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唯心

前两天去看了《危城》 ,原本是冲着演员阵容去的,看过了之后有一点感触。

刘青云演的普城保卫团团长杨克难一身正气,决定将滥杀无辜的军阀少帅曹少璘绳之以法,可是曹家上校带领军队兵临城下,曹少璘已经对单纯的杀人游戏不感兴趣,他想要看到曾经的铮铮傲骨迫于淫威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他想要摧残肉体的同时蹂躏骄傲的灵魂。一面是天地良心,一面是保住全城人的性命。但保住性命也只是曹少璘开出的空头支票而已,他为的就是让杨克难站在全城人的对立面,变成那个不顾他人性命一意孤行的异类。一旦游戏结束,必定是一场血腥的屠城行动。

最让我难忘的镜头是杨克难准备带领全城人奋力一战,守卫正义的那个晚上,城里的豪绅已经暗地里让全城人倒戈,逼迫杨克难放出曹少璘以求让城中百姓苟且偷生。惨淡的云月笼罩全城,火把照亮了一张张惊慌愁苦的面庞,一生只想平平安安度日,吃饱穿暖,子孙延绵的小老百姓们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灾难,他们知道是非,但是是非可以被强权篡改,他们向往正义,但是正义有时候庇佑不了脆弱的生命。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这时候三条人命便也没有那么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死的不是我的孩子,我的亲人,死多少人也管不了。甚至可以涎着脸摇着尾巴在少帅面前无耻谄媚:“少帅您真是英勇神武,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是您的了!”

人们求生无可厚非,可是看着全城百姓跪在杨克难面前哀求他放了曹少璘的画面,我心里很难过也很茫然。他们跪的不是一个小小的保卫团团长,而是自己的正义感和骨气,把自己的脖子裸露在军阀沾血的刀口,心里祈求不要杀我可怜可怜我,却不能够站直了大声喊:“你们才是该死的人!” 骨气这种东西,不是苛求每个人必须有,也不是说想有就能有。因为能在磨难面前站直了不下跪的人实在太少,有时候心里愤怒可是膝盖一软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骨子里面没有那股气撑着,那股气可能早就在日复一日庸庸碌碌酒肉酣眠中泄露尽了。

我想到鲁迅的《灯下漫笔》 :“实际上,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中国的百姓是中立的,战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属于那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强盗来了,就属于官,当然该被杀掠;官兵既到,该是自家人了罢,但仍然要被杀掠,仿佛又属于强盗似的。这时候,百姓就希望有一个一定的主子,拿他们去做百姓,——不敢,是拿他们去做牛马,情愿自己寻草吃,只求他决定他们怎样跑。

任凭你爱排场的学者们怎样铺张,修史时候设些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发达时代”“汉族中兴时代”的好题目,好意诚然是可感的,但措辞太绕弯子了。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里——

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生活在一个庞大的社会中,必然有精英的存在也有普通群众的存在,我们有时候缺乏长远目光政治头脑,总有人领导着我们指引我们走向更好的地方,如果明知道方向不对还要俯首称臣点头哈腰,那就是暴露无遗的奴性本质。在我们如今的社会中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圈子,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小集团,更小到一个家庭。有时候人们把正常的诉求当成叛逆,当成不懂世事,当成破坏团结的一颗老鼠屎。比如一个小公司,一个职员正义的要求引起老板的怒火,怒火蔓延到整个公司,这个职员就成为众矢之的,遭大家群起而攻之;比如学生家长,病患家属痛恨有些老师和医生收取红包,他们一边痛骂一边积极地给老师和医生塞红包,因为这涉及到他们孩子或是亲人的亲身利益,他们心里想:大家都这样的,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风气,而我也不管这风气到底如何制止比较好,我只求塞些钱问题解决,要是谁能举报一下我的那份钱回到自己口袋那就最好了。然而可能性太小,我心里不爽,这群贪婪的衣冠禽兽!我骂骂还不行吗?!一个大龄剩女,因为结婚问题烦恼了那么久,其实我们现在多么难遇到那个你爱他他也正好爱你的人,更多的时候是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不愿意将就的姑娘就成了异类,别人都背后议论笑话猜测。其实我们都被所谓的社会风俗奴役,结婚是必须的吗?不结婚就是错的吗?不结婚就一定不能过好这一生吗?其实道理大家仔细想一想都知道,可是在这个群体氛围中,好像大家“都怎么样”,“怎么样”就是对的,就是应该必须做的。

电影里面杨克难面对下跪的百姓,他的回答让我释然,也很感动。他没有声泪俱下斥责军阀,没有激昂慷慨鼓动百姓 ,他只是坦然地望一望天,望一望地,望一望百姓:“我杨家三代担任普城保卫团团长的职位,问心无愧,对得起普城百姓。现在普城百姓不再需要我杨克难,我自愿辞去保卫团团长一职。”你们不需要我,我也不强求你们和我一样坚守正义,奋勇杀敌。他最后一个人留下来面对曹少璘的残酷报复,只想再为普城百姓寻一线生机。我佩服他,孤胆英雄,希望正义照亮每个人的心,可是也绝不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俯视众生。理解你们的心情尊重你们的选择,我只求自己做到最好。

坚持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们不能要求别人都做到自己满意,我们不去指责不去痛骂,先让自己做到最好。我们都是知是非明事理的人,唯心而动,不被奴役,不畏流言,可能会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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