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志文提着公文包急急忙忙地赶着路。公交站台上,二路车刚好开走了一趟。等张志文赶到,只能等下一趟。
他看了看手表,与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从理想的情况下,他赶到约好的地方,时间还是足够的,但实际有很多他不可预知的因素,因此,心里有了一丝着急。悔恨了自己昨晚太过放纵,贪喝了几杯。
二路公交车终于来到,上车的人已排成队。张志文只好跟从队伍后面,有序地等着上车。上班高峰期,二路公交车来到这个站,已不算始发站,车上能坐的位置根本没有。站着的人,有的主动为刚上车的人侧身让道,车上广播也放起了提示,希望在先上车的人能往后站,让后上车的人有位置上来,张志文好不容易上了车,但挤迫的空间,让他颇感难受。如果错过了这一趟,那等下一趟,在时间上来说,远远不够,要是平时没有什么事情,他宁愿再等下一趟。
车开动了,张志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抓手的地方,但身体还是不能得以有足够的空间放松,车匀速地前行,每过一个站,都有人上下。好不容易盼到有坐位的要下车,张志文刚想坐下去,动作不够迅速,比他更想得到座位的人,身体早已伺机霸好了位置,张志文只能继续站着。
时间在挤迫的空间里一点一点的过去。当车内的广播再次响起,张志文要下车的终点站已到。他等车停,好不容易穿过人群,下了车。他掏出手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下车的地方,张志文第一次到来,周围的环境,让他略带疲倦的精神,增添了混沌。他用手机打开高德导航,目的地只有六百米,借着导航的指引,他找到了约定的地点。
“倪姐,我到了地方,您现在在哪里?”张志文拨通了电话。
“好的,我等你。”张志文得到了电话那头的回应,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松。挂掉电话,迅步往前面一幢大厦走去。
二
“小刘,昨天的方案修改得怎样?”一身着装休闲的中年男人,转身问跟随身边的女子。
“周总,已经改好。”
“等一会你拿到我的办公室,我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约李总出来吃个饭。”
“好的,周总。”
刘心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把昨天修改好的方案文件,打印出来。
“小刘,方案没问题。”中年男人看完刘心怡递过来的文件,低着头说。
“周总,我们什么时候约李总?”
“今晚。”中年男人还是头也不抬,过了一会,接着说:“等下你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同我一起去陪李总吃个饭。”
“我——”刘心怡还想说什么,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她一眼,她不敢继续说下去。
回到家,刘心怡走到沙发前,一身疲惫地坐了下去,头脑很乱。对于晚上陪李总吃饭的事情,她从来没有预想过。毕竟她手上的项目,是前面离职的同事没处理完的事情。相关交接工作的过程,前面要走的同事也是匆匆忙忙地交待完一遍就离开了。虽说她加了几个晚上的班,对于项目的大概方向是了解,但是还有一些细节没弄清楚。她只能在上司的协助下,把项目所需的文件一次又一次的修改核对,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把工作做好。
从学校毕业后,这是她的第三份工作。前面两份,都因公司的财务出了问题,被查而导致直接关闭。对于她来说,无形地被扣上了扫把星的称号,她是后来才从其他旧同事的嘴里听到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本以为刚进来,有人携带一段时间,但理想与现实的差别,往往是逆向而行。在她的前一任,因为个人的事情,在携带她几天的时间,就被公司的领导直接安排离职。
公司的领导要她一起出席重要的宴席。刘心怡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镜子前,发呆了许久。
三
“张先生,我同意你所说的,但是我有点小小的要求,能否按我的想法作一些更改。”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看着手里的文件,用带着广东人常见的普通话口音说道。
“可以的,倪姐,在我们可控合理的范围内,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尽全力完成。”张志文微笑地说。
“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带着——”中年妇女断断续续的,边说边用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转着圈。
“是不是现在流行的与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意境。”
“对,我就想要那种远离尘嚣,带点禅意意境。”
“倪姐与我设想的一致,我刚才与您一番交谈,心里也想到这一点,但是没得到您的意见,不敢乱说。”
“不怕张先生见笑,我呢,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做的事情,也挺烦杂,有时候想静静,大都市给我的感觉,也就那样了。像极了钱钟书《围城》里所讲的那一句名言一样,是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 ……”中年妇女又习惯地用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转着圈。
“‘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走出来’,”张志文脱口而出,但他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说完后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中年妇女的表情变化。
“对,对,对,就是这样。”中年妇高兴地接上话说。
“这也是我喜欢的一句话。”张志文终于舒了一口气说道。
“张先生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也喜欢那么深沉的东西。”中年妇女像找到知音一般,完全放下戒备,有意思与坐在对面的青年男人作一次交心的深谈。
“喜欢是喜欢,”张志文像是被触碰到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或燃或灭的文学梦的星火。一瞬间,一股要做宏篇阔论的言辞欲望,喷发而出。这个在他上学的时候习以为常,他经常在不影响学习时间的情况下,与身边一些有志于文学观念创新的同学举行各种研讨会。会上,他经常一讲就一两个小时,而同学们在他结束发言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及仰慕的神情。
他正了正身姿,接着说:“文学上表现出来的思想,在现实的生活中,是有一定的参照缩影。所谓的文学,是需要经得起人民群众的审读。而作家,是需要生活的观察以及思考的沉淀。一味的去应合大众,这样的文字排序,只能算应景的调侃。我记得是哪个文学大师说过,每一个人,都能有机会成为作家,但是成为文学家,是需要历史的论证。文学的缘由,离不开现实生活的影子,离开了,那不叫文学,那叫神话。”张志文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以为会令对面的女人感到厌倦,然而,对面的女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张先生应该成家了吧!”中年妇女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还没有。”张志文一时反应不过来,犹豫了一会,如实回答。
“那也有心中完美的对象了吧!”
“倪姐见笑了,也没有。”
“像张先生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
“缘分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也是,如今追求的东西,不像我当年的那样,想当初我与家里那一位……”中年妇女回忆往事地说了一长段,张志文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插口应同几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当中年妇女在合同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张志文一个多月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舒服感,他看着合同上面的几个正楷的名字,这个月的月绩,他不用再担心了。。
四
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刘心怡两眼朦胧。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刚才吐了一场,今晚吃下去的东西,已经全部返还回去。
外面那一间充满烟味的房间,她此刻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是想不告而别。“生活,是生活”,她在心里嘀咕着。生活教给她的意义,尽管一切不如己意,都得默默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