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三哥拖着疲惫的身子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家赶。
现在正是繁忙的秋收季节,在地里辛苦了一天,他周身酸痛不已,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饱饱的吃上一顿,然后躺在炕上睡个安稳觉。
没等他进入家门,他就听到了三嫂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他心里一紧,慌忙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三嫂叉着腰,跳着脚,手指着村东头的方向,放开嗓门叫嚷着:“你个挨千刀的,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有本事冲我来啊!背地里动手脚算什么能耐?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原来你是这么个货色,老娘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你给我等着,我以后饶不了你!你个贼婆子!”
三哥停好自行车,连忙上前拉住她,问:“媳妇儿,你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三嫂咽了一口唾沫,“出啥事?我们家的鸡少了一只,是我的碎花,别的鸡都回来,单单碎花找不见了,它可是我的心头肉啊!”说完她鼓胀着肚子,再次把头扭向村东头,眼睛里满是怒火。
自从嫁到了张家三嫂就过上了皇后的日子,三哥则成了她的奴才和长工,在家里她除了做饭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唯一让她上心的就是家里的那群鸡。或许三嫂天生和鸡有缘吧,她侍弄的那群鸡个顶个的精神漂亮,那只芦花大公鸡自然不必说了,其他十来只母鸡个个体态丰腴,毛色鲜亮,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和她一样有女王风范,她给每只鸡都起了响亮的名字:大将军、红霞、白云、事儿妈……
现在正是母鸡下蛋的好时候,她对那些母鸡们格外关照,除了它们每天出去自己找吃的,母鸡们回家后她还会给它们加餐,可是今天晚上,当她查点那群母鸡时她发现少了一只,她反复数了好几遍,结果都是如此,少的那只鸡就是碎花。
这还了得!她顿时炸了,她料想她的碎花必定是被人捉走了,那人是谁?她的脑子飞速旋转着,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王婶。王婶素来与她不睦,昨天她们刚刚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今天下午她去超市买酱油时又碰到了王婶,与往常的趾高气昂截然相反,今天王婶的眼神有些游离闪烁,她断定一定是王婶对它的碎花下了毒手,有可能碎花现在已经被剁成了肉块,炖在了锅里,呼呼地向外冒着香气呢!她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骂街泄愤。
三哥拽了她一把,宽慰说:“鸡没回来,说不定走丢了,晚些时候它自己就回来了,你别放在心上……”
“自己回来?放你娘的屁!我的碎花怕是凶多吉少了!呜呜呜……”
三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迈进家里,此时厨房冷锅冷灶,什么也没有准备,他再次摇了摇头,他盼望的一顿可口饭菜没了指望,他不得不自己动手。
吃罢晚饭,三哥躺在炕上歇息,精彩的电视节目暂时驱走了他的疲惫,他自得其乐,三嫂则坐在炕沿上,低着头,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三哥问:“媳妇儿,想啥呢?今天怎么就像丢了魂一样,不就是一只鸡嘛,要是放在城里鸡是个稀罕物,可是在农村谁家还不养鸡啊,没人会偷你的鸡的,是你太多心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懂个屁!我们之间有仇,女人之间的事你们老爷们不明白,你别管我,看你的电视去!”
三哥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接着看电视,不再言语。
八点多钟的时候三嫂出了一趟门,很快她就折返回来。回来时她的情绪异常兴奋,嘴里嘀嘀咕咕:“解气,真他娘的解气,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谁怕谁啊!”
半夜时分三嫂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她听到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声音是从大门外传来的。她披上了衣服,急匆匆地下了炕,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当她打开大门时她的碎花一下子跳过门槛,一溜烟儿钻进了鸡笼子。
三嫂双手扶着大门,像是一尊木雕,此时她悲喜交加,欲哭无泪,她知道自己做了一回恶人。
晚上她出去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出气。借着夜色她把王婶门口的那棵枣树砍了,那棵树上结满了红绿相间的枣子,再过几天这一树的枣子就成熟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王婶都会把这些枣子拿出来一部分,送给街坊四邻品尝,她也是其中的受益者,可是以后这些枣子她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