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雁行把玩着一块不足半个掌心大的方形玉牌,洁白通透的玉身镂刻着一个“魏”字,两侧精雕的云纹相衬,背面的浮雕是一匹栩栩如生的骏马,仔细看去,马首上佩戴了一个椭圆形的当卢,项上挂着装饰的珠串。这块玉摩挲起来细腻圆融,浮雕又是如此巧夺天工,想必它的主人是个魏姓的达官显贵。
放眼整个京城,手持魏字的玉牌,十有八九就是魏忠贤的走狗。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有人肯出千两黄金,只为杀一个阉党的走狗,颇为奇怪。
原来他便是前几日永泰钱庄的斗笠剑客,先前在西街发现虎豹两兄弟和几个面熟的武林人士神色匆匆,似是在跟踪什么人,料想应是为了那千金悬赏,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跟上了这几人。
担心这千两黄金的悬赏另有蹊跷,因而他跟到了逍遥阁落座二楼后,一边饮酒一边注意着阁内的动静,并未有所行动。不出所料,东城豹被摆了一道,再也没从天字房出来。刘雁行虽然不清楚这蓝衣小子的底细,此番倒是觉得他有几分能耐,不可小觑。
见蓝衣少年的同行之人出了天字房,刘雁行也起身,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连忙道歉:“啊,真是……对不起公子,您看用不用我赔您一身衣服。”秦护冷着脸,向后退了半步,留下“不用”二字就下了楼。
可刘雁行又怎会想到,他那时与朝思暮想的人儿仅仅一墙之隔。
半年前,刘雁行回乡祭拜父母后,又策马扬鞭,准备到北方转一转。行至开封郊外一处狭窄的路口,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壁,忽然望见前方几十人拦下了几辆镖车,将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刘雁行并不打算插手,给自己招惹麻烦,慢慢离近了,听到一个女子向群盗恳求道:“还请各位好汉放过我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些布匹染料而已。”
“小娘子可不要诓我,你这几辆镖车所经之处尘土飞扬,定是有许多重物,不知是金银,还是私铸的兵刃呢?”为首那人挑眉质疑道。此人自号豫刀张,身形并非高大壮硕,双臂却比寻常人长出半尺,极善用苗刀,是开封府这一带有名的剧盗。
“一点心意,还请英雄笑纳。”其中一个镖师正欲将一袋东西交给豫刀张,却见布袋被长刀挑破,几锭银子滚落到地上。豫刀张不耐烦地威胁道,“你这点银两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不把值钱的东西留下,休想活着离开。”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刃相击之声,镖师们虽然武艺不俗,可奈何对方人数众多,一时间难以击溃群盗。双方酣战之际,后方摸进来几个喽啰撬开镖车上的箱子,扒开一层厚厚的干草,纷纷两眼放光,惊呼起来:“老大,是票镖。”
刘雁行被阻了去路,不得不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停在了这群斗作一团的人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好戏。他也瞥见了镖车里的货物是银子,却不是整齐排列的一锭锭银子,倒像是打家劫舍得来的散碎银两,暗自嘀咕这些人莫非是黑吃黑。
“银两是进贡给九千岁的,你们这些贼人竟敢觊觎,是不要命了吗。”那女子杏眼圆睁,向群盗喝道,气势与刚才判若两人。
“哼,是魏忠贤的又如何。阉党为非作歹已久,今日正好挫挫他的锐气。”豫刀张不屑道。
刘雁行心道魏忠贤的银两既不是雪花银,且仅有十余人运送,难道另有它用,这女子只是在虚张声势。
他端详着刚刚开口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虽然穿着朴素,面上略有倦色,但容貌实在惊艳,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佳人,让人心驰神往,若是其他女子在她身侧,恐怕都黯淡无光了。沉醉之际,刘雁行的目光与那女子的眼波交汇,他心神一漾,又觉得自己过于失礼,连忙将目光移至他处。
这女子正是杨之晴,她本想着假借魏忠贤之名吓退这帮劫匪,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更难脱身。
忽然,一柄长刀将护在杨之晴身边的两个镖师掀翻在地,横在杨之晴的脖颈上。豫刀张得意地说道:“小娘子,我改主意了,不止要银子,还要你这个美人。”豫刀张平日只劫银钱,今日见了这美若天仙的女子,垂涎不已。刘雁行实在看不下去,踏着马背一跃,从几个喽啰的头顶掠过,马鞭一甩,缠住了豫刀张的胳膊。
豫刀张也并非等闲之辈,身形只是微微一晃,竖起眉头怒道:“小子,你是想给阉党立功,还是同为绿林道上的,想来分一杯羹呢?”随后手臂一横,竟生生扯断了马鞭。
“非也,”刘雁行缓缓道,“在下也曾混过绿林,的确敬佩那些劫富济贫的侠士,不过看阁下的样子,也只算是强盗,配不上绿林二字。”
豫刀张见他半分颜面不给,不仅坏自己好事,还出言嘲讽,立刻怒道:“哼,我豫刀张算得算不得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多日没活动筋骨了,敢来比划比划吗?”
“在下自是奉陪到底,”刘雁行故作谦虚地回道,将手中的半截马鞭随手扔在地上,又补充了一句,“不知拿什么做彩头呢?
瞧他这番姿态,豫刀张怒气更盛,心想断不能在一众手下面前跌了份,便高声道:“你若胜了,银两和女人皆让与你,要是输了,可你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不如割了你的舌头给我的兄弟们下酒,哈哈哈。”
“我若输了,任凭处置。”刘雁行爽快地答应道。
豫刀张示意手下休战,看好杨之晴,便立刻提刀飞身向刘雁行劈去。
刘雁行暗笑这豫刀张果然是个莽汉子,比武切磋最忌心浮气躁,他看似气势更盛,却容易乱了方寸。刘雁行剑未出鞘,眼见刀锋已经近在咫尺,他忽然向右侧身,刀锋几乎擦着他的面颊落下。豫刀张一击不中,收了力手腕一翻,横着刀向刘雁行胸口袭来。
只听“铛”的一声,刘雁行用剑鞘挡下这一刀,虎口竟被震得生疼,生生向后退了五步,抵在石壁上。没想到这身形看起来并不壮硕的豫刀张,力气却大的惊人,如猿猴一般长的双臂使起这五尺的苗刀势如破竹,难怪口气这么大,能在昔日的皇城开封府一带横行。
见对方只守不攻,豫刀张喝道:“再不拔剑,休怪我的刀不长眼。”
长剑出鞘,刘雁行也不敢轻敌,使出了凌厉的朔风剑法。他父母早亡,幼时得成名剑客刘朔风收留,这朔风剑法便是刘朔风倾毕生之力所创。刘朔风原是武当门下的弟子,天赋异禀,却不愿受门规约束,未满两年就离开武当,游历四海,而后曾在多次司剑大会上夺得魁首。
豫刀张毕竟是绿林道上的,使起刀来并非花拳绣腿,他双手持刀,一招一式大劈大砍,身催刀往,极为狠辣。且苗刀的优势就在于连续进攻,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往往十招之内就能制敌。与之相反,朔风剑法十分灵活,攻防兼备,刘雁行心道与他硬拼必然是自己吃亏,便施展灵活身法,游走在刀锋之下。
过了二十余招,刘雁行已经对豫刀张的刀法路数了然,主动开始反击。一招“蛟龙入海”直指对方下三路,迫得对方收势荡开剑刃,随后长刀向自己胯下撩来,刘雁行一个“旱地拔葱”,翻身一跃腾空,剑尖向下划破对方肩头,落其身后。豫刀张大怒,回身猛的一劈,左侧腋下吃痛,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刀。
百招过后,豫刀张已是大汗淋漓,刀法也不似最初那般凶猛,而刘雁行越战越酣,左一剑右一剑,指东打西,配合迅捷的身法将朔风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刺中豫刀张多处要穴,却只挑破衣衫,未伤他性命。
一旁的手下见老大身上挂了彩,还被这小子好生折辱,开始交换眼色,似是要趁其不备,合力擒了刘雁行。却见他先跳出去收了剑,抱拳道:“承让了,在下还未自报家门,无门无派刘雁行。”
豫刀张原本是气极,正欲拼个鱼死网破,可站尽上风的刘雁行主动休战,不谈输赢,若不是他点到为止,自己早被三刀六洞,便示意手下们勿动,不知该如何收场。
见他涨红了脸,刘雁行率先开口化解了尴尬:“在下无意惹是生非,只是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才忍不住横刀夺爱。”豫刀张没想到他如此坦诚,虽说心有不甘,总不能言而无信,郁郁道:“兄弟们撤,放他们走吧。”
杨之晴顿时松了一口气,方才一行人本已陷入绝境,幸好得这名武艺高强的男子相助,才化险为夷。她快步到刘雁行身前,行了个礼,激动地说道:“多谢刘大侠救命之恩。不知刘大侠是哪里人士,待小女子办完一件重要的事情,必定备礼登门道谢。”
她打量着面前的救命恩人,这男子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目光澄澈,眼里看不到一丝愁色,额前散着几根碎发,穿着棕色短衫和麻灰色裤子,剑柄倚在肩头。
“不必多礼。不过姑娘自称是给魏忠贤进贡银两,可有凭证?”刘雁行问道。
回想着他所言的对自己“一见倾心”,杨之晴脸上微微发烫,慌忙将目光向下移了几分。可她心里还是压不住万千思绪,杨家如日中天时,多少未曾谋面的人纷纷声称倾慕自己,都被父亲回绝了亲事,如今这些人都避之不及。而眼前这人并不知我身份,只因一见倾心,便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况且,他毫不避讳地说出来,会不会想要自己以身相许来报答。万万不可,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解救父亲,怎能被儿女私情阻了脚步。不过,倘若能顺利解救父亲,洗脱杨家冤屈,卸了身上的重担,与他这样洒脱自由的人一道,想来也是一大幸事。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刘雁行见她垂着眼,也不答话,才如此发问。
杨之晴这才回过神来,听他语气如此关切,连忙道:“并未受伤,多谢刘大侠关心。”
刘雁行心里更是疑惑,这女子故意避开话题,似是在隐瞒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问:“姑娘刚刚在豫刀张面前字字铿锵,为何现在吞吞吐吐,这些银两究竟从何而来,又是献给谁的?”
杨之晴心里百转千回,却没想到他更在意这些银两,所谓的“横刀夺爱”都是借口罢了。千万不要刚离虎穴又入狼口,他武艺高深莫测,与自己同行的几人想必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她试探地问道:“倘若是献给魏忠贤的,你待如何?”
“你们可以离开,但是给阉党的银两要留下。”刘雁行严肃地回道。
杨之晴听他称魏忠贤为阉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于是坦诚相告:“不瞒刘大侠,我与阉党不共戴天,我父亲杨涟被阉党罗织贪饷受贿之罪,身陷诏狱,危在旦夕。这银两是应山百姓为我父亲杨涟凑的救命钱,适才谎称进贡阉党只是为了自保。”
正整理镖车的一人也抬头对刘雁行解释道:“是啊,这位刘英雄误会了。我们是应山县衙的官差,这几位是定远镖局的镖头,一同助杨姑娘运送银两。”
豫刀张还未走远,闻言大惊,放慢了脚步,心道这貌美的小娘子,竟然是杨涟大人的女儿,未免有些愧疚。
刘雁行心中疑虑更甚,皱着眉继续追问道:“空口无凭,如何令人信服。”前一句还自称进贡阉党,现在又成了东林党首脑的女儿,刘雁行实在不解,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他此言,杨之晴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册子,取下其中一本递给了他,说道:“既然如此,刘大侠不如看看这登记银两的册子,再看看箱子里的碎银子,就清楚这银两出自哪里了。”
刘雁行刚接过那册子,又听她补充道:“若真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也不必事无巨细了。”
翻看这本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哪家哪户,住在哪里,姓甚名谁,出借银两数目,大部分都是以规整的楷书记录的,许是这女子的字迹。
仔细一看,名册上竟还有许多非应山县的住处,想必是外县百姓。他估摸着一册里就有上千条目,想到这么多百姓愿意为了一个官员慷慨解囊,一时感慨万千。
“杨姑娘莫怪,在下只不过深知阉党狡猾。”刘雁行道了个歉,把册子还给她。
“刘大侠既然知道我们并非与阉党同道,又待如何?”
刘雁行护送杨之晴一行人走了一日,抵达了开州,路上二人相谈甚欢,刘雁行将自己几年前混绿林道的一些经历娓娓道来,也从她口中知晓了杨涟被陷害的始末。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袖手旁观,更敬佩这年纪尚轻的女子,在家里遭遇如此变故时,依旧能担大任。同行的官差和镖师也唤他刘大侠,听他讲了江湖上的许多奇闻轶事。
“杨姑娘与诸位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保重,我们后会有期。”刘雁行刚抱拳向大伙道别,却被杨之晴牵住了衣角,拉到一旁,她似是含着泪说道:“你当真喜欢我吗?”
刘雁行怔住了,漂泊这些年,打交道的尽是江湖上的粗汉子,更别提与姑娘家互诉衷肠了。他早就把昨日当众说的那番横刀夺爱之言抛在脑后了,可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如此惹人怜爱,目光楚楚,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声:“是。”
“我们日后还有机会相见吗?”
“事出紧急,不过我此行也是进京,日后必会在京城寻你。”刘雁行出言安慰道,他本想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攥成了拳头,略有不舍地抱拳道了别。随后他在驿馆买了条短鞭,策马疾驰北上。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杨之晴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再一想终究是萍水相逢,能得他相助已经是万幸,只愿日后有缘再见吧。
刘雁行一路快马加鞭北上,其实是心中有了打算。他听杨之晴讲述父亲的事情,对阉党更加深恶痛绝,对皇帝也失望至极,实在不忍见忠臣殒命,因而冲动之下决定火速进京探一探。
路上,他有些后悔,就这样甩下了杨姑娘,也不知她会不会再遭遇不测,到时候还能否得人仗义相助。她那单薄的身影,面上的愁色和故作坚强的模样,分别时噙着泪水的双眼,在刘雁行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转念一想,救出杨父应是她最大的心愿了,他便不再犹豫。
刘雁行日夜兼程,不足六日就抵达了京城。城门口的布告处人头攒动,刘雁行牵着马凑了过去,只见上面除了一些征收赋税的告示,还张贴着东林党六人贪饷受贿的罪状,附了画像。
这天夜里,刘雁行黑衣夜行,一路摸到了诏狱。
诏狱乃“天子之狱”,关押的犯人大多是朝廷官员,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直属管辖,锦衣卫里的功夫好手比比皆是,且诏狱守卫森严,因而至今从未有人能够越狱或劫狱。
刘雁行击晕了院外两个守卫,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换上,腰间挂着雁翎刀,大摇大摆地进了诏狱。监牢里阴暗潮湿,气息腐臭,令他胸中一阵恶寒。
刘雁行举着火把辨认着犯人的样貌,总算找到了关押杨涟的牢房,只见一个衣衫满是血污的枯瘦老人侧倚着墙壁,嘴唇干裂,合着眼,被酷刑折磨得遍体鳞伤,手脚血迹斑斑,臀股处已经溃烂,一旁破烂的草席上躺着几块馒头和半碗水。
刘雁行开了牢门,熄了火把,单膝跪在老人面前,低声道:“杨大人,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诏狱。”虽不是命令的口吻,却不容拒绝。
杨涟缓缓睁开了眼,听这个面生的锦衣卫所言,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刘雁行见杨涟无动于衷,便要强行将他背在身上,却听他出言拒绝道:“且慢,侠士冒着生命危险搭救杨某,可有想过后果。杨某若逃狱,必被阉党一口咬定是畏罪潜逃,陛下更加不会信我。”
刘雁行埋怨道:“时间紧迫,你若不走,早晚死在这里,那昏聩的皇帝依然不会信你。”他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惯了,觉得这杨涟当真是老顽固,跟杨之晴相差甚远。
“杨某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断不可连累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杨某恕难从命,”杨涟苦笑一声,又凄然道:“侠士的好意杨某心领了,杨某拖着这残躯,自知时日无多,只求能早日解脱。”
的确,杨家的两个儿子都在京城,杨之晴不日也要入京,哪能轻易逃离大明。刘雁行一阵心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一红一蓝。
“杨大人,这红色的是毒药,服下不会有任何痛苦和中毒的症状,蓝色的是续命丸,可吊十日的性命。之晴齐百姓之力筹了万两银子,现已在进京的路上了。大人若想撑到下一次追赃之日见她,便服下蓝丸,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性命,就服下红丸。”
杨涟接过两颗药丸,一脸惊愕地问道:“侠士可是受小女之托来此?”刘雁行无暇给他解释二人是如何相识的,便点了点头。
“多谢侠士,今日是杨某生辰,得此厚礼,感激不尽。”
刘雁行向杨涟抱拳致意,心道自己哪知他今日生辰,只不过碰巧罢了。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异动,刘雁行连忙出了牢房,以黑巾蒙面。
刘雁行刚到了诏狱门口,果然听得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心道不妙,自己怕是已经暴露了行踪。还未来得及施展轻功,便被一众锦衣卫团团围住,带头那人喝道:“何人胆敢擅闯诏狱,找死!”领头之人身穿飞鱼服,乃锦衣卫千户彭磊,受许显纯之命值守诏狱。
锦衣卫们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中,刘雁行被围在中间,一时间难以脱身。忽然他心生一计,卸了其中一人的胳膊,牢牢锁住这人的肩膀,拿他做了肉盾,果然其余人都有所顾忌。
“住手!我并未劫狱,也未杀人灭口,只是替杨家人传个信罢了。大人只要放我走,下次追赃时,杨家必能如数缴纳银两。”刘雁行扯了个谎,他不愿再纠缠下去,怕引来更多的锦衣卫,否则插翅也难飞。
彭磊示意锦衣卫退下,半信半疑地问:“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刘雁行也放了手中挟持的锦衣卫,扯下蒙面的黑巾,诚恳地答道:“大人若不信,我无话可说,可杨家交不上赃银的话,你家许大人怕是又要被圣上责怪。在下也是受人之托,求大人网开一面,对您、许大人、杨家和在下都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