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丧”的时候,选择了去寺庙来一场说走就走的修行
佛教有三毒
即“贪,嗔,痴”
贪,
对顺的境界起贪爱,非得到不可,
否则,心不甘,情不愿。
嗔,
对逆的境界生嗔恨,
没称心如意就发脾气,
不理智,意气用事。
痴,
不明白事理,是非不明,
善恶不分,颠倒妄取,起诸邪行。
1、
人生前二十几载未觉坎坷,
却在本命年前一岁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对自我的重新认知,对人生的规划开始怀疑,
对求而不得的东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于是我跌入了佛曰的三毒境地,
我开始觉得自己需要救赎。
我做的第一个决定是买下机票,辗转高铁汽车,
来到一个江南小镇的寺庙里住上一阵。
那段时间所有心事将我织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觉得焦虑,呼吸困难,夜难成眠。
所以我侥幸的认为,与佛祖亲近些,能解脱出来。
2、
夜里赶到的时候,是小刘接的我。
说给我准备了一间禅房,
特地备了张禅椅,供我冥想。
夜里的寺庙静得只听见蝉鸣鸟叫,
黑漆漆地需要打手电照清前路。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时,
我觉得夜里黑,但月光亮,还有星光点缀,
就如我困住自己的小黑屋忽然有了个窗,
还照进来了一束光。
而就是如此凑巧,
给我安排的禅房床头就是一扇窗,两边开,
夜里我留了中间一道缝隙,
于是第二日清晨,我在这束光里醒来。
醒来时,我盯着这束光看了很久,
就这么平躺,发着呆,
仿佛能从这束光里看到所有困顿,
那些没有头绪的事,那些求不得放不下的种种,
皆如电影胶片,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
直到小刘敲门:“吃早饭吗?”
3、
早饭是在寺里斋堂吃的,
吃之前,寺里的法师会先念一段“供养偈”。
因为是第一次吃斋,我学着小刘正经危坐,
虽对这堂里事物皆好奇,却也不敢张望。
等小咒念完,小刘提醒我吃饭时,我仍低垂着头。
早饭是素菜的包子和白米粥,
我只盛了一小碗,勉强吃下了一个包子,
便放下了碗筷。
或许是近年生活习性缘由,我并不太习惯吃早饭。
但迎着日出醒来,毫不拖沓的起床,
只是因为我不想辜负清晨见到的第一缕光。
从斋堂出来,
小刘问我要不要出去转转,
说这里风景很美,出寺庙往南边走走,还有座塔。
小刘是寺庙旁边文管所的管理员,
平日就是守着寺庙,守着文管所,
工作没什么大的事情,都很琐碎。
和他同住的还有一位负责文管所清洁的张叔。
“张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我时常要帮他记住东西放哪儿,
这也算我日常工作之一了。”
小刘虽是打趣,但也足以见得他工作很清闲。
他说他闲下来就看看书,
因为学的博物馆专业,对古建筑很感兴趣,便时常看看相关的书。
“看书看累了,还会练练吉他,
没学多久,但最近会弹天空之城了,
这几天争取学会《晴天》。”
我问他为什么年纪轻轻要做这样一份“养老”的工作,
他只是笑得憨厚老实说:
“毕业那年,学校的招聘会上,
我现在的领导也问我,这份工作对年轻人来说,很难熬,你能接受吗?
我当时听完工作内容就欣然答应,
我说这是我想要的,
其实当时只是迫切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而这份工作又和我专业相关,
最主要,清净,我怕自己太年轻就太浮躁,想沉淀下来。”
说着他顿了顿,垂了头,好半天才继续说:
“但确实比我想象的要难熬,
第一年过去,我开始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很抑郁,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
觉得这样的人生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但所谓有意义的人生,我却很难去实现。”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塔前,塔顶很高,
他有些费力地仰头看着:
“那段时间,真的觉得前途无望了。”
4、
有天寺里停电,
小刘说寺里没有斋饭吃,要我叫上张叔下个馆子。
是在山脚下的一家大排档,
不知是不是常年生活在寺里的原因,
小刘点的是三个素菜。
张叔是本地人,吃饭时便和我们讨论起了方言,
我说江浙一带的方言很难懂,他说教我几句,
实在难学,便作罢了。
张叔聊天到兴起,还说起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故事,
虽是年纪轻轻便出去走天下,
但性格胆小却是骨子里的。
“我十八岁那年,负责一片田地的杀虫任务,
结果所有田地里我的这一片杀得最干净,
于是领导让我演讲,分享杀虫的心得,
可我临上台了,腿脚发软,怎么也不敢上去,
最后可惜,机会给了别人。”
张叔说起这事的时候,仍有惋惜,
但不忘摸摸脑袋自嘲:
“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从小胆子就小。”
直到如今,小刘不在寺里的时候,他不敢一个人睡,还要拖着保安陪他。
如今他总忘了衣服晾在哪儿,电视遥控器放在哪儿,
但年轻时候的种种,他却记忆深刻,历久弥新。
5、
我其实是一个怕狗的人,无论多小的狗,
我都抱有一种原始的恐惧。
但寺里一只小金毛特别粘我,
我陪小刘去晾衣服时,它竟跟着上了楼梯,
追了上来,一直绕着我,
用头蹭我的腿,时不时舔舔,
我便躲到小刘身后,
他最后别无他法,只能把小金毛抱走。
这段时间是江南特有的雨季,连日里都是阴雨天。
我和小刘在斋堂吃过午饭后,
想待一会儿等雨势小些再走,便坐着安静听了听雨。
没坐上一会儿,小金毛便窜了出来,
仍旧在我身边打转,我仍旧在躲,
我低头看它,它直视我,眼神里满是期待,
仿佛希望我对它的热情有所回应。
但怕狗是我的天性,我只能拉过小刘做挡箭牌,
久了它似乎觉得受伤,便没了先前的闹腾,
开始温顺,但仍旧跟在我身边,不近不远。
我眼看雨势小了,急忙拉着小刘说走吧。
撑着伞走出斋堂时,
小金毛跟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望着我,
我终于还是回头冲它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
但我五步一回头,它仍旧在屋檐下,
眼里有希冀,盯着我看。
“是不是寺庙里长大的狗,其实通灵性?”
我在回去的路上没忍住,
问了小刘一句如此荒谬的话。
我那刻望着小金毛的眼神,
似乎真觉它有话想同我讲,
或许真有前世今生呢,或许…… 有太多或许了。
想起小刘问寺里做饭的阿姨小金毛叫什么名字,
阿姨答:“菩提。”
多灵性的名字,同它一样。
6、
小刘在我离开寺庙前一天还是没能学会弹《晴天》,
扫弦总也扫不出那个调,
我想和着吉他唱一曲的想法,终归只能是个想法了。
张叔也仍旧胆小,停电的夜里,
宁愿走上半小时下山去小镇找人唠嗑,
也不敢待在黑漆漆的寺里听小刘弹不熟练的吉他。
雨里斋堂一别后,
我没再见到那只唤作菩提的小金毛,
没法鼓起勇气摸摸它的脑袋,回应它的热情,
甚觉遗憾。
也终归没能习惯江南菜的鲜甜,
没能听得懂江南人的吴侬软语。
但心境倒是平和了下来,
也明白了佛理能给你指引,却无法替你做决定,
人生很多的豁然开朗,都不是佛前念几日经得来的。
我亦仍没有豁然开朗,我仍觉困顿。
但有些事,我不会再郁结于心,
我知佛曰人生七苦里,最苦莫若求不得。
我明白放下,总归要靠自己。
就像我听小刘那日仰望塔顶时说的:
“可我后来日日见诵经的法师僧人,
见电影里磕长头去朝圣的信仰者,
我好像明白了,
每日追求的人生价值,其实很虚妄。”
是吧,
有些工作需要有人做,有些使命需要有人背负,
所谓人生的价值,
就是不该困自己于狭隘的世事认知里。
我没能在禅椅上得来的冥想,
却能在躲雨的芭蕉叶里寻得,
又何尝不是柳暗花明的美好。
笔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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