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30号,因为结婚和工作上的事情和父母吵架。一气之下,我坐上了离开家乡的火车。
其实我离家也不全是因为和父母吵架,还有就是亲戚们用父母同样的话语劝说我,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他们说我马上奔三的人了,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不抓紧相亲结婚,在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安定下来。
他们为我好,我知道,没有错。但是他们从来都不问我内心的想法,只是一味的想让他们子孙后代和他们一样过着循规蹈矩,所谓多大年龄就得做多大年龄该做的事情。
但我完全不赞同他们的说法,我不会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我觉的这样和随波逐流的流沙没什么两样。处在数以亿计的沙粒中毫不起眼。
晚上10点20分上了火车,也许我坐的是始发站,车上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因走的时候仓促,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我身上除了一部马上没电的手机和钱包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随身物品。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家人对我说的那些让我反感的话,越想越生气。
心里暗下决定,出来打拼个四五年的,期间绝不回家一次、不联系家人一次,闯出个名堂再回家,再考虑结婚的事儿。
想好决定后,我趴在桌子上闭眼思考,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在做着什么?都做了些什么?在追求什么?追求到了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在我脑海里打转,直至把我催眠。
“哥们,哥们。”一人把我叫醒。
我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年坐在我对面。
“不好意思,我等一下要吃泡面,麻烦给我腾出个地方好吧?”说完青年拿着一桶泡面就走开了。
我从桌子上起来,坐直身子向车厢里环顾了一圈,发现已经满座。过道里也稀稀拉拉站着、蹲着几个乘客。我发现,我身边空着好多位置,可除了刚才那个叫醒我的青年,就再也没有人入座。
我心想,一人坐几个人的位置,可以躺下来睡觉,挺好。
我看下手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23点48分。
乘客们都在睡觉,但奇怪的是他们睡觉的姿势惊人的一致,都是头向西边歪过去,不知是车厢内灯光的缘故还是怎么?那些乘客的脸都显的苍白可怖。
过道对面一位肥胖的中年男人此刻发出了震天响的鼾声,我想叫醒他别再折磨我们这些人了。
可我怎么叫他都无用,依然睡的酣畅。看着他张大嘴巴打鼾的声音,真想给他个大嘴巴。
我看着他,竟然欣赏起来他肥胖的脂肪来,先是双下巴,然后是他那像是围了一圈五花肉的脖子,再往下就是他那啤酒肚。
等等!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按照常识,人呼吸的时候肚子会上下起伏才对,可他的身体丝毫没有一丁点动静。
他那嘴巴张的很大,鼾声震耳,就像镶在冰冷墙壁上的喇叭,发出机械的噪音,毫无生机。
再往他旁边看,一位大姐这时突然醒来,她醒来的过程完全没有任何人们睡醒后正常缓冲的动作,而是醒来直接就拆开一包瓜子嗑了起来,动作是那么的僵硬,呆板,仿佛一台机器。
大姐把一粒瓜子放在唇上嗑着,奇怪,瓜子皮吐了出来,瓜子仁儿竟然从下巴处漏了出来。
我好奇的看着她,大姐这时突然把脸朝向我转了过来,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张素描半成品。
我扭头回避她呆滞的眼神,但余光里看到她依然面朝我嗑着瓜子。不一会儿,她直接抓起一把瓜子往嘴里塞。塞到嘴里后,开始咀嚼起来,咀嚼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我。我扭头一看,可把我吓傻了,我看到她下巴下不停的掉落出经过咀嚼后的瓜子。
瓜子皮和瓜子仁掺杂在一起,还带着血丝。
看到此状,一股恐惧感瞬间在我身边蔓延开来。我甚至看到车厢上空漂浮着一股浊气。那浊气里带着寒气,让人发冷。
这时我又看到蹲在过道里的一个乘客,他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但屏幕却是碎裂的,他始终低着头看着破碎的手机屏幕,像是一尊雕像。
当他把头抬起做了个扭动脖子的动作时,我看到他的两个眼球里竟然都是碎玻璃渣,我当时吓傻了,就这样盯着他看,像是被梦魇了。
“别看了!”突然一只手拍在我得肩膀上,吓的我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
我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青年,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到了对面,他面前是一桶泡好的泡面,打开盖子,便吃了起来。
“你看到了没?这车厢里有……”
“有鬼是吧。”青年抢先说道。
我点头示意,脑袋不敢在转动一下,生怕某个角度就看到那些恐怖的一面。
“你怕啥,有鬼很正常嘛。”青年一边吃泡面一边若无其事的说。
“你不怕?”我问道。
“战场上有阴兵借道,生活中有鬼魂搭车,这都很正常的,刚才我要再不叫你,恐怕你的魂就飘出去和那些鬼魂作伴了。”
青年看着我说道。
“你怎么懂这些啊?”我小声问道。
“大声说话啦!没事的,只要你不看它们,不和它们对视就不会影响到它们,它们也就不会吓你了。它们只是想得到安静,不被打扰,你明白吧?”青年说道。
我点头不作声,青年继续说:“我祖上是看风水和做法事的,这门手艺代代相传。虽然到我这辈几乎失传,但还是多少懂一点。”
“哦,是这样啊。”我庆幸车上除了我还有真正的人和我一起坐在这恐怖的地方。
“你这是去哪啊?”青年吃完泡面,一边擦嘴一边问。
“去k市工作。”我说道。
“过年不回家了吗?”青年说道。
“嗯,不回家过年了。”我说道。
“你怎么能不回家过年啊?过年就是家里团圆的,你却现在出来,你看我,再看看车内这些搭车的它们,我们都是回家呀!谁不盼望回家?谁不期待和家人团聚?谁不盼望和家人过一个好年?”
你又不是鬼,你怎么知道它们回家?我突然觉得正在说话的青年有些神经质。
我没有理他,双手搁在桌子上默不作声。
我看他起身要去丢泡面桶,赶忙说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青年带有嘲讽的笑容看了看我。
我和他一起,他丢完泡面桶,我们来到车厢吸烟区。
“抽烟吗?”青年从烟盒里拿出两根香烟递给我一根,一根自己含在嘴里。
我们点着香烟一边抽一边聊。
“你多大了?结婚了吗?”青年问。
“奔三了,光棍一条。”我说。
“哟!咱俩一样,来握握手。”青年说着把手伸向我。
我握住他的手后,就像触碰到了冰块,寒意抵心。
“吴鑫。”青年微笑着说,烟雾在他说话间从嘴巴里渗出。
“张随波”我回笑道。
我们就这样算是认识了。
“是不是一回家就被家人逼婚呀?”吴鑫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是啊,这次也是因为这件事儿才出来的。”我说道。
“你是说,你这次去k市工作是为了躲避家人的逼婚?”吴鑫问。
“也不全是,还有工作上的事儿,他们老觉着我一直在外面干不出个什么名堂,这么大了也不成家,到时候会一事无成,一无所有的。”我说道。
“你家人说的很对,你现在都这么大了,就是应该想想终身大事了。”吴鑫说。
“可我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是说我在工作上没什么作为吗?那我就出来好好干,干出个名堂再回家,再考虑结婚的事儿。”我说道。
“你要多少年完成你的目标?三年?五年?还是十年?结婚和工作不冲突吧?成家立业这四个字你注意到没?成家在前,立业在后。”
吴鑫说道。
“你怎么和我家人说的话一样?”我说道。
“因为我家人就是这么给我说的。”吴鑫说完丢掉烟蒂,神情有些严肃。
“你家人也这样说过你?”我问道。
“对呀,和你差不多,当时我也是不听他们劝导,一心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我觉得他们都是农村的惯有老思想,觉得孩子到了他们觉得该结婚的年纪就得结婚了。他们总是以家族传统观念来掌控孩子的未来,这样不就是在复刻他们的生活吗?在复刻他们的人生吗?”吴鑫说。
“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激动的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本身,你说你不想和他们一样,但你有什么资本?你有高学历吗?你有不愁高薪的工资吗?”吴鑫看着我问,我顿时哑口无言。
“你没有吧?我也没有?所以,坚持自己的梦想是可以的,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听家人的,比如说结婚。人们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所以说,我们有可以追梦,但得先看清当下和现实不是吗?珍惜眼前的一切吧。”吴鑫说道这时,眼睛有些湿润,扭头看了看车窗,继续说道:“别像我,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了?你……”我不知他说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想往下追问下去,可他摆了摆手,向座位走去。
我们来到座位坐下,刚才一车的乘客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惊讶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别看了,它们到家了。”吴鑫闭着眼睛说。
“它们家在哪里?”我好奇的问。
“在它们肉体枯竭的地方。”吴鑫说。
我坐下来想跟他继续聊天,但他闭着眼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头靠着椅背休息。
“k市马上就要到了,到k市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到门口准备下车!”我被乘务员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对面的吴鑫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时一位女乘务员走到我身旁说:“帅哥到站了吧?”
“嗯。”我回应。
“你胆子真大,一个人竟然敢在这节车厢里坐上一夜。”说完乘务员笑着就走了。
我不懂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也没多想。
我正准备离开这节车厢时,地上一张车票出现在我视线里,我弯腰捡起车票下意识的去看车票信息。
这一看可把我惊到了,那张车票竟然是吴鑫的,上面的信息显示是从h市到z市的,乘坐日期是2013年11月30日,据我这次乘坐竟然早了整整两年。
我有点不知所云,拿着车票去找乘务员,可这时我该下车了,下了车,我把车票装进钱包后走出车站。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在工作的公司加班,和同事提前做完手头的工作后闲聊,然后比谁的信用卡和银行卡多,我掏出钱包把信用卡和银行卡全部掏了出来,正好把吴鑫的那张车票也带了出来。
同事好奇,拿着车票琢磨,他看着车票眉头紧皱。
“看着一张车票想什么呢?”我问。
“奇怪,我看着这张车票上的日期怎么那么熟悉。这车票上的人你认识吗?”同事问。
“认识啊?怎么了?这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说。
同事不说话,在自己的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过一会儿,他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凑到他电脑屏幕前,看到一则新闻,上面配了张火车事故的图片。新闻内容大概是:“2013年11月30日,h市来往z市的xx次列车其中一节出现脱轨,发生重大事故,车厢内乘客全部遇难。”
没错,新闻说的正是我乘坐那趟车次的火车,那节出事故的车厢也正是我那晚乘坐的那节车厢。
我现在终于明白吴鑫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我也明白临下车时乘务员给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也许,吴鑫和那辆车上搭车的鬼魂一样,他的家就在途中自己肉体枯竭的地方。
那晚回到公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就买了回家的车票,吴鑫曾说:“梦想坚持是可以的,但有些事情必须听家人的。”
我不反对,也不赞同他说的,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坐下来和家人好好沟通一下,好好的听他们的话,好好的相一次亲。
万一遇到了意中人呢?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第2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