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苦难、人性的卑劣有时候远非我们能想象和承受。
——题记
(一)两个太爷爷的故事
在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落后贫穷的小山村,那里住着我的太爷爷。
我太爷爷家兄弟4人,他排行老大。当时家境穷得叮当响,太爷爷有一次去地里干活,腿上沾染了不知名的毒气,左小腿脚踝的位置,从一个指甲盖大的面积开始溃烂,一直到碗口大的形状,导致最后时时流着脓血,恶臭熏人,虽然请一些乡里的赤脚医生看过,但都是敷上一些草药,并未有多大效果。就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就在家歇着了。太爷爷的父母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像太爷爷这种情况是断不会有女子愿意嫁进来的,于是,太爷爷的父母东拼西凑花重金请媒婆到很远的村里给说媒,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家,可人家说要先看看姑爷本人,这也是常理,但就是这个要求让太爷爷的父母犯难了,人肯定是不能去的,但是不去这门亲事就说不成,太爷爷就只能孤家寡人度此残生了。思来想去,太爷爷的父母决定“狸猫换太子”让太爷爷的亲弟弟去相亲见面,见面的过程很顺利,对方对未来姑爷甚是满意,据说躲在门帘后的太奶奶见到良人后羞红了脸颊,一树的桃花灿然开放。
娶亲的良辰吉日很快就定下来了,当轿子抬着三寸金莲的太奶奶来到太爷爷的房间时,她看到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且腿患重疾的陌生男子,太奶奶想夺门而逃,却发现门窗已被锁死,这个时候,她才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一树的桃花纷纷飘落……
后来,太爷爷和太奶奶先后生育了四个孩子,我爷爷就是最小的一个。太爷爷在和太奶奶生活了8年后终因腿疾的各种并发症不治身亡。太奶奶一个人带大了四个孩子,活到了八十多岁的高龄才过世。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正堂正面墙壁上就挂着一副太奶奶的画像,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眼神里透出的是安定平和。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这样走过了人生的一段岁月。
下面要讲的是我奶奶的养父,我也要喊作“太爷爷”的人的故事。自我记事起,太爷爷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慈祥老人,平时他一个人静悄悄地走路,从不主动与人说话,偶尔给我们小孩子买小糖果吃,过年的时候也会给我们压岁钱。太爷爷很疼爱奶奶,但其实奶奶只是他抱养的孩子。
太爷爷的故事我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太爷爷是孤儿,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年轻时的太爷爷宽厚老实吃苦耐劳,干活是一把好手,到了适婚的年龄,哥哥嫂子张罗着给太爷爷娶亲成家了,遗憾的是成亲数年太奶奶却一直没能生育,太爷爷经常隔三差五要出去帮人干活打散工,没孩子的太奶奶在村里也经常遭到别人的冷眼和欺负。
有一天在地里干活的太爷爷被村里人喊回家了,原因是太奶奶上吊自杀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奶奶自杀的原因,只有太爷爷在见到太奶奶尸体的时候从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看清了真相:太奶奶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只有太爷爷自己清楚:他天生身体缺陷,不能生育。太爷爷想起最后一次离开家时和太奶奶争吵过的情景,也看到过隔壁老王深夜从自家摸黑出门的身影,而今,一切都结束了。
太爷爷厚葬了太奶奶,从此没再续娶。只是从此变得沉默,见到谁都不说话,仿佛成了哑巴。太爷爷的哥哥有六个孩子,怕太爷爷孤单,就让他从自己孩子中挑一个过去认作自己的孩子,他爷爷选中了才当时才两岁多的奶奶,奶奶从此管自己的叔叔叫“爸爸”,太爷爷也搬过去和哥哥嫂子住在了一起。他一个人独住后院的一个房间,白天出门干活,晚上回家自己煮饭,生活简单简朴,每次拿了工钱就交给哥哥嫂子家用,自己仅留一点购置生活必需品。就这样,太爷爷帮着他的哥哥嫂子养大了一家的孩子,奶奶出嫁时,太爷爷还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村里人一直都说太爷爷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只是不知道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太爷爷是否会想起早已远去的太奶奶……
多年后,安静的太爷爷去世了,按照他的遗愿,和太奶奶合葬在了一起,从此,孤坟不孤,他们可以相互作伴了……
(二)一个女人的故事
女人是我的邻居。在我读小学二年级时被迎娶进门。娘家就在我门村对面另外一个村子里。那个时候女人很爱笑,也很漂亮。她在家务农带孩子,男人则在外面建筑工地干活,男人总在农忙时回来帮忙收割,然后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平时夫妻俩就是两地分居。在我印象的中,这对夫妻是平凡而又普通的农村夫妻中的一对,并不起眼。2012年回家过年,我却从妈妈那里听到了这个女人的故事。
原来,男人在外面爱胡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拿回家的钱一年比一年少,即使回家后也经常和女人为各种事情吵架,而女人在伤心寂寞的时候和屋后另一家男主人好上了,而他们的事情又被男人发现了,于是,男人有事没事就羞辱殴打女人,一次喝多了酒,拿起剪刀就把女人的下身剪烂了,从此,女人不再出门,没过多久,女人喝农药死了。死之前还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齐整,仿佛是为了迎接新的生活。
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女人死后,娘家人认为是自己女儿不守妇道,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死了也不足惜,所以并未派人来吊唁。女人的儿子刚上初中没多久就辍学去和社会上的二流子一起混生活了,这次,男人让自己的儿子背着女人的尸体,在村里游着了三圈,一边走,父子俩一边用各种恶毒的话语骂着已经死去的女人:一个妻子、母亲、尸骨未寒的女人。最后,父子俩把女人的尸体背到屋后男人的家里,要让屋后的男人偿命,后来在村干部的调解下,屋后男人家赔偿了一笔钱,就连夜举家搬走了。再后来,男人和儿子拿着这笔赔偿金去市里买了一套房子,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女人的两个女儿则离开家乡出门打工,据说后来各自在外面嫁了人。
当时这个故事在村里和周边轰动一时,人们对女人、男人、儿子的各种评论都有。但故事仅仅是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会被光阴掩盖得无影无踪。
故事也许又不仅仅是故事,人生的苦难、人性的卑劣在故事中被刻画得如此深刻沉重。如果故事里的人都能勇敢地往前走一步,或者往后退一步,人生必会大不相同,又何至于苦苦煎熬,以命相搏相抵?可惜我们都不是别人故事里的编剧,我们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看着别人的生死发出自己的感慨: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什么都解脱了……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都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