩兵围建康，欲收渔翁之利，中途肉身遭人夺舍。”
澜强压住狂乱的心神：“是夺舍还是吞噬？”左沁闭目冥神细思之后说：“目前看来应该是遭人吞噬，我隐藏的一半血脉已经被发现了！”
“所以你怀疑蛟的灵识遭人绑缚于此，并非是想与其建立契约，而是想得到他的肉身？”三人同时点头。左沁看了一眼青鸾，接着道：“可是只要青鸾活着，血脉的力量会让他自动继承蛟的一切，对方得到肉身也没有用。”
“有用，最坏的可能是蛟化魔之后的魔龙之血！我们只能希望看守禁地的长老没有打瞌睡。”澜双目赤红紧盯着地面，左沁声音喑哑：“该死，他们好大的狗胆！”
传闻，当年魔界内讧，统治魔界的魔龙一族与血魔一族发生了一场波级整个魔界的战争，妖族也牵扯其中，当时魔界四大家族的风魔一族保护中立，祭司一族与魔龙一族唇齿相依，血魔一族在崛起的妖族支持下，魔龙一族战败，祭司一族执法长老散灵将魔龙之地封印，战场中所有生灵都化为石像。
当年血魔一族意图屠尽魔龙与祭司一族，以避免后人解开封印，为了保存实力，在封印的同时，祭司一族打开结界，将幼龙封印后藏入虚空之境，而蛟龙则是由虚空之境到达人界的一支分支，与蛟龙同时到达的，还有数位祭司长老，他们将人界命名为红尘镜世。
传言，魔龙一族的血能够大幅提升修炼者的功力，为野心家所觊觎，这是蛟龙一族在人界隐藏身份的原因。而蛟龙一旦突破束缚，化魔成功，便可打开通往魔界之门，以血脉的契约力量被传送回魔龙一族的禁地，待解除封印之后才可以踏足魔龙一族控制区域以外的地方。这是魔龙一族为了保护子孙写入血脉遗传中的契约，世代相传。
同时，做为魔族，为了保存家族的力量，当魔族死亡或削弱的时候，他的后代可以继承或掠夺他所有的力量，这同样是魔族血脉的力量。
青鸾显然早知道这些，他只是安静的坐着，许久轻声问：“我娘亲还能活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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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穿心而过，当初云如天女下凡出现在幽冥城主蛟闭关的密室之前时，看到的便是菁云遭妖族长老奇一剑刺透，纵然是一掌将奇击飞，密室化为碎片，回复肉身的蛟瞬间出来，却依然是迟了。
内丹已碎，菁云留给蛟一个凄然的微笑，将手中沾血的绢帛塞到蛟的手里：“舞儿……”最后的目光落在初云面上：“对不起……”
光影消散，菁云散灵随风而去。
初云咀嚼着菁云散灵前那句对不起，任由李晋东并琴画与因她出现而与之呈对峙之局的群妖，轻轻自双目呆滞中的蛟手中取出沾血的娟帛，一张凤舞的小相跃然帛上，血迹斑斓，凤舞的灵识安静的被缚在绢帛上，初云轻嗅血的味道，将绢帛折叠贴身放入怀中，回身看向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容：“你们谁杀了我的儿子？！”
面若寒冰，声若一滴水滴在冰封的地面上，奇遭人扶起看向初云：“我为我孙女报仇！谁敢挡我？！”
“很好！魅灵这颗棋子此时用了，对你而言也不算可惜！一个已死的孙女，换妖王的两个儿子和一座幽冥城，好！奇长老果然做得好买卖！”琴画说完，持笛直取对方。初云与李晋东随即加入战圈。
身后蛟双目赤红，沉重的无力感，愧疚感再次袭来。因为袈的死，而一再自责，认定当年菁云的自私害死了袈，近百年来自己刻意的疏离，冷落，漠视，而她，温柔如昨，往事一桩桩掠过心头，当那熟悉的笑容，熟悉的香气都随风消散时，心好空好安静，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好像自己在等待什么，心里明明知道，什么，都等不到；无望的黑暗中，一道冰冷的声音入耳：“蛟，杀光他们！”
茫然中抬头，一张绝世面容映入眼帘，蛟茫然的看着初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远处有个丑恶的面目在大声喊着：“要活的！”
初云看着蛟面上的魔纹，看着蛟茫然的样子，冷不防琴画过来说一声“我来！”说着啪啪啪扇了蛟几巴掌：“起来！”
蛟捂着脸看着琴画：“祭司的侍神？”琴画愣了一下，看着那双陌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管你是谁，总之这边情况紧急，请你不要束缚他的神识，也不要隐藏他的实力，我们现在需要他力量，来自魔龙一族的力量。”
“可是，他很痛苦！”略带迟疑的声音，李晋东生平第一回听到琴画破口大骂：“别TM的废话！蛟你个大废物，妻子死了，你化魔不先杀光这些王八蛋，这么轻易就让人制住心神！娘的！你们这帮呆在禁地的老不死的是不是太闲了？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去，这边的事不用你们这群混蛋管！”
“呃，果然不愧是世尊的十六大侍神之一，世尊在不？”
面对琴画如刀准备继续骂娘的眼神，低低的声音传来：“看来不在，那就……如你所愿！”
瞬间难以压制的怒意与悲痛的力量自蛟身上散发出来，灰暗的光芒将奇牢牢锁住，漫天血雨中的黑色身影来去自如，黑龙在天，吞噬生灵，待一切尽化飞灰后，那声音极清淡的说：“我该走了！”旋即幻影消散，再无一丝痕迹，只留下一座废城。
琴画只是怔愣的看着：这个，和传说中化魔之后打开魔界禁忌之门回归本源之地的说法不太像呀！门呢？还有刚才那位找世尊做什么？难不成魔界那群老货又打起来了？
琴画深吸一口气，将诸多念头压下，放眼偌大的幽冥城片瓦无存，尽成废墟，为了不被敌人吞噬束缚灵识，大多数高修为者都选择了散灵。终南山十二长老只剩白雪还有半条命跪在初云身前，执意不肯疗伤，只求一死。
李晋东无法，与白雪面对面跪了。琴画茫然四顾中见着这幕激起滔天怨怒，一把掀开了李晋东，双手紧紧抓住白雪的双肩，两眼逼视对方：“为什么不逃？！菁云要守住蛟，幽冥城的人要尽忠战死，你们呢？为什么不带着那些小的弱的逃？！”
“我云氏一族只可战死不可苟活！”听着初云冷然的声音，琴画露出一个气结的表情，强压下舌尖的骂娘的话，一边为白雪疗伤一边追问：“追月呢？”
“我不清楚，听瑶儿说当时追月身上突然出现一圈迫人红光，面上出现奇怪的妖纹，然后她便化剑直往南而去。第二天妖族来人说是接奇长老回妖界，不料那老货反口，说是我们杀了魅灵囚禁他，并且意图加害小白。这老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厉害……”
琴画皱了下眉头，轻叹一口气：“这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恐怕已经超过你我的控制能力，先养伤吧！”
初云轻轻叹息：“先养伤吧，伤好了才可以为北儿和小柒报仇！”
白雪抬眉看向初云，面容凄婉：“公子白说要去找袈澜少主吵架玩儿，柒公子便带他去建康了。属下曾经向建康求援，至此未有回音，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只愿柒公子尚在途中，或许能留得命在。”
初云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魔丛生，强撑着守住灵台一片清明，咬破舌尖，满嘴腥味，才觉得清醒稍许。李晋东只是将她揽入怀中：“娘亲，您还有孩儿与大哥！您先调理心神，这里的事就交与孩儿来处理吧。”
琴画愣了一下：“你们要留在这里？”李晋东点点头：“终南山云氏一脉并幽冥城中人都将命留在此处，我们怎可弃城而去？！”
“傻瓜！”琴画叹了口气，布下结界助初云与白雪疗伤。李晋东以妖王二世子的身份放出暗信，传令自己封地的人前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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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殊沙华又名彼岸花，开花不见叶，见叶不开花，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微风浮过，头顶光影流动，一朵花开了又谢，绿色的叶子出现在植株上面，不知名的风刮过，一阵红色浪潮滚过，红色的花海悄然变成绿色的海洋。
澜自叶间支起身子，低声道：“来了！”一朵紫色的云霞轻轻落在绿色的地面上，裙幔遮地，容色绝艳。
左沁恭敬施了一礼：“师尊！”来人点了点头：“长话短说！”
左沁伏地，澜眉头轻皱：“菁云散灵，蛟龙化魔，左沁肉身被吞噬，晋北遭人吞噬，魂识下落不明，小柒受伤！”
“第一，凭自己的能力去解决此事，不要寄望别人帮你！第二，我帮你把这个人带去投胎。没有第三。”来人简单说完，拎起白起就要走，此人回头看了左沁一眼：“空负九州运势，竟然连肉身都丢了！连我都替你觉得丢人，难怪兰珠当年跟了外人！”
“巫云真不愧是您的嫡传弟子，这张嘴对自己人就不能说两句有用的么？”
青鸾怔愣了一下刚要躬面下拜，叫澜一把扯住：“你是蛟龙，不能拜妖！”
“我是孟云，你确实不用拜我！你是被巫云自幽冥城中盗去的，也不能算是我的门人！”孟云对澜嫣然一笑：“我帮你把他带回到十七年前去投胎，应该不会影响那位。即然魂识还在，就想办法让人吐出来就好。把你的九州运势与她，让她去当年散灵的地方聚灵回复肉身！”
“只是小心，一旦化魔便会被契约的力量拉回魔界，这边的事情你们就不能再干涉了，所以，尽量让妖族自己处理，你们暗中辅助就好。除非你们想把魔界的妖族引到红尘镜世来打一场。不是我瞧不上你们，初云是我的女儿，对方连我的外孙都敢吞噬，摆明未将我放在眼里，如果不想全军覆没，就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初云真的是您亲生的么？”面对澜的质问，孟云眉梢微动：“当然是！记住，我虽不是你们的底牌，但现在掀我这张牌出来，对方必有应对，不如暂缓。我相信初云一定能撑过去。”
孟云说罢拎着白起要去，澜与左沁对视一眼：“九州运势已乱，如今那点气运聊胜于无，先留着保他的性命，把他一并带走吧！你的肉身，我尽量吧！”
孟云在澜脸上捏了一把：“就你心软，跟我那傻女儿有一拼！成大事者，须有决断！”说罢，左手白起右手左沁飘然去了。
澜看青鸾：“如今只剩你我了，一个未觉醒的魔族，一个只剩魂识的祭司，也好，很像当年两位世尊的情形！走吧，我们回到黄泉路上去，我们要继续去找当年狂堕鬼的地方，顺便打听一些事情。对了，你不要在意孟云的态度，她是妖，天生排斥魔族。更不愿意魔族插手妖族的事情。”
“知道！”青鸾轻描淡写的回答，倒真让澜觉得自己啰嗦了，稍做停留，往黄泉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