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的后爱情三部曲,分别讲述的故事是:
《春分之后》,以敬太郎的眼光,讲述须永敏感内敛的心态对生活爱情造成的困境;
《使者》,讲述一郎勤于思考以至多疑的性格对家庭和自我造成的伤害;
《心》,讲述“先生”厌恶自己以至厌恶整个社会,走向自杀的故事。
这些主角的形象与前爱情三部曲中的主角代助、门助、三四郎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的内心都存在着问题。如果说在前三部曲中,夏目漱石探讨的是外在问题造成的悲剧,那么在后三部曲中,他着重讨论了悲剧的另一大原因——知识分子的内心问题。
在《使者》一书中,一切问题都源于主人公一郎的多疑。
一.问君能有几多疑
《使者》一书有着与三部曲另两本相似的套路:通过结构主角的眼睛,来观察实质主角的内心,再将实质主角的问题,反映到结构主角身上。
一郎的弟弟二郎是整本书的结构主角,书的四个短篇《朋友》、《哥哥》、《回来之后》、《烦恼》都是二郎知晓的事情,《朋友》的故事甚至完全和一郎无关。
但从内容上分析,每个短篇都与一郎有联系。
后三个短篇很好理解,重点在于为什么第一个短篇也和一郎有关?
这需要从故事内容分析。《朋友》的起始是二郎到大阪给家里的女佣相亲,期间他和朋友三泽约好游玩大阪,不巧三泽得了胃病住进医院。在医院,三泽对一位同病的艺妓产生极大的关注。后来,三泽道出关心艺妓的深层原因——艺妓与他之前认识的一位“姑娘”极像。
这位“姑娘”是短篇的重点,她经长辈安排嫁给不关心她的人,失败的婚姻让她得了心病;“姑娘”选择从夫家出走,却回不了娘家,最后早早因病身亡。她可以看作是一郎夫人阿直的一种结局,阿直与“姑娘”有相似的情况,遭受丈夫猜忌,得不到理解与关心,内心苦楚绝望。
阿直曾对二郎说过这样的话:
“男人若是腻味了,就可以像二郎那样远走高飞,可女人就不行呀。像我这样的,正如父母亲手栽的盆花一样,一旦栽上就完事大吉,只要没有人来挪动就再也动弹不了啦,而且只能一动不动,直到枯死。此外,别无它法。”我强烈地感到她这番可怜的倾诉的背后有着女性难以估量的倔强。当我想到这种倔强将对哥哥产生什么样的作用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在她心中,有着出走的想法,却也料到出走得不到好结果。
一郎疑神疑鬼的心思不仅使婚姻波折重重,也使家庭阴云密布。一开始,他的猜忌既伤害阿直的感情,又迫使弟弟二郎自立门户;后来,身为长男的他日渐少语,使整个家笼跟着坠入深渊,以至于父亲不得不亲自邀二郎回家,活跃气氛。
众人费尽心思帮一郎走出心理困境,但最后的结果反倒是二郎也受到一郎的影响。本性直爽的二郎也陷于疑心重重的境地,他疑惑“哥哥是不是一直都对自己抱有偏见”。
于是到整本书结尾,夏目漱石抛弃了二郎这个“眼睛”,通过一郎好友H君的口,道出一郎心病所在:
一种劳累过度的理智,将思维扩展的极大,却反过来困住自身的步调。
说浅白点,就是想得太多,以至杞人忧天。
二.书中的夏目形象
当这位作家的书看得愈多,就愈发对他熟悉。在他的书里,一个常有的细节就是“抽香烟”:
我在借来的单衣腰上只围了一条三尺腰带,怀里揣上“敷岛”牌香烟和火柴到廊子里去了。走廊上放着两把套着白罩的椅子,我拉过来一把就坐下了。
每次看到“敷岛”牌香烟,总会会心一笑,既感到作家是一根一根抽着“敷岛”,写下这些大作;又忍不住也想抽一抽这种烟。
作家的灵感来源于生活,也来源于自我,于夏目漱石而言尤其如此。无论是《三四郎》中的广田先生,《门》中的宗助;还是《心》里的“先生”,《我是猫》里的“主人”,你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一部分夏目漱石。
同样,《使者》中的“夏目漱石”也非常鲜明——这个人就是一郎。
一郎拥有明显的大男子主义认知,他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先由女方关心男方;当实际并非如此,家庭不顺诱发了一郎的神经衰弱;处于内心煎熬的一郎难以自拔,最后对夫人进行了家暴。
实际上,这都是漱石本人的真实写照。
那么,一个持有不平等观念的人怎么能成为日本的国民大作家?
我想,正是因为“作家虽处于时代所给予的局限中,却能将自我和这个时代真实体现在文字中,留给后人评述,阅古知今”,使他能够得到这一崇高地位。
总的来说,这是位值得阅读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