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冬夏是在丽江认识千树的,那时候千树着急的在人群里找自己掉了的钱包,黎冬夏说,孩纸,你不要找了,估计是被偷走了。千树就嘤嘤的哭。
黎冬夏在那一刻也是束手无策的,他生来一副高冷的脸,却是最害怕会哭的人,乔东说他是长了一副蛇蝎的脸,有颗圣母的心。so,黎冬夏毫无意外地收留了千树,带她回了自己的旅馆。
晚上黎冬夏拉着千树的衣角回了旅馆,旅馆阿姨一副了然的表情,但他觉得他只是捡回来了一只小狗。
千树坐在床脚,看着这家旅馆的装饰,她听见黎冬夏在浴室洗澡的声音,觉得自己简直糗大了,和男友约定来丽江,可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太忙啦!如果他陪自己来的话,就不会有这么都得事情了,不是吗,如果他来的话,今晚上她应该是甜蜜的,不是吗,他来的话,她今晚会拥抱着他,给他说,不要离开千树好嘛,她离不开你。
可是,他没有。他太忙啦,他忘记了还有一只手要牵住她的手。想着这些,千树又哭了。大不了不回去了,不要工作,不要那个太忙了的人。她要在丽江生老病死,不回那个有他在的城市,明明两个人,却让她觉得比自己一个人还要孤寂的城市。
黎冬夏出了浴室就看见千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眼角还尤有泪痕。
黎冬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尴尬地坐在床头,他向来口齿笨拙,更不会安慰别人,时间就慢慢走,嘀嗒嘀嗒地,窗外的月色就慢慢地流,屋内亮一盏暧昧的,暖黄色的灯。
良久,千树开口道“谢谢你。”
黎冬夏先是一怔,而后才微微说了声没事。千树的心是崩溃的,为什么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么强,即使在说对别人感谢的时候。后来一起留了联系方式,那晚都没有睡,黎冬夏在露台看那晚的星星,千树听了一夜的歌。
“剪影的你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歌里说。
千树没有给那个很忙的人打电话,她觉得她今晚上更要坚强一点。如果打给那个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会决堤。
天微亮千树向旅馆阿姨提出想在这里打工的意思,旅馆阿姨安慰道“小女孩就不要任性,既然他来找你了,你就和他回去好啦,不要把要留在这里打工作为借口不和他和好。”千树想解释,但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回头时看见黎冬夏站在一棵树下看花,那树开了一树的白色小花,千树忽地想起了她和他的初遇。
风吹过,白色的花瓣满天飞,而他就站在那满天繁花里。千树走过去对黎冬夏说,你站在那里,就像我的前男友。
黎冬夏懵了,黎冬夏的脸红了。而那个让他留在原地忘记离开的人,已经走了,黎冬夏看着千树走上楼,今天她穿了一件长裙,看她走在古色古香的小回廊上,黎冬夏觉得她应该很香。
黎冬夏晚上问千树“你好久回去?”
千树看了他,说,“借我一千,我不想回去。”过了一会又开口到“我.......不想回去,我回去了会难过。”
黎冬夏只是借着暖黄色的灯光,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千树,就那样,看了好久。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在灯光下的她很美好,即使她没有笑。
完了,黎冬夏觉得,他喜欢上了那个走起路来风里也会有香的女孩子。
“千树,你的千树是哪两个字?”黎冬夏问。
“嗯?”千树回过头,看见黎冬夏微低的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黎冬夏听了抬起头看千树,撞见两颗闪亮如星的眼。
“哦哦。”黎冬夏尴尬极了,脸红红的。
那晚他们谈了很多,千树买了几瓶酒回来,两个人就在露台上看星星,喝酒,
“明年我想去苍山,去看洱海。”黎冬夏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打算告诉你,但就是想给你说。”
“我回去就和那个人分手,我知道我现在很难过,但是我还是要和朋友说我还好,但是我想给你说,想让你抱抱我。”千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醉了吧,醉了的人总是有常人没有的勇气。”
那晚千树打了电话给很忙的人,说了好多没有说过的话,电话那边的人只是听着,千树停了说话,那头还是静默,千树只听见夜里的风呼啦呼啦的吹,千树着颤抖说“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那边的人没有挂电话,轻声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开心吗?好久回来?”,千树拼命蓄在眼里的眼泪就在那一刻决堤了,千树悲伤地拿着手机一直哭,想挂,却又舍不得。
黎冬夏把她抱了怀里,千树嘴里咕哝着“我不会回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谁也不要在等待着谁。”千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给谁听,是给自己讲还是在给电话那头的人讲,黎冬夏心里有一点钝钝的痛。
傻瓜。黎冬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黎冬夏陪着千树坐在露台上,晚上的星星不亮,千树说“冬夏,你看星星,是不是觉得他们都是独立的存在,其实不是,或许不是,有天晚上我和他用照相机放慢了照它们有自己的轨迹,在天上自己走,偶尔会相遇,但……”
“还是会分开。”黎冬夏接着说,“千树,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有自己的路要走,相遇或许只是为了离开。”
千树看着黎冬夏,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我喜欢他,只是我喜欢而已罢了,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离开,留下的只有我一个人的余温。”千树笑了,却觉得悲伤。
黎冬夏想起那天她走过他身旁时那一抹微微的香,“一个让你难过的人,偏生你还那么爱他。”黎冬夏说,“舍得让你难过啊,还是离开他吧。就像你说的,两条不同的轨迹,即使相交了,也会越走越远。你会遇见一个人,陪你走那些苦恼的日子,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吗?可是我不想将就。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我身边的人那么多,可是在他面前,我不想骄傲,我不想让他觉得我那么难以靠近,我在他面前是卑微的,卑微地落在尘埃里,有人觉得我是天上的烟花,绚丽,遥不可及,在他面前,我是落了幕的烟火,只剩下微凉,微弱的光。爱他,我爱他,五年了。”千树闭上眼睛,真的累了,真的还爱着,但是亲爱的,千树找不到留在你身边的理由了,放手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从此,千树一个人的花开花落,无人问询,无人问津。
“千树,在未来,我希望你遇见一个更好的人,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无枝可依,许你倾世温柔。”黎冬夏在心里轻声说,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千树。
“黎冬夏,你知道吗,你和他好像。”千树抬头看了看黎冬夏,他的眉眼,他的味道,他说话的语调,还有他抱住她的姿势。所以,这就是她还在黎冬夏身边的理由,即使她不喜欢他,可是他太像他了。
第二天一早,千树就出去了,黎冬夏是在傍晚在马鞍桥上遇见千树的,那时候千树和一个在桥上买东西的老太太聊天,晚霞映地半边天通红,千树也在晚霞里,背着一个大吉他。
“喂。”黎冬夏走过去,在千树旁蹲下,“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好漂亮啊。”千树说。“我找到工作了,在前面一个叫Jan的酒吧里,唱歌。”
“好啊,晚上来看你。”黎冬夏说,“丽江,就是要慢慢的过些小日子,什么事都不管了。”
千树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离开了。黎冬夏看着她的离开时的背影,远处的天是将晚。
“晚霞为何如此绚烂,因为这是一天最后的辉煌,晚霞为何如此落寞,因为这是将晚的苍凉。”
夜里落了雨,黎冬夏撑了一把伞去找千树,街上的人很少,但路边酒吧里依旧是红灯酒绿,黎冬夏这时才觉得是真的靠近了这座古城,撩人的艳遇,华丽的邂逅,其实不过是人生的浮华,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夜里下了雨映在地上的灯光,他觉得他是人间的惆怅客。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不管是千树还是丽江,都还是会过去。
黎冬夏觉得他老了,那时间的热情,被着雨水浇地透凉。
Jan的酒管看着黎冬夏进了屋,就来问他是否是来找人的,黎冬夏点了点头,去了酒台柜,要了一杯龙舌兰慢慢的喝,千树抱着吉他在台上唱“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猝不及防地,黎冬夏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他黎冬夏,前生就这么一次,被一首歌催出了泪来。
坐台的小姐向黎冬夏问这问那,黎冬夏觉得吵闹,起身离开,并给她说,请她转告千树说他来过,但是有事先走了,他请她的酒先欠着。那位坐台的小姐笑了笑,应了下来。
黎冬夏穿过人潮,朝门外走去,撇眼间看见一个人站在酒吧门口,雨水落在他身上,他却只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世界。
黎冬夏迎着雨走了。
回了旅馆,黎冬夏等千树,等了好久也不见回来,打电话是无人接听,黎冬夏觉得着急,转来又想还是去看看,跑去酒吧又没有人,又把丽江的大街小巷找了一遍,回了旅馆,阿姨才拦住他说“千树今晚上有事,不会回来了,这把伞是你给她的吧?她刚刚回来还你了。还叫你不要担心她。”再把电话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黎冬夏心里觉得气,索性回了客房呼呼大睡,她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操心。黎冬夏心里暗骂道,敢情是遇见旧爱了?
第二天黎冬夏睡到中午才起,收拾好后准备去吃饭,刚出门就看到了千树,站在街对面,和一个男子。千树见了他很高兴,跑了过来,说“对不起啊黎冬夏,昨晚上他来找我了,我就没有回来,你等了很久吧?”
“也没有,我等了一会看你没回来就先睡了。”黎冬夏语气冰冰的,千树笑着说“那就好,那是我男朋友。”
那个站在雨里看着酒吧的人。黎冬夏在那一刻里想起他给千树说的那句话“有些人的相遇,就是为了分别。”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小刀,在黎冬夏心里划了一道轻轻的痕迹,黎冬夏笑着,却沉默着,千树站在他身边,耳边也是微微的风,黎冬夏觉得有天使来过,现在却要离开了。
一起去了小酒馆,喝了桂花酒,喝了梅子酒,黎冬夏有些微醉,对千树和那位亦有了些了解。但是黎冬夏不想听,他忽然觉得对面的男人配不上千树,他不会让千树去受苦受累,他要好好爱她。不知道为什么,黎冬夏忽然问了一句“千树,值得吗?”
“值得啊,”千树笑着说“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黎冬夏笑了,醉眼里的千树笑得分外灿烂,就像丽江三月里的雨。
“嗯,祝你幸福。”黎冬夏说“看你今天这么开心,我也醉了。”千树听了就躲在那人的怀里笑。
下午千树就准备离开了,东西没有找回来,千树有些不高兴,拉着小包和男友一起离开,那时候的天也是将晚,黎冬夏觉得她今晚应该可以在飞机上看到天上的星星,比在丽江看到的更加闪亮。
晚上黎冬夏一个人在天台喝酒,唱起歌,“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他想想些别的,比如丽江的水或是将晚的天空,他却想起了初遇那晚的光,他看着她和他的重逢,就像那晚他在月光下看着那暖黄色的灯光,眼里暖暖的,心里却是朦朦胧胧的,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