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小时候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关于我七姥爷的,作为他的跟屁虫儿,我是整件事情的见证者,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存在我的脑海深处,它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以至于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谈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心怀敬畏的去认真听,因为从那件事情开始,我知道,这世界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没见过的,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姥爷这个称呼在我们老家是指母亲的父亲,七姥爷并不是我的亲姥爷,他也不是我姥爷的第七个兄弟,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叫他,我也不知道,从我懂事时候开始家里人就让我这么叫他,至于原因,从来没说过。
我只知道七姥爷是个有意思的人,所以我小时候整天没事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七姥爷屁股后面转。我的老家在东北深山里的一个小镇,因为盛产木材而成立了林业局,七姥爷是闯关东来到我们林业局讨生活,然后就定居在这里一辈子,并且终身未娶,当然也没有儿女,因此特别喜欢我,也乐得我跟着他。他总是时不时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些零食,然后对我说:叫姥爷!我执拗的说:你不是我姥爷,你是七姥爷!他就板起脸来说:不叫姥爷不给吃。我贪恋零食的诱惑,就委屈的叫:姥爷!然后他就哈哈大笑,把零食递给我,说:滚吧!
说七姥爷有意思,是因为他没上过学,唯一认识的三个字就是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却有一套给牲口看病的本事,问他哪里学的他也不说,但的确很厉害,不是那种正规医生看病抓药的方法,是些土方法,比如有次有家人的牛咳嗽,他看了看,就让去山边挖些沙子,然后煮水给牛喝,后来牛果然好了。他还会用旱烟油给牲口伤口消毒,据说也治拉肚子。这些我猜想都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但是碰到些疑难杂症,别人束手无策,还就是七姥爷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好使,况且他也不是江湖骗子一类的号称包看百病,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只要看一看就说这事我管不了,任人家求着他看看,也只是背着手,摇摇头说着:那不胡扯吗,看了也是糊弄你!就走了。也正是这样,附近的人都很信服他。
妈妈说,七姥爷就是没文化,如果有文化的话以他早些年给生产队牲口看病的资历,现在也大小也是个干部了。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七姥爷最厉害的地方,我成天跟着他,自然要比别人观察的多一些,我崇拜他的原因除了他无师自通的本领,还有就是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仙气,但是又不做作。
我亲眼看见他给一个崴到脚的马正骨,就是用手摸,他肯定没学过解刨学或是骨骼学,但是我知道他清楚牲口身上每一块骨头的样子和结构。
我也经常看见他看病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在像其他兽医那样的查看病情和询问主人,我看到的大多数情况是他摸摸牲口的头,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在牲口面前叨咕几句,有时候还贴着牲口脸听一会,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他是在跟动物交流。
最让大家都佩服的是,无论多不听话、性子多么烈的动物,见了七姥爷都乖乖的,谁家的马惊了,七姥爷一去就降的服服帖帖,听说谁家的狗比较凶,只要七姥爷往跟前一站,立马就乖乖趴下,夹起尾巴。
所以有段时间,我们镇子附近“闹疯狗”,联防队就请七姥爷去一起帮忙灭狗的。那段时间挺可怕的,据说一群得了狂犬病的狗到处乱窜,被咬了的人也会像狗一样到处咬人,一时间人心惶惶的,那时候大人们都嘱咐我们出门遇见疯狗要转圈跑,说疯狗不会拐弯,并且怕水。后来这疯狗风波是在七姥爷帮助下平息的。
这件事过去有段时间,有一天我依然屁颠屁颠的跟在七姥爷身后,看他给“山东刘”家劁猪,说白了就是给猪割小鸡鸡。联防队的小丁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找七姥爷有急事,到底是什么事他也没说,就是看着很着急的样子,七姥爷就收拾了一下带着我去了局派出所。
开始我们还以为又是打狗的事,或者谁家的牲口惊了又伤人了,但是当我们一走进局里的小楼,我就感觉出气氛的不对,联防队都站在外面,一群一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但是都没进屋,都井然有序的站在外面,这跟他们平时散漫放肆的风格很不一样。
七姥爷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一样,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低头问我说:小牛,一会爷有事你还跟着吗?
我当时也是好奇心盛,就毫不犹豫的说:跟着。生怕他不带着我。
他就点了点头,说:长长见识也好。然后就把随身携带的挎包摘下来,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走进房间里,我看到只有派出所长王毛子在,然后还有四个人都是我不认识的,当时我不懂,后来年纪大一些了再回忆起来,才明白他们才是屋子里的主角,因为当时他们是坐着的,而所长王毛子却站着,但是显然当时七姥爷是意识到了这些的,所以他一进去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办公桌后面那个坐着的中年男人身上。
王毛子见七姥爷进来,匆匆冲他点了一下头,就转向那个中年男人说:这就是窦老七。
中年人听了之后,坐在那里冲七姥爷点了点头,然后说:来,坐下说。
七姥爷并没动,仍然站在原地冲着那中年男人说:直接说事吧!
王毛子见状赶紧一边把一张空椅子往七姥爷屁股后面凑了凑,一边对七姥爷说:这个是胡队,有个案子需要你帮忙协助下。
没等七姥爷开口,那个胡队就站起来隔着桌子招呼着:叫我老胡吧,来,老爷子,咱直接说事。
说完他掏出一叠照片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指着说:你看看这些。
七姥爷往前凑了凑,屋子里其他人见他们都站着,也不好再坐着,就都站起来围了过去。
一时间他们都只注意在桌子上的照片,却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个子小,就躲在后面从他们的缝隙间也向桌上的那些照片看去。
那些照片上拍摄的都是一些动物的尸体,有狗的,有牛羊的,也有鸡的,但是无一例外的死相都很惨,那些动物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肢体残缺不全,有些甚至内脏都被掏空了,从照片上看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王毛子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我猜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就小声嘀咕了句:咱这闹狼了?
七姥爷淡淡的说:要是狼还会给你剩下这些?他们会直接带走再吃,让你找都找不到,更别说拍照片了。
听到这,王毛子又嘀咕着“那是什么野兽干的?看这架势挺凶残……”
没等七姥爷回答,胡队就打断王毛子,然后冲着七姥爷点点头说:的确不是狼,现场采集到的脚印和毛发显示,应该是人干的。
王毛子长大了嘴巴,抬头看着胡队,有些结巴的问:人,人干的?你是说这些都是人干的?看着像咬的啊?
胡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说:是人咬的!牙齿痕迹比对过了。
胡队说到这,我看见七姥爷的嘴角有些抽搐,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与此同时王毛子整个人都好像傻掉了一样,他窝在我们镇子上,估计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的嘴有点不利索了,喃喃着:吃,吃生肉,人吃?
没等他继续发问,七姥爷却开口了,他对着胡队说:牲口的事我管的了,这人的事我也整不明白,这案子估计我帮不上忙。
胡队抬头看了一眼七姥爷,然后又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说是人,但是还不能确定,因为他是个长尾巴的人!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就连一向久经沙场的七姥爷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显然这话从一位成熟稳重的老警察口中说出来,相信任谁也不会当成是玩笑话,但是若不是玩笑话,那就真的是让人目瞪口呆了。
接下来,七姥爷也坐了下来,一屋子人又围在一起,胡队就给大家详细的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近期在我们这一片儿,围绕我们镇子周边的几个林业局和林场,都相继有报案称家里的牲口或者家禽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咬死了,现场无一例外的发现动物尸体被吃的乱七八糟,但是都没有全部吃干净,也没有带走尸体。
起先是当地派出所出的警,毕竟这种事情还没必要惊动刑警,因为就是以为是什么山上下来的野兽干的坏事,熊瞎子、野猪甚至东北虎或灰狼都有可能,局里本来还打算组织打猎队进行守夜和围捕的。但是事情出现转机是偏偏有户也被吃了鸡的人家,报警称夜里听见有动静就出去查看,发现有人影,但是没看清,等待追过去就发现自家的鸡死掉了,脖子上还冒着鲜血。
所以这户人家坚持说是人干的,本来是人干的也不算什么大案子,但是因为这事波及面比较广,而且那时候各种谣言也挺多的,上面怕影响不好,就派了专门的人去调查,这现场一认真取证,才发现,所有事发地点都无一例外的勘察出有人的痕迹,而且是同一个人。
那么好了,确定是人干的,也是当成一般的治安案件处理,唯一特别的是不知道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段罢了,但是事情似乎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新的转折点源于我们镇上的一个目击者,是他的口供让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也使事件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个人叫大奎子,是我们镇上的一个无业游民,那晚打麻将到很晚,就独自一个人往家赶,走到半路突然肚子不舒服,正好路过一家发现没有锁大门,便进去院子里在那家的简易厕所里方便,这也没什么,因为镇子上人彼此都是认识,他跟那家人也相熟,他就蹲那闷头拉屎。
我们那里没有路灯,到了半夜人家屋子里的灯关了,基本上就是靠着月亮的一点点光亮了,所以可以说是夜深人静,乌漆墨黑的,大奎子就这样摸黑儿拉的正欢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狗叫,并不是那种狂吠的叫声,而是有些沉闷的哼了一声,接着就没了声音,他又侧耳听了听,似乎还有什么牙齿咬动的声音,大奎子以为是偷狗的,赶紧擦擦屁股,提好了裤子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声音是从院里西北角传出来的,大奎子知道那家人的狗拴在那里,借着月光他往那边看去,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似乎在吃着什么,那人背对着他,也根本看不清脸,等到大奎子想凑近观察,那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动静,就突然站了起来,回过身来看着大奎子,大奎子就叫了声,谁啊?
那人没回答,而是作势向前一扑的样子,张开嘴巴,发出了“嗤嗤”的吼声,大奎子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事后他说当时那人叫的太突然,声音又很可怕,最主要的是他隐隐约约看见那人的牙齿很尖,所以当时吓蒙了。
那人趁着大奎子摔在地上,也没有扑过来,而是马上转身像个夜猫一样敏捷的逃走了,事情最离奇的地方就是,大奎子从那人逃走的背影中看到了些古怪,用大奎子的原话就是:那人长了个尾巴!
“长了个尾巴?会不会是腰里别了个棍子或者长刀之类的?大晚上的大奎子看错了?”王毛子听到这插嘴说。
胡队摇了摇头,说:之前问过很多次了,他坚持说不会看错,况且那尾巴是会动会摇摆的,绝对不是眼花,他说就是尾巴。
这时候七姥爷也开口了,他说:大奎子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但是说正事还是靠谱的,他这么坚持说是,应该有把握,我看他也没必要撒谎。
胡队也点了点头,说:我们也这么看,毕竟我们审过的人多了,撒不撒谎还是看得出来的。
七姥爷又问:那会不会就是什么动物,比如猴子?
说到这全屋子的人的目光又再次看向了胡队,胡队犹豫了一下,说:人长尾巴,的确有些说不通,但是大奎子说那个人除了有尾巴,身子脸和动作都是人的样子,还穿着衣服,尾巴倒是像猫或者猴子一类的那种尾巴。我想,他既然看清了是人脸,倒不至于把动物错当成是人。
话说到这里,一屋子人都沉默了,有人开始哧溜哧溜的喝着滚烫的茶水,有人开始抽起了烟,七姥爷也从我挎着的背包里掏出烟袋锅子点了起来,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尽管不合情理,但是却让人无从反驳,貌似只能顺从。
七姥爷抽了几口旱烟,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胡队,我就是个给牲口看病的糟老头子,这事我管不了。
胡队先是一愣,然后走到七姥爷跟前,说:老爷子,你的本事我早听他们提过,今天虽然没聊几句,但我还是见识了一二。这么说吧,你们这片儿,这事你管不了就没谁能管了!
接着他又指着桌上的那叠照片说:大奎子目击的现场勘察过,狗被咬死了,从作案手法和现场遗留证据显示,都跟之前的几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基本可以并案侦查。你想一下,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就凭这么个古怪的东西,谁能保证他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今天是牲口,明天会不会是人呢?
说到这,胡队停顿了一下,看向七姥爷,然后接着说:所以,不管有多难,我们是一定要把这事解决的,就看您老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了?
胡队说完把头偏向七姥爷,就那么看着他,七姥爷吧嗒吧嗒的又抽了几口烟,然后把烟袋锅子冲鞋底磕了磕烟灰重新放好,就说:罢了,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吧!
七姥爷说完,我看见胡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接下来大家就提议先去几个保存完好的现场看看,一行人刚要出发,才发现角落里的我,胡队指着我说:这小孩谁家的,要不先送回去。
没等我开口,七姥爷就说:这是我徒弟,他得跟着,他那包里可都是我吃饭的家伙,没他打下手我干不了。
胡队听七姥爷这么说,也就没再赶我,只是嘱咐了句:小伙子出去了可别乱说,这可都是国家机密。
接着我们一行人去的是最后现场,也就是大奎子目击的那个地方。原因是之前的几起案子因为没有受到重视,现场基本上都没有保留,只剩下一些照片和琐碎证物。胡队指了指一堵高出人半截的墙说:现场勘查基本确定是从这个地方翻进去的,攀爬痕迹很少,说明这个人身手很敏捷,善于攀越。
七姥爷仔细看了一眼那墙,又想了想说:能翻上去,不惊动狗,这本身就不单是敏捷那么简单了,应该还有其他的本事,侦查是你们的本行,相信这边能找到的可疑之处你们都分析过了,我总跟牲口打交道,那晚这家其他的牲口不是没事吗,我去看看能问出啥嘛。
七姥爷这话一出口,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人还小声嘀咕:这审犯人听说过,难不成还有审牲口?
我看见胡队虽然也感到有些意外,但仅仅愣了一下,就饶有兴趣的看着七姥爷说:有几只鸡在栓狗的旁边,走,咱们去看看。
想想也是,七姥爷也不是警察,如果警察都找不出的线索,他能找出来,那他也就真成神人了,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擅长的仅仅是跟动物打交道,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在警方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出奇招也许能够致胜,我想这也是胡队请他帮忙的原因。
一行人就走到了院子里,那户死了狗的人家已经被嘱咐过待在家里,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出去乱说,此刻见王毛子带着人过来,就也凑过来,女主人叫春英,我叫她春英姨。
七姥爷问她:出事那晚,这些鸡都是关在旁边的窝里的吗?
春英姨大概也是被吓坏了,神神叨叨的跟七姥爷嘀咕着:对对,都关在这窝里,你说也怪了,就狗被咬死了,鸡一个都没事!七叔,那到底是个啥东西啊?
七姥爷并没回答她是那是个啥东西,估计他也不知道,但说了句:先吃鸡,那狗不是叫了,这东西聪明着呢。要不是大奎子撞到,你那几只鸡也剩不下。
春英姨听了之后点点头,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你说也怪哈,咱家这鸡自从那晚上开始,公鸡早上起来不打鸣了,母鸡也不下蛋了,真邪性!
七姥爷听完,好像不出所料一样的点点头,然后嘱咐众人等在外面,他自己哈下腰蹲在鸡窝门口,把头探了进去。
七姥爷在鸡窝里待了有一会儿,我们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大家都这么好奇的等着,等到他钻出头来站起身,大家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他。
七姥爷摇了摇头,说:这窝鸡都吓蒙了,一般的人和野兽都不至于把动物吓成这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们一定是见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以至于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一旁的胡队就接口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七姥爷说:这周围大片山林,各个林场之间都通着,找是找不到它,相信这些天你们也没闲着,但是估计没收获。
说到这,七姥爷顿了顿,然后看了看胡队,见后者点了点头,就接着说:既然叫我来帮忙,那不管是什么东西,就先把它当成野兽,对付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捕!
胡队就问:去哪里捕?我知道你们就算是打猎下夹子也要选个地点,一般都是观察到的野兽常出没的地方。
七姥爷说:我记得镇子边上老徐家的狗刚下了崽子,就去他家碰碰运气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七姥爷凭什么根据能够准确的说出这个诱捕的地点,其中一个警察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那东西会去那里?是刚才鸡跟你说的吗?
他这话问的有些不礼貌,但是胡队没有打断他,也把目光投向七姥爷,似乎也在等答案。
七姥爷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把手一背,一边踱着步子往院子外面走,一边慢悠悠的说:还真是鸡告诉我的!
这话当然没人信,就算是经常看他用交流方式给牲口看病的我,也不相信他真的能够听到鸡告诉他这个信息,不过胡队还是跟了过去,一边跟在七姥爷身边走,一边询问着晚上该如何设局诱捕那东西,看来他选择了相信七姥爷,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试试七姥爷的方法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我当时私下问过七姥爷真的是鸡告诉他那东西会去老徐家的吗,七姥爷只是笑笑摸了摸我的头,并没有回答我。后来事情过去很久,等我稍大一些再问他,他才告诉我说:这世上有没有人能真的听懂动物的语言,他不知道,但是他并不会,或者说他所谓的跟动物交流是靠猜的。他给牲口看病,看着像跟动物交流,其实多半是靠观察和经验的积累,再结合实际情况去分析。所以,鸡当然不可能告诉他那东西会去老徐家,他之所以那么说,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完全是对自己直觉的信任。但是,也并不是没有依据,首先是他观察到那东西几次作案的地方,都是镇子边缘或是偏僻人家,再结合那东西单独面对大奎子一个人却没有进攻而是选择逃走,说明他很谨慎而且对人惧怕,老徐家在镇子边,适合那东西作案;再说,从那些被吃剩下的动物尸体看,那东西喜欢新鲜肉,而且嘴很刁,吃鸡就吃鸡胸肉、吃猪和狗就挑脖子那块最鲜韧的肉,说明他很会吃,而老徐家狗是镇上最近唯一下崽的,他觉得那东西绝对抵抗不住狗崽的诱惑,那东西更是美味;第三个根据就是,从上几次作案时间七姥爷看出了那东西的进食时间间隔,又知道上次它被大奎子冲了没有吃饱,估计近期马上还会作案,况且饿着肚子也不会远走的。
七姥爷讲的时候当然没有像我写的那样规规矩矩的分析,他说他当时就是脑子里面记得这些信息,然后再观察那窝鸡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我问他那怎么会那么肯定呢?他说:娃,你记得,凡事要么不说,要说就一定要当个真事儿说,自己都不信别人怎么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到了老徐家,王毛子就派人把他家人都接走另外安排住处,等于整个房子都换成警察的人,按照王毛子的意思,公安局的人在里边蹲守,联防队在外围布防,但七姥爷说不能这样,人太多,紧张的气氛能让那东西觉察出来,就不敢来了,人不在多,贵在精。
于是最后联防队全部撤走,就剩下公安局胡队他们四个,还有七姥爷和我,王毛子因为胡队觉得他熟悉周边环境,或许有帮助,就让他也留下了。
七姥爷没让动那窝狗,说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只是小心的在狗窝旁边精心的挑选几个位置暗藏了几个兽夹子,然后让人抓了几只鸡过来,每隔1个小时杀一只,用新鲜的血腥味增加吸引力。
胡队那边几个人不但准备了手枪,还特意带了两把麻醉枪过来,也许是为了抓活口。他们还安排王毛子借了一张捕野兽的网,一应工具都准备的挺周全。
东北的冬天太冷,夜里屋子外边根本待不住人,我们就两个人一组的分别待在几个屋子里,透过窗户向外观看。
夜渐渐的深了,那晚有些阴天,月亮不是很明亮,人家的灯相继熄灭,偶尔几声犬吠也声声渐弱,镇子上黑的深沉,静的可怕。
我跟七姥爷一个屋,我俩就那么蹲在炕上,扒着窗户往外看,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七姥爷看着我说:你困了就去睡!
我当然不会睡,就说:我不困。然后我问他:能说话?
七姥爷笑了:能,小点声就行。
我就压低声音问他:那东西是人吗?
七姥爷说:应该不是。
我说:那是鬼吗?
七姥爷又说:也不是,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厉害的野兽吧。
我嘀咕着:厉害的野兽?那不是很危险,你带着我不怕我出事了我姥爷找你算账?
七姥爷说:你还挺鬼!你记着,这世界上什么野兽都不可怕,真在可怕的其实是人。大奎子见过它还能好好的活着,爷我就敢带着你来。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七姥爷让我从他包里给他把烟袋和茶壶拿出来,我知道他烟瘾又犯了!七姥爷有三宝,烟袋、茶壶和小鸟,他每天烟袋不离手,没事就抽上几口。茶壶是一个铝制的军用水壶,他喝茶不讲究,就是茉莉花茶叶放进去,倒进去开水喝完再倒,一天下来从浓喝到淡,天长日久,那茶壶的内壁都是茶垢,他也不洗,说是这样即使不放茶叶光倒水也有茶香。至于说小鸟,是他的爱好,他喜欢养小鸟,关在笼子里挂在房檐下,没事就喂喂食喂喂水。
那晚我就这样看着他一袋接一袋的抽着烟,中间喝几口水,偶尔我们聊几句,一晚上都没睡,然而并没有等来那东西,隔壁两个房间估计也都没睡,等了一晚上,天刚亮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找七姥爷询问。
王毛子进来就问:窦老七,这等了一宿啥玩意儿没有啊?!
其他人也都看着七姥爷,七姥爷说:这东西还挺耐得住性子,估计上次碰到大奎子让它变得更加小心了。
接着他转向胡队说:胡队麻烦你查一下昨天附近有没有牲口被吃的类似案件再发生?
胡队点了点头,派了人去打电话,没多会那人回来说:基本确定没有。
七姥爷点了点头:那就好,没吃就总要吃的,只是时间问题,附近的道路口和主要山道都被你们的人封闭盘查了,估计那气氛也会让它不敢轻举妄动,它应该还在咱们镇上,咱们再今晚再等等。
胡队点了点头,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继续守着,到了夜里,大家商量了一下,还不知道要蹲守几天,就不能像昨晚那样大家都不睡觉了,时间长了身体扛不住,于是安排两个人守夜,中途更换,其余人全部睡觉。
然而第二夜也并没有任何动静,这时候大伙儿都沉不住气了,有人开始怀疑甚至抱怨七姥爷,我觉得其实七姥爷自己心里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等来吧,所以胡队再次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你要我想办法,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继续等,没别的办法。
后来大伙儿提议撤了吧,不行再另想办法。但是胡队似乎挣扎了很久,还是选择了继续蹲守。第三夜因为之前睡得足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见身旁的七姥爷闭着眼睛躺在那,就问:今晚那东西会来吗?
起先七姥爷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说:你没看我睡觉呢吗?还吵我!
我说:你瞎说,你根本没睡觉,你没听收音机。
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七姥爷有个毛病,睡觉的时候必须开着收音机,即使不听,也必须开着才能睡觉,如果睡着了有人把收音机给他关了,他立马会醒。所以,我猜测他根本没睡,只是闭着眼睛躺着。
七姥爷说:爷我睡不着啊,这次好像是猜错了。
我说:爷你真的听见鸡跟你说那东西要来老徐家吗?
还没等他回答,我们就听见院子里先是传来“啊”的一声,然后紧接着是几声“站住,别他妈跑”的喝骂声,我们赶紧起来冲了出去,这时候发现胡队他们也已经到了外面,我们打开灯看见狗窝附近的一个兽夹子已经合上了,殷红的血迹撒了一地,那母狗正在窝里夹着尾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哼哼着。看来是那东西被夹住又逃脱了,守夜的王毛子和另一个警察已经追了出去,胡队吩咐剩下的一个警察跟七姥爷与我留在这边等候,然后就带着另一个警察一起也追了出去。
我们三个人就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也顾不得天冷了。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他们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其他人就赶紧问怎么回事。
王毛子气喘吁吁的说:太他妈快了,那都不是人的速度,刚追不大一会儿就给我们甩没影了。
刚才光顾着追了,来不及细问的胡队让他把守夜时候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大伙说说,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扶着墙坐了下来,说:我俩一直盯着的,后半夜那东西鸟悄的就进来了,他奔狗窝过去,很奇怪不知道为啥狗没叫,多亏了七叔的夹子,给他夹住了一只腿,我俩寻思赶紧往外跑,一个抓他,一个堵门,谁想到那东西力气特别大,硬生生的把兽夹子掰开了,然后就打算跑。
说到这,王毛子喘了几口气,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然后磕磕巴巴的说:门,门不是被堵住了吗,没想到那东西从墙飞出去跑了!
“飞出去?!”胡队惊讶的问,同时把脸望向跟王毛子一起守夜的那个警察。
那警察也有些颤抖的点了点头,说:没看见有爬墙的动作,就嗖的一下从墙上就跳出去了。
也许是“飞”这个字眼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他用了一个“跳”字,但不管怎么说,那两人多高的墙一下子就出去了,真的让人匪夷所思。众人还在琢磨,七姥爷赶忙提醒说:先不去管飞不飞的事了,趁气味还没散,现在可以赶紧调警犬过来追。
七姥爷的话提醒了胡队,他赶紧派人打电话调人和警犬过来,王毛子也把联防队的全部召集起来,等各方人马一到齐,先是让警犬嗅了嗅那血迹,然后一群人就跟着警犬开始追踪,因为时间没过多久,又有血迹可循,开始一切都是很顺利的,从路线上看得出那东西逃到了镇子东边一片山林,但是渐渐地走着走着,警犬们停滞不前了,甚至在警察拉着向前走的情况下,也只是硬着头皮象征性的往前迈几步便想往回缩,给人的感觉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们惧怕。
胡队问牵着警犬的同事:怎么回事?
那警察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大概他也没见过一向绝对服从命令的警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能够让警犬也惧怕到这种程度,到底这山林里存在着什么危险,大家都不知道,夜风吹过松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时间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色,各个神经紧绷。
七姥爷走过了摸了摸警犬的头,然后盯着它们的眼睛看了一会,嘴里似乎安慰着说:乖,别怕,别怕!
那警犬果然安静了许多,但是仍然夹着尾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七姥爷对胡队说:看样子它们是不肯再追了,我猜测那东西就在附近,你们可以在这片林子搜搜看。
听七姥爷这么说,大家也都更加戒备起来,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联防队员甚至动作都开始有些僵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胡队召集了几个负责人,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就布置大家按队形进行拉网搜查。
搜索很快就开始了,胡队调集的人马中应该有类似军人的角色,所以纪律性很强,队形也很专业,但是一伙人将整片林子搜索了个遍,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那夜是阴天,林子里乌漆墨黑的,天气又特别的冷,再加上紧张,搜索了有一阵子后许多联防队员体力跟不上,就气喘吁吁了,树林间满是喘气的声音和呼出的白气。
有的联防队员已经坚持不住开始放弃了,就靠在树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人点起了烟,胡队正好看见,立马过去把烟打掉,然后小声骂着:谁他妈让你抽烟的,怕别人看不见是不是!
那联防队员被胡队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却不敢说话,立马站起来,准备继续搜索,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脸上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上来,随手一擦,然后把手凑近一看,是血!
吓得他赶紧仰头去看,却发现几十米高的松树上一团黑影抱在上面,他就“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身边的胡队也觉察出不对,也同时抬头观看,几乎在所有人都仰头看去的时候,那团黑影突然动了,就在高高的松树与松树之间来回穿梭,那是我们第一次真的见到那东西,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是长长的摆荡的尾巴还是看的清楚,它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在几棵树上闪了几下,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就消失不见了。
胡队他们玩了命似的追了出去,但是哪里还有那东西的踪影,没多久就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们追的时候,七姥爷没动地方,而是一边将我揽入怀里,一边仰头观察那树。等胡队他们回来,抱怨着,太可惜了,没抓到的时候。七姥爷冲胡队指了指那树,然后说:刚才搜查是我大意了,谁也没想到那东西是待在上面的。你们看那树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胡队他们顺着七姥爷指的方向往树上看,黑暗中果然隐隐约约看见有一团东西附在树上,看样子像是个树屋。
大伙猜测可能是那东西的巢穴,后来有两个干警爬上去勘查,七姥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执意要上去,说是或许可以发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也上去了。
等到他们下来,下面的人都好奇的询问上面的情况,两个警察只是啧啧称奇,说上面的树屋搭的很精致,还使用了油毡纸这样的人类物品做了屋顶的防水处理,然后就是的确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血迹和毛发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找到半截沾满血迹的裤腿,已经取证和拍照,进一步的发现需要检验之后才能得出。胡队再转向七姥爷,七姥爷摇了摇头,表示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差不多可以肯定那东西在里面住过。
胡队又问七姥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可以在这个地方蹲守,七姥爷说:可以试试,但是估计那东西不会回来了。
折腾了一晚上,虽然没有抓到那东西,但是胡队的收获还是很大的,他一边安排人送去那些证物化验,一边留下几个人隐蔽的蹲守在这里,然后就让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了,临了,他走过来握着七姥爷的手说:老爷子,真是太感谢你了,这几天辛苦你了,先带孩子回去休息休息,剩下的事咱们回头说。
我看见七姥爷跟胡队握手的时候,表情有点尴尬,是那种羞愧脸红的感觉,我知道七姥爷除了喝酒喝多了,就只有在觉得不好意思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表情,但是当时因为太黑了,估计胡队没看见。
与胡队他们分开之后,跟着七姥爷往家走,我小声问他:七姥爷,那上面啥样啊?
他漫不经心的说:动物是绝对搭不出来,没那脑子,可是要说是人,估计也没那本事。
我又问:你在上面都看到啥了,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大家?
七姥爷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说你鬼还真是没说错!
接着我们一边走,七姥爷一边跟我说了他在上面看见的一些事情,七姥爷说他一上去就被那搭建精巧的树屋惊到了,但是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关键是他看见了半截沾满血迹的裤腿,那应该是那东西被兽夹子夹到腿,然后为了查看伤口,撕掉的半截裤子,那半截裤子在其他两个警察眼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证物,但是在七姥爷眼里,却能看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七姥爷说那半截裤腿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尽管那半截裤腿血迹斑斑而且沾满了油污,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那半截裤腿,确切的说是认出了那条裤子曾经的主人,是我们镇子上一个耍猴人。原因就是那半截裤腿的裤口边有一根皮条子,那是耍猴人整日在寒冷中奔波,为了防止风从裤腿灌进去增加寒冷,特意在裤脚加的绳子,这样勒紧了可以保暖,而那个耍猴人用来绑裤脚的皮条子是有一次七姥爷给他的,那皮条子是七姥爷用野猪皮制作并染色的,所以很是熟悉。
我听到这,就问七姥爷:那你刚才咋不和胡队说呢?
七姥爷说:这事哪能随便说,有可能认错了,也有可能是耍猴的丢了裤子,随便说会害了人家的。
我们就这么聊着走回了家,那晚上我感觉七姥爷都没怎么睡,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我因为年纪小经不起劳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七姥爷就把我叫起来,说是带我去耍猴家看看。
我就跟着七姥爷来到耍猴家,七姥爷先是带我围着耍猴家小心的转了一圈,在墙角处我们发现了一些血迹,但七姥爷没有声张,他带着我趴在离耍猴家不远处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偷观察起来,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的看出一些收获,我们看见耍猴的手里拎着一只活鸡鬼鬼祟祟的走到院子角落,然后猛地掀起地窖的门,迅速的把鸡扔了下去,就马上关上了地窖的门。
我先是听到鸡惨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看到这里,我也大概能猜出什么了,就扭头看向七姥爷,我从没看见七姥爷表情那么严肃过,他对我说:小牛,你去找胡队长,告诉他这里的事情,让他马上过来。
我问:那你呢?他说:不用管我,我留在这里看着。
我马上撒丫子一样的往派出所那边跑,留下七姥爷一个人在这边守着,事实上,只是我当时年纪小,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其实他在我走之后,根本没有在这边守着,而是一个人下到了地窖里。
派出所离耍猴家不算太远,但是来回一趟加上中途我再跟胡队学话描述在耍猴家看到的情况,时间也废去了不少,等到我们一行人再次返回的时候,我看见七姥爷正坐在地窖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耍猴的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
胡队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向七姥爷,七姥爷把烟袋锅子冲鞋底磕了磕,然后站起来说:我跟那东西说好了,你们把他带走吧,剩下的事就是你们的了。
后来的事就是胡队带着人打开地窖的门口,然后果然没有遭到反抗,就带走了那东西,当然也同时带走了耍猴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耍猴人和那个东西,甚至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后续的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进展胡队他们也再也没有对我们说过。
后来我问七姥爷,他下到地窖里见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真的跟那东西说话了吗?
七姥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的回答我,而是对于这一切都闭口不谈,有关七姥爷在地窖里和那东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永远都成了一个谜。
这件事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那段时间里整个镇子进出的公路都是封闭的,过往车辆严加盘查,人们多少还是会感觉到一些异样的气氛,于是就有了各种五花八门的传言,我们学校里也都受到了影响,那时候镇上有闲钱买报纸的很少,一个家里比较有钱的同学不知道在哪里拿来一张地方小报,信誓旦旦的说报纸上写我们这边发现了个“人猴”,具体什么是“人猴”大家也不知道,但那时候的孩子对未知事物总是好奇的,后来有人就煞有介事的说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我们镇子上有户人家死了个女孩,埋在了后山,但是其实那女孩并没有死,只是一时断气让人误会了,后来女孩在棺材里醒来就用力敲棺材板,被附近的一只公猴子发现了,就把她挖了出来,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孩就被猴子弄怀孕了,就生下了“人猴”。这话当然报纸上没写,只是在孩子间流传着,但报纸上的确有过一篇关于“人猴”的报道,后来我仔细看过,内容是说“不要毒害孩子,让这种人云亦云的谣言流传”,看来报纸出来辟谣了,真实的故事我见证了开头,却永远也不知道结尾,但是每当他们有模有样的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不置可否,因为有句话叫做“捕风捉影”,没有风吹,哪来的影动呢?
再说七姥爷,因为这件事,他不久就离开了我们镇子,走的很匆忙。我妈说他好像是被调去给国家办事了,或者受到奖励享福去了。最后一次有七姥爷的消息还是许多年前,得到的却是死讯:听说七姥爷有一次在峨眉山旅游的时候,在山道上被一只突然跳下的猴子扑到了山崖下,就这么意外去世了。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七姥爷的任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