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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影月谷入口旁耸立着许多交叠的尖头石柱。把狭窄的山道挤得像生满犬齿的恶魔之口。逶迤起伏的道路坑坑洼洼,皱褶龟裂的的炭色土地如蛛网,随时要把路过的行人包裹挤压。道旁连干枯的植株都看不到一棵,圣光在这里停下了对生命的抚慰。大块黑色的裸岩从散落的泥沙中露出一角,连结起来构成荒山脚下唯一的点缀。昼夜的区别在此愈发模糊,永不散去的乌云遮蔽了所有光亮,只有陨石的绿火能给铁灰色的苍穹留下转瞬即逝的破碎刻痕。
这里是死亡之地。
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呛得埃南喷嚏打个不止。自从进入这片谷地,他连烟叶都不嚼了。燥热的风就够地精过瘾了。
“既然已经快到蛮锤要塞了,”鲁本斜靠在大车上,抬起脚尖勾着裂蹄牛的缰绳,“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这批货到底是什么东西?毕竟咱们几个为它拼死拼活这么些天了。”
萘茉拉抿起嘴没有吭声。
“当然,如果这是你们的军机秘密的话……”
“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她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古尔丹之手,粘稠的绿色污水从山尖汩汩流下,像这片破碎土地蕴下的泪水。熟悉的破败景色让她感觉安心,促使她道出了真相:“其实车上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能彻底截断燃烧军团与外域联络的重要工具。”
“怪不得这一路上恶魔如此热情,看来我们非把这批货送到不可了。”兽人回头看了看盖在货物上的黑色油毡,“难为你们的人能找到这么有用的东西,如果真的能阻止燃烧军团卷土重来,你可以免付这趟行程的租金。”
萘茉拉感觉到兽人眼神中的怀疑,她催动雷象靠近大车,轻抚油毡感受着底下包裹的棱角:“公私不能混为一谈。即便你是在为正义的事业出力,也同样需要铜板讨生活。况且这东西能否奏效还是另一码事。”
兽人龇了龇獠牙,未置可否。稍后又开口道:“话说回来,你们的长官还真是对你……信任有加。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派出你一个人来押运,走了这么久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要塞的兵力不足,腾不出更多……”说到这里,萘茉拉才意识到自己在泄露军机,自知失言的她马上闭口不语。
鲁本看起来毫不在意,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现跟踪者了,恶魔还是能轻易地找到我们。当然,不排除他们有在必经之路上以逸待劳的可能性。可如果我们一旦选择绕路,他们就彻底失算了。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敌人应该只有一个,这几天我们所对付的不过是这个术士召唤来的恶魔杂兵而已。但据我所知,就算是再强大的术士,也不可能召唤出数量多到能把所有关卡路线都把守得严丝无缝的恶魔。所以,敌人一定有某种办法能找到我们的准确位置。”
我一开始怀疑是你向恶魔泄露了踪迹。萘茉拉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可能它们在别的什么地方观察着我们。”
“如果有恶魔观察了我们这么多天,我都没闻到它们的臭气的话,那我真的可以回纳格兰养老了。”兽人对此嗤之以鼻,“事实上,我怀疑这批货有吸引恶魔的能力。”
“吸引恶魔?”萘茉拉轻咳了两声,在影月谷驻军数年,让她得了个闻到硫磺味就嗓子难受的小毛病,“这怎么可能?”
兽人转过硕大的头颅,严肃地看着她。萘茉拉注意到鲁本宽阔的下颌在微微颤抖,几天相处她已经稍稍了解了这位蛮族老人的习惯,一旦在恶魔的习性问题上质疑他,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因为愤怒而战栗,因此萘茉拉聪明地闭上嘴,听凭兽人发表见解:“某些东西对于恶魔来说毫无隐蔽性可言,我们或许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对于它们,可能因为什么缘故,使得我们如同黑夜荒原中的纳鲁一样显眼,这一路上像逐臭苍蝇一般的追兵就是最好的例证。”
萘茉拉沉思半晌,还是决定触触兽人的霉头,于是她摇头否认:“不可能,虽然不清楚这批货究竟是什么,可我能从它们上面感受到圣光的力量。苍蝇总不会去追随壁虎的脚步吧。”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这个比喻的牵强,噗嗤笑了起来,然后又是几声咳嗽。
鲁本再次回首油毡覆盖的货车,出乎意料地没再多言。裂蹄牛的重蹄引动沉重的踏响,缓缓前行。萘茉拉见兽人选择了沉默,认为自己终于赢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不可否认,虽然这么些日子的并肩作战让她不再对鲁本存有戒心,但能够打击到一个兽人还是令人欣喜。她摩挲着泰莎褶皱皮肤上的细短绒毛,出神地遥望道路右前方的军团要塞,要塞被邪火焚毁的城墙清晰可辩,雉堞上仍然残留着箭支与血迹,向后人诉说着勇士们无畏献身的荣耀事迹。
“那么……”一直没吭声的埃南突然加入到了他们的对话,“恶魔们能感受到圣光吗?”
“当然,它们熟知这种能将它们毁于一旦的神圣能量……”萘茉拉一怔。随着队伍向着影月谷的方向深入,外域残留的恶魔气息也愈发浓厚,任何一丝神圣的气息都会成为这片堕落之地的昭明火炬。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眼魔在队伍远离圣光之城后便消失无踪,既然他们已经成了最显眼的活靶子,为什么还需要多余的追踪呢?
道旁随处可见的邪水池中不断喷涌着绿色的气泡,这种堪比沸水的污秽液体散发的热量将空气蒸腾得有如火热的囚牢,可萘茉拉却感到了丝丝寒意。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空气中的焦臭味愈发浓厚,四周的邪水池如置身炉火上一样开始疯狂翻涌,不时有几道水流窜出,在土地上留下灼烧后的痕迹。紧接着,萘茉拉看到一只生着乌黑指甲的皱巴巴的青色大手,从邪水中伸出来紧扣住地面。
“快走!”兽人发现异状,高声示警。其他人不敢怠慢,放纵坐骑肆意奔腾,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邪恶及强大,让他们生不出丝毫抵抗之意。
萘茉拉俯身紧握缰绳,泰莎的耳朵不时翻卷起来打在她的胳膊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能让我未曾谋面就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最真实的恐惧?她强打精神,悄眼回望,天空中又有陨石掠过,耀眼的绿芒穿破云层射向黑色的大地,光环汇聚在水池中央,里面一对巨大肉翼破浪而起,在地上留下宛如恶魔利爪的恐怖投影。紧接着,双翼舒展,抖落黏附其上的邪水与火星,恶魔从水塘中狰狞爬出。
她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恐惧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个恶魔是如何从狭小的水池中钻出来的。恶魔身着饰满青黑纹路的尖刺铠甲,炽热的绿色雾气从它腹部的獠牙大口中氤氲散聚。它俯首观察着自己开开合合的长爪,蓦然间抬起头来,与萘茉拉的目光正好对上。发现目标的恐惧魔高声嚎叫,声音如同利刃划过盔甲,然后迅速迈动铁蹄开始追逐小队。
“快!快!快!”就连鲁本的怒吼都盖不过恶魔愈发靠近的脚步声。他疯狂地抽动皮鞭落在裂蹄牛背上,打掉一绺绺白色的毛发。“再快点!”
雷象和摩托车也在飞速前进。萘茉拉注意到恶魔与他们逐渐拉开了距离,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丝,即使如此高大的恶魔也跑不过四蹄与三轮。她强打精神露出微笑,转过头打算安抚一下地精。小家伙肯定被吓坏了。
轰——
迎接她笑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紧随而来的热浪浓烟吹乱了她的发髻。裂蹄牛和雷象同时一个趔趄停下了脚步。
原本还算平整的道路上突然多出来一个深坑,里面不断冒出滚滚浓烟。一个造型滑稽的车轮在坑边打着转,最后滚入坑中,溅起一缕火光。
萘茉拉认得,那是埃南摩托车上的轮胎。
他们只顾着逃离背后的威胁,却从未注意天空的动向。刚才照亮半个天空的陨石,准确地砸在了地精的小摩托车上。
萘茉拉几乎是从雷象背上翻滚而落的。她没有去注意迎面赶来的恐惧魔,连滚带爬地趴到坑边瞪大了眼睛向下搜索张望。
“埃南!”她大喊着。
“埃南!”
一把锻打粗糙的刀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从她头顶落下,她丝毫未觉。随后金铁交鸣之声铿锵刺耳,鲁本的重锤迎上了刀锋。
“找到地精!”兽人留下一句话,横握战锤冲向比他高出一倍还多的恶魔。
“埃南!”萘茉拉拔剑出鞘,不顾深坑呛人的浓烟和铺面的热气,准备跳进坑里搜寻。突然,亮绿的光芒从坑中升起,整个世界顿时绿光大炽,烈焰滔天。灼热的空气拍打着萘茉拉的脸,她的头发开始散发出烧焦的味道。噼啪作响的绿色火焰跃动而起,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火焰连结着的是刻有符印的灰绿石块。
砸碎地精摩托的不是普通的陨石,而是一个地狱火。
萘茉拉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见到战友们被这种由邪火和石块组成的庞大恶魔从天而降烧成灰烬,她很清楚面前这个恶魔的可怕之处。那个傻乎乎的地精,我为什么不早点打发他回沙塔斯呢?至少他还能安然地受着他叔叔的盘剥。回忆席卷了她的思维,让她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行动。
热浪卷起地上的石子与灰烬,地狱火挥动手臂扫向萘茉拉。
她从未感受到死亡如此接近。
“砰!”一声枪响从远方传来。火药让一颗小小的弹丸附带了千钧之力,准确地击在地狱火的石头臂膀上,让萘茉拉堪堪躲过一劫。
她呆愣着循着枪声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有些蠢的地精,正趴在地上,举着枪傻乎乎地朝她微笑。
她浑身颤抖着,痉挛着,哆嗦着跑向地精,她高呼着他的名字,任由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敲打着她的心灵。然而当她靠近埃南,脚步却逐渐放缓,血液也逐渐冷却。
埃南显然是被爆炸的气浪击飞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在他的周围还散落着其他摩托车的零件。
萘茉拉捂住嘴,大颗的泪水簌簌而下。
“别哭啦,咳……咳……,你还有恶魔要,咳……,对付哪……”地精微笑着,红色的血沫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起先萘茉拉只是小声地啜泣,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埃南·万金钢枪在手,微笑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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