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五)

不会风流莫妄谈,

单单情字费人参;

若将情字能参透,

唤作风流也不惭。

    那厮李甲:先颜色匆匆,似有不乐之意。次摇首不饮,一言不发,竟自床上睡了。再一叹息而已,问了三四次,终不启口。再二到夜半,醒来,又叹一口气。再三拥被而起,欲言不语者几次,扑簌簌掉下泪来。再四被逼不过,只得含泪而言道。最后话罢,泪如雨下。活脱脱一个久惯风月老手之作派,扮演出有心惜君情非已之痴情重义君子面目,实乃明将新貌换旧颜之绝情寡义丑恶行态。反观十娘:先竟日未回,挑灯以待。次起迎。再一乃满斟热酒劝之。再二为公子解衣就枕。再三委决不下,坐于床头而不能寐。再四抱持公子于怀间,软言抚慰。最后大惊,惊其心变,惊虑自己怎么办;冷笑,笑其弱蠢,笑怪自己看走了眼;挑灯梳洗,脂粉香泽,用意修饰,花钿绣袄,极其华艳,香风拂拂,光采照人。此乃最后一博,以色喻人,看有挽回的余地否?毕竟二十几岁的小青年,重色高于重义也!至待到微窥公子,欣欣似有喜色,此时此刻,恩绝义断,神毁心灭,唯有一死,方得解脱。且慢,临死之前,定要痛斥和羞辱这两个纨绔子弟,也要控诉和揭露这个吃人的世界!李甲不是担心后半生衣食吗?孙富不是想区区千银卖欢淫乐吗?取我宝箱来:第一层,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再抽一箱,玉箫金管;又抽一箱,古玉紫金玩器;最后一箱匣,夜明珠、祖母绿、猫儿眼,诸般异宝,目所未睹。全投之于江。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完全可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痛斥罢,抱持宝匣,向江心一跳,波涛滚滚,杳无踪影。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这一跳,千古绝唱,多少文士秃笔;这一跳,山河失色,多少义士扼腕;这一跳,天崩地裂,多少痴情重义之人为之叹息!独谓十娘千古女侠,岂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至于后续的柳遇春失盆得匣,更彰显十娘知恩图报之传统美德。世间识人做事,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志,方可同其谋助其力携其进!沧桑变幻,造化作弄,历经千百般磨难,方得修成正果,浮寄于大千世界。看官,落泪了么?

后记:据查考:冯梦龙所著《警世通言》之《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实乃明万历年间的诗文小说家宋懋澄的文言文作品《负情侬传》为蓝本改编的白话小说,无论从故事情节还是行文遣词,均胜蓝本一筹,历代推崇为美文名篇。好事者有感杜十娘漂亮聪颖为爱痴执着狂,而宋冯均写死矣,虽悲剧最能击碎人心,然如此下等阶层上等人格之千古美人,死又何能暝目?待谁以传统花好月圆喜剧白话续写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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