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卫东,生于1959年末。80年代后期开始写诗。2001年5月至2010年5月与成都部分诗人发起创办诗歌民刊《人行道》。2012年4月开始独自创办诗歌民刊《或许》。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现居成都。
灰鸟
仿佛只有斜来的光线才能还原它的羽色,
以及午后这幅完整的构图。它,
立在右岸石栏上,并不揣度几缕风的
谈论。他说闲适不止属于我们,
但必须与家禽有所区别。和见过的另类
相比,它的神情,并不因为
体型过小而被刻意固化。就像我们
不住端详,撇开了旁人的目光。
此刻,它微微转过身来,摇着扁平的
尾翼。如果,继续谈下去,光
是否也该换个角度,让我们进一步看清
它灰中泛蓝的绒羽,多像年少时
划过某个梦中的影子,舞蹈在
滑动的窗帘布上,那块尚未洗白的部分。
冬云
与此说来,就算她是一朵败色的海棠,
这窘况,也不一定就会发生。
秋天是急了点儿,好像比你的格局
窄了些。虽然,我们都不猜测
节气可能的走向。前天,你把气温的
量词反复调试。昨天刚缓和了
雪色对麻柳的不满,你就折过身来,
落下影子对光波的冲击。其实,
我偶尔也讨厌猫姬用礼貌假装的样子
说多么爱你。枯叶,早已纷飞
就像飞鸟已经坠落。虽然形容的笨,
闪过了你家花园宝宝的摇篮,
并觉得总能删掉云团中可疑的形容词。
青龙
俯瞰一面湖水。但不是划定的龙爪
归于陵墓稍高的坡上。野鸭子
还是鸳鸯浴?区别需要距离。
当青年跑过岸边,天空就有点泛滥。
如果我们争论,水波就会逆转,
或模糊掉此前倒映的斑斓,
让你感到波纹炫动带来的另类眩晕。
虽然,你不停地说,这与枯叶
没有关系。但,它能对应
水面的清晰。假如一对相携的老人
感动了我们,是否也会动摇
年轻的他们?这不是时间可以
干扰的水质,是花间一对自然男女。
于是,你就看,暮色湖面,
是否还会猛然腾起一对青鳞的爪子。
沙滩
不要总拿女人说事,男人也喜欢黄昏,
或清晨来到沙滩。比如那些白帆,
近看总有几点绣色可疑的血。
是啊,此前,他们都在纵情,或欢呼,
当防晒霜因强光而缩回手臂时,
大海都掀起了什么?不说沙的本色。
西天的火烧云已再次重叠了
杯中的干红,葡萄酒的颜值就亮了
起来。这时再说海水的盐,或
苦涩,祈祷者就会坚信你的真理——
让寄居蟹从杯底回到它们各自
的穴中。假如这时,沙滩上还有某种
响动,放心,那是预备凯旋的
大船因眺望的麻木送来了亢奋的笑容。
海鸥
那是你手指的末端,让斜阳在弹拨中
不断切换量子的缝隙,就像它们
聚拢又散开,让含盐的部分
富有更多润滑的自由。不说大海的
迁移,温差才是适合的路径。
就像我们说,过度的寒意会阻塞词语
对纸张的切入。即便“它曾经
拥有海马区也拥有杏仁核……”*
也需要世界并不情愿的冬眠。比如
此刻,漫步在德阳旌湖岸边,
突然发现,更小的梭边鱼才是
它们向上,或左、右不停摆动的理由。
于是,我就想啊,是否应该细数
它嘴壳下的心跳,而不只是
它们灰白间或的羽毛划过我们
眼眉时,那些“啊,啊,啊……”的叫声。
*取自四川德阳诗人陈建诗《炙烤鱼》。
界碑
霜冻,凛冽的泥土让词语变形。不要说
修辞,我们可以换个玩儿法。
对,去往沃罗涅日的土路还有多长?
让榕树感到了古拉格的海风。
这抚琴的修竹是否也让你感到了另类
雅致?但不是放牧的田园。
后现代要裂变,把碎片重新整合。
尽管在“霜叶红似二月花”的
某个台阶上你再次怀了古,
想象着如何消解昨天、眼下和未来的霾,
并吞下经典事物赋予的口水。
但界碑沉默的硬,却足以击碎
你眼中雾气的软。这不是你于沉默间
敲打块垒引发的腹腔震动。
是的,大寒将至,曼德尔斯塔姆,
海参崴的距离,只隔着几片不大的云团。
鹭鸶
我知道,必须与你拉开距离,在湿地,
这是另一个命题。有时,它们
三、五成群,更多,却是彼此拒绝。
当它涉水浅行,蛙就停止了
鼓噪。那天,我来到水边,它
正好展翅,让垂直的双腿与大地拉伸
为水平。对于同类,它们举止
趋同,就像我们,因共同的属性而
获得了一致的安全感。此刻,
一只褐色,或蓝灰的鹭鸶飞了过来,
抵消了它们普遍的白,也
转移了枪口可能的半径。当目标的它
露出了羽毛或嘴角突出的部分,
更多眼球就转了过来,世界,
就靠了过来,湿地以外,就静了下来。
度量
他说是阅读后的宽度,不是几个字的
问题。而闹心甚或山毛榉的根须。
级差已蔑视了多年,地位却
与江岸水文站的标尺紧密关联。冬天
应该保持晦涩,但是否也该降低
眉下的晦暗。比如,一朵花的
突然萎谢;比如抹香鲸又以成批搁浅
的方式,对抗你多年的腹痛
或哮喘,并让塑料阻塞了它们
的肠胃。但,这样的隐喻是否成立?
就像一组诗的阅读并不能让
她“春暖花开”。好比我们
说出了全部愤怒,列车就能从
回正轨,昨天的差距就能拉得再小些?
2019.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