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五点,太阳还优哉游哉挂在天空,我徘徊在桥头,看着一辆接一辆的车飞驰而过,心中直犯嘀咕:《征婚启事》不过区区在下的一篇小说,只是小说而已!可为什么还真有人约。

约也就约吧,可这约着约着,我自己都几乎承认那真不是小说,而是现实的征婚启事了,这不,午饭后到傍晚了,约我的人不露真容,耍猴呢?不过,人家一会儿一个短信一会儿一个电话说等等马上就来。

五点十分,桥头发生了车祸,一辆银灰色桑塔纳撞上了一辆旅行大巴,我顿时惶恐起来,如果不是我这么老瞪着那些车辆,它们会不会就能相安无事呢?哎呀,她会不会在这辆车里?喇叭阵阵,格外刺耳,有人把脑袋架在车窗上吼“找死呀”,行人陆续改道朝着出事地点热热闹闹涌去。

五点二十分,太阳和高楼将主干道分成了阴阳脸,交警正疏散交通,我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冷汗,更加确定我迫切需要一次征婚来圆满自己的人生。

五点二十五分,随着几声短促的鸣笛,她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我沧桑的眼前。“鸣鸿,猜猜我是谁?”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车,“上”。

我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犬,听到了主人回家的命令,心满意足“上”,复杂的心情跟复杂的表情一样,不可言说。她爽朗一笑,一甩长发拍了拍方向盘:“哥们儿,等也是一种幸福,你敢说不是吗?”

我忐忑道:“等你,比幸福更幸福。”

“叫我阿梅,要不直接叫我网名,堕落天使。”

“天使应该飞翔……”

“别跟我说教了,这世界压根儿就没有应该不应该!”

说着,她将车开到了农夫庄园,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么高端的休闲会所,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两眼相当忙碌。

阿梅点了些价格不菲的养生小菜和一瓶波尔多,我真怕她埋伏下什么陷阱,然后她的那些同伙乘机取走我的心肝脾肺肾等等,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于是又寻思,贱命一条,爱咋咋地!

阿梅让女服务员开了酒,并分别斟了两杯,女服务员走后,她故意咳嗽一声道:“这地方很不错,清新典雅,让人能抛出杂念、回归自然、心情愉悦,感觉到没?赤条条无牵挂!来,干一个。”

我竟然有些脸红,不知道阿梅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没贸然说话,不过,这环境,的确让人有赤条条之感,在喧嚣而浮躁的城市,它就像一个处之泰然的隐士,远离伪善、还原淳朴,她晃动酒杯,我忙举杯:“我……”

“哈哈哈,”她小酌一口,“我请客。”

我身上可真没钱,但我真没想过我要付钱。

阿梅看出我心事似的,指了指酒瓶道:“精神固然重要,物质也必不可少,双丰收嘛!看,这瓶波尔多,可是AOC级别的,正宗法国原产,味道怎么样?”

我品不出好坏:“不错。”

“路易•巴斯德曾说过:‘葡萄酒是最洁净、最保健的饮料,没有葡萄酒的一餐,如同没有阳光的一日,’”她说,“葡萄酒就像一个贴心的小护士,它能把人的每一个毛细血孔护理得恰到好处,我特别喜欢这儿的葡萄酒,要是有些日子不来了,就像女儿长时间见不到亲妈一样,怪想的。”

我忍俊不禁,她的比喻实在太奇特,我算是够能想象,还真没把酒形容成母亲、小护士,关键是这种比喻既新奇,又恰当:“佩服!”

“算正式泡我吗?”她媚眼闪烁,看得我心惊肉跳。

随着她这句话出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她掌控,为了不使自己继续被动,忙转换话题:“我的情况……”

“了解,完全了解,”她连连点头,“一路鸣鸿,男,学历高中,有点低,职业写手,年龄奔四(不是问题),身高一米七四(适中),体重六十二公斤,偏瘦,血性A,偏固执型,离异,有一子,前妻抚养,对不对?”

我哭笑不得,她完全误会我的意思:“我指的是书稿,不是我。”

“得得得,人品不好,书再好我也无视,人品较好,书差一点根本不叫事儿,”阿梅抓起酒瓶,给我斟满,再往自己杯子里斟了点,“我女儿想来作陪,我没答应,如此曼妙的氛围,我可不想有个小可爱电灯泡,对吧,大哥,你出过轨吗?”

我真想一走了之!

“鸣鸿,”阿梅道,“我把男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珍藏品,一种是消费品,没离婚之前,我痛恨出轨的男人,现在离婚了,我才明白出轨也是一种生活,绝对美满婚姻可望而不可即,肯定地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有句话不知大哥听没听过,没出过轨的男人是不完整的男人!”

在外界传言中,是因为我出轨才导致婚姻的破裂的,但真实的情况我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看来阿梅是有备而来,我就不得不端坐起来:“有一个男人越轨,就有一个女人出墙,我理解一切,生活,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理解?你怎么理解?我要是愿意出墙,你敢出轨吗?显然,现在的问题在你那边,或许,我以前太强势了,女人太强势不是好事,所以,我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做一个家庭主妇,我嫁给你,你就有了物质,你嫁给我,我就有了精神,物质和精神并不是完全对立的,是不是?不但不对立,反而相辅相成。”

我是被生活折磨过的人,可现在,我终于懂得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中未免七上八下,脑子里不仅浮现出金钱的温床,更是出现了我们俩赤裸裸云雨的镜头。

“阿妹,”我不知不觉地改变了称呼,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两手搭在藤条椅子靠背上,“现在看来,你不但是大出版商,还是私家侦探,更是位谈判专家,就像这瓶波尔多。”

“是嘛,你应该说我是调情高手,”她学着我的样子,举起酒杯,红唇欲滴,“我要一滴一滴化成酒,不多不少,正好半高脚杯,而你,也要一滴一滴化成酒,不增不减,也正好半高脚杯,那么,咱们俩就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生。”

我瞬间石化,因为她说的话,正是我脑子里刚刚浮现的小说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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