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民国11年(1922年)出版的小学生“国文成绩”, 看到例言中说“本编惟精神思想是取”,想必每一位读者心中都会油然而发无尽的感慨:当年的风华正茂、才华横溢、激扬文字的小学生,而今安在哉?当年的小学生作文,而今大学生,甚至硕士、博士写得出来吗?当今的语文教育,是否要急起直追大半个世纪前的国语、国文教育?——更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这些在今天看来足以骄人的国文成绩,在当时竟还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直言不讳的如王森然:“现在的中学国文教育,糟,是糟透了。”委婉陈词的如夏丏尊:“无论如何设法,学生的国文成绩总不见有显著的进步。”在1930年代始终不肯承认今不如昔的叶圣陶先生,到了1942年,也不得不承认国文教育没有成绩:“他科教学的成绩虽然不见得优良,总还有些平常的成绩;国文教学却不在成绩优良还是平常,而在成绩到底有没有。如果多多和学校接触,熟悉学校里国文教学的情形,就会有一种感想,国文教学几乎没有成绩可说。”我不知道,解放后,叶圣陶先生将如何尴尬地面对他主导下的语文教育,对与前相比一落千丈、一败涂地的语文成绩,将作何感想,他的内心又会是何等的悲哀与痛楚。他是否曾经为当年的自我否定而后悔、反省过,更是不得而知。但是,毫无疑问,当叶圣陶们的脚步声远去,历史的尘埃散尽,不期然而然,这部民国小学生国文成绩摆上了案头,今天所有的“语文人”,在百感交集之余,都不能不作一番痛彻的自责与检讨:我国现代语文教育究竟怎么了?国文界、语文界的先辈前贤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惶惑、困顿、纠结与错乱?当今的语文课标、课改实践,究竟基于怎样的基础研究之上?究竟有多少科学性、学术性可言?在应试教育的功利迷津中挣扎、迷失、沉沦、堕落的师生们,有什么理由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我自知上述问题大约未必都能找到公认的答案,但作为语文界成员的我们,既无颜面对也无法回避。在此,不揣谫陋,一抒观感与心得,就教于诸位。
一、语文失落了“精神思想”还有价值吗——“应世谋生”与“应人创获”之辨
上个世纪30年代,内忧外患、民生凋敝、食不果腹的时代,尚能抱持“以思想为主”“具真精神”“惟精神思想是取”的编辑宗旨,小学生尚能写出有自我精神思想的文字,尚有执著的理想、抱负、信念之追求,他们的文字尚见勃勃之朝气、锐气、英气,而在当今衣食无虞之小康盛世,学生的文章,竟然“假话”“空话”“套话”泛滥成灾,圆滑虚伪、麻木浅薄,这怎不令人震撼与悲催!
同样令人感慨系之的是,在“文学革命”方兴未艾之时,白话文教育的转型期,该书编辑能“不论文字之语体、文言”“绝不作新旧文学之歧视”,此等海纳百川的胸襟气度,而今安在哉?确实,这本书的选文,其辞章之美、修辞之工,今之学生难以望其项背,然而,其最可贵之处还是在于其中的“精神思想”,在于我们久违了的人格之方正、遒劲、蓬勃,“文气”之自然、清新、豪迈。读罢掩卷,你仍会感到扑面而来的童稚、鲜活、温煦的生命气息,见到今天难得见到的真挚、敦厚、活泼之童心。
看到这些“真”性情、“真”文字,再想想今天学生的言不由衷、华而不实、无病呻吟的作文,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欲说无言。你定会感到今天语文、写作教育的可鄙、可憎,作为语文教师的可鄙、可憎。这决不是调侃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以敷衍过去的。
今之语文教育之所以堕落到这个地步,所涉原因甚多,但是,它与语文教育的“应付生活”的本体论、“工具性”的功能论不无关系。请注意,现代语文教育家所谓“应付生活”的“生活”,主要指的是物质生活,而不是精神生活。这边是问题的实质所在。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自然便会走向“应试”“功利”“为人”(名利、当官)。人便会成为“物质人”。今天应试教育、应试写作之繁盛,学生“精神思想”之衰竭,便是推行“生活教育”“实用主义”之必然。现代语文教育史仿佛走进一个怪圈,始于反科举,终于为应试,而且在功利性上变本加厉。
二、“国文成绩”的最高呈现是什么——“写作本位”与“阅读本位”之辨
原书例言:“本局征求全国学校国文成绩,便各校学生观摩之用。”不知大家是否对“国文成绩”指的是学生优秀作文感到愕然?因为它跟我们今天的语义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们今天的语文成绩,一般是指一纸语文试卷上的“分数”。就试卷内容来说,主要不是作文,而是以“阅读”“语基”为主的乱七八糟的试题。这涉及到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语文成绩的问题——是写作能力,还是阅读(语基)能力?
依我看,例言道出了语文教育的最朴素的真理:国文成绩即作文成绩。语文学习的成绩,不看写作水平,还看什么呢?其实就这么简单:写作水平是语文水平的综合呈现、最高呈现。写作素养是语文教育的终极目标。其实,我国古代就是这么看的。大家知道,汉代以后的选举制、科举制,基本上考的都是作文。考几篇各种体裁的作文,什么语文水平(综合素养)考不出来?请看清代“乡试”的考试内容:考的写作体式包括文和诗。文,包括《四书》文、经论、史论、策问、判、诏、诰、表等。内容涉及经史、时务、政治。这么全面的考查,不仅是考文字能力,而是考人的综合学养、智慧。一种制度,历经两千多年,自有其合理性。
语文界在观念上出现偏差,是自上个世纪上半叶始。其代表人物是叶圣陶先生……最具破坏性的是“阅读独立目的论”。(最近突然想,为什么要学拼音、组词、造句、改写句子、阅读理解?我们知道,在古代从没有过这些东西。)
三、该学写“真文体”还是“伪文体”——“实际文体”与“教学文体”之辨
例言谈到:“本书分二十类……理论类、说经类、论史类、论事类、杂说类、辨释类、答述类、感言类、赠言类、书后类、书翰类、传状类、杂记类、戏拟类、通启类、哀祭类、赞颂类、箴铭类、诗词类。但就此来看,也让我惊异于文体之全、之真、之切。——这么多文体,居然没有哪一种是现在学生写的“议论文”。
这是按照“实际文体”分类,而不是按照今天惯用的“教学文体”分类(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应用文)。这样的文体分类,我们也已经久违了。该书的分类,体现了当时写作教学与学生写作实践的原貌。那时的学生,居然写的是“实际文体”——“真文体”,这在今天看来,实在是太奢侈了。这里大多数文体的名称,是应付应试写作教学的师生闻所未闻的!
今天的学生,可曾有说经类、论史类、杂说类、答述类、戏拟类、哀祭类、赞颂类、箴铭类、诗词类写作的自由吗?换言之,可曾享有表达自我的快乐与幸福吗?
“教学文体”与“实际文体”的分道扬镳,问题便随之产生。学生在学校所学的文体只是为了应付教学和考试的,与真实写作脱钩,在实际应用的写作中,并没有哪一种文体叫做记叙文,只有散文、小说、通讯、传记等;没有说明文,只有解说词、说明书、导游词、调查报告、实验报告等;没有议论文,只有杂文、新闻评论、文学评论、影视评论、学术论文等。就是说,学校语文教育学生所学的竟然是“伪文体”,是“敲门砖”,他们走出校门后,得重新学习“真文体”写作,重新适应真实写作的需要。
四、“不培养作家”就不要“文学”了吗——“实用写作”与“文学写作”之辨
因此,从学生的言语天性出发,在早期,文学审美读写是比较容易为他们所接受的。从今天回过头反思,我们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学生不喜欢语文,是否与阅读文选充斥着太多的实用文、应用文有关?试想,在青春火焰熊熊燃烧着的年岁,要他们读写便条、书信、电报、广告、章程、意见书等冷冰冰的应用文体,会有怎样的感受?他们不抱头鼠窜才怪呢?
在讲求功利的时代,语文教育不能不走上功利化之途。一切以应试之马首是瞻,什么对考试有用教什么,与一纸试卷无关的,不论对人生多么重要也弃之如敝屣,这已成为心照不宣的“铁律”。但教育毕竟不是做买卖,锱铢必较、盈亏分明。语文、写作教育常常是要作一些“无用之功”的:文学审美教育就是,写作的“诗外功夫”就是,言语存在性动机的培育就是。没有心灵的自由、学养的丰厚、思想的深邃,哪来的厚积薄发、博大精深呢?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既是教育无法挣脱的桎梏,又是扼杀教育的绞索。眼睛盯着功利的教育,价值观迷失的教育,既培养不出普通的专业人才,也培养不出大师。
五、本书重心在“议论”的道理何在—— “写作共能”与“写作异能”之辨
这就涉及到了何谓写作“共能”与“异能”。共能,是人所必备的共同的写作能力、才能;异能,是个人专擅的写作能力、才能。可以认为,科举考试的设计者,与本书的编者,是对其作过思考与确认的:共能,就是“议论类写作”。
本书排在最前面的“理论类、说经类、论史类、论事类、杂说类、辨释类”这6类,大多文章可以归入“论文”一类,由此可以看出编者与学生意识到“论文”写作的重要,也表明了小学生是有能力写好“论文”的。如果说本书的重心是“议论体式”,那么,其“重中之重”就是“论文”。——这无疑对我国现代、当代语文、写作教育观又是一个颠覆。
在我看来,以往中小学写作教学用力最多的记叙文(往往包括抒情文)写作,以致我们今天说的“叙事”“抒情”体式的写作,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它并非写作“共能”,而是“异能”,对部分有这方面天赋的同学来说十分重要,但不是所有同学在未来工作、学习、生活中必用的。
六、写作评价的效度是什么——“思想情感内容为重”与“语言形式为重”之辨
读过本书,大家一定会对其中的评语感兴趣。这些评语,对于今天只知道说立意深刻、结构严谨、语言流畅之类的语文教师,恍若隔世,完全是另一套话语,是大家感到十分陌生、隔膜的话语,很值得玩味与思考。
长期以来,基于所谓的“科学性”考量,主流观点倾向于“客观性”评价,于是,语文评价充斥着大量的“客观题”“半客观题”“标准化试题”大行其道,使最具个人独创性的言语表现与创造,变成为千篇一律的答案,而且大多是莫名其妙的命题者的答案。制造考试、答题工具,钳制思想自由、言语创新,这是30年来语文教育最大的迷失。
信手摘录,亦可见评价的重心绝大部分都是放在“精神思想”上,即放在内容评价上。我想,是否那时的学生——小学生,文字“通”否,已经不是问题了,需要评价的是文字“好”否。
而当今的高考作文的分解式评价模式,将意(思想、材料)和言(结构、语言)分别评价,重“文”轻“质”,貌似科学、精密,实则背离了“文以意为主”的普遍规律,这样,就催生了“套话”“假话”“空话”作文,套题、抄袭、宿构作文。华而不实、言之无物的作文,是没有信度、效度可言的。没有良好的德行修养,崇高深刻的“精神思想”,写作便成了文字游戏,文章等于文字垃圾。
当今学生平时作文,高考、中考作文,能找到有“识有独到”“别具感喟”的文章吗?明示或暗示观点的写作命题,有可能产生这样的文章吗?所谓的“议论文三要素”,是倡导精神思想创造,还是扼杀思想独创性呢?教育与评价观念与实践的偏颇,实在是难辞其咎。重“文”轻“质”的教育观、评价观,无异于言语生命、精神生命的屠戮。
七、“精神思想”是怎样炼成的——“道德、学问之文”与“辞章之文”之辨
读了本书,大约没有谁不会对这些小学生的言语素养表示赞佩。像这样的文章,今天大多数学生,是绝对写不出来的。这样的文章,特别是议论性文章,不是凭感觉、聪明,甚至也不是凭天生的灵性、悟性能写出来的。
理论类,要有哲学修养;说经类,要熟读经典、积聚学养;论史类,要读史书,谙熟史料、史实;论事类,要了解社会、民情、人事;杂说类,要广闻博见、杂学旁收;辨释类、答述类、感言类等,须博学、慎思、明辨……今之学生,文字技能不足,自不待言,但更欠缺的是德性、学养。书读得太少,便缺乏德性、思想的陶冶与丰厚的认知背景,文章势必肤浅、苍白,更遑论精神思想了。
在“工具性”思维下,以“文从字顺”为目标,以“训练为主线”,充其量只能写出“辞章之文”。即便如此,也还是难。因为,文字的问题,说到底,也是情感、思想、思维的问题,缺乏情意内蕴,缺乏思维的精密、严谨、机敏,是不可能有好的文字的。以为真正的文字能力可以训练得出来,这是一个误区。这也就是为什么经过十几年的“训练”,大多数学生文字依然不通的原因。
那么,“精神思想”又是从何而来的?我以为,在教学层面,面对的是“道德、学问之文”与“辞章之文”的矛盾。“精神思想”不是“训练”得出来的,而是靠“涵养”“修养”出来的。
辞章之文,指的是那些华而不实、言之无物之文。是中国传统学人所不屑的,但恰恰是我们今天所推崇的。许多语文老师、语文学者大约是这样看问题:文字都不通,谈何“精神思想”呢?以为语文教育的目的就是使学生掌握语言文字,以为可以有独立于“精神思想”之外的“好文字”。觉得学生会看书看报看屏,会写点请假条、报告、书信、总结之类应用文就成。目中无“人”,把语文教育工具化、标准化、模式化、实用化。狠劲儿地把学生弄成没脑子的应试机器。取法乎下,自然得其“下下”,取法“辞章之文”,自然得其“疙瘩之文”“陈滥之文”。
孔子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宋代学者程颐说:“古之学者,修德而已,有德则言可不学而能,此必然之理也。”这些都是对孔子的文章写作观加以阐发的,都极为注重修德,提倡修习“德行道艺”,反对、批判“以文辞为学”,认为“修德”是本,“属词绘句”是末,把道理说得极为透彻。与“德”并举的是“道”。“德”指的是人的内在的心性修养,“道”是人的世界观,对自然、世界的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
可见,学习和修德一样重要。“学问”是“悟道修德”的基础,也是“文章”的源泉。所以,朱熹说:“圣人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但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齐家治国可以平治天下,方是正当学问”。“今人学文者,何曾作得一篇!枉费了许多气力。大意主乎学问以明理,则自然发为好文章。诗亦然。”
学问、明理,是“精神思想”孕育、发生的两大基石,好文章、好诗,不是“练”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流出来的,是水到渠成。后世学者对德性的修养、学问的精研,成为生命的寄托。追求“道德文章”,是学者毕生的理想与祈盼;追求“学问文章”,是学者的人生、事业的底线。
不明白这些,执迷不悟于应试教育、锱铢必较于分数得失,置“精神思想”于不顾——教育、语文教育,教师、语文教师还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吗?
附民国高小学生作文三则
1、毕业赠言
西河之门,有干木;元亭之门,有桓谭、侯芭;河汾之门,有李靖、魏征;鲁斋之门,有王梓、姚遂。得此高才,与为同学,其为荣幸,正复何如?聚首频年,分袂一旦。追怀雅素,能勿依依?且诸君此次毕业之后,正长途发轫之初。事无大小,业无贵贱,悉视乎立志之何如,未有不立其志而能成其事业者。航海之针不定,难免风潮波浪之忧;暗道不以烛行,终有窒碍阻隔之虞。诸君才学过人,智识超众,一切应尽之义务,固无俟乎吾辈之赘言。但恐立志不坚,未免挫折,则祖逖之鞭欲奋,而充宗之角先折矣。夫鸿鹄虽困于藩篱,而志在冲天,终能达其冲天之志;骐骥虽困于槽枥,而志在千里,终能展其千里之才。诸君年富力强,根柢已储于早岁;智识充足,英华待发于壮年。尺蠖以曲而伸,龙蛇以蛰而奋。方今中原板荡,神州陆沉,国事蜩螗,时局臲卼;虎豹盈途,豺狼当道;天下滔滔,沦胥以败。障百川而东之,挽狂澜于既倒;起赤县之积衰,洗黄奴之夙垢,非君辈之责而谁责乎?总之,吾辈求学,务求有济当世,无负吾力。即属铅刀,犹将试割,何况利剑,正待及锋。驽骞不材,自顾殊惭后劲,及时斯奋,让君早着先鞭,则请以今日之赠言,作他年之左券可也。
2、论五月九日之国耻纪念
传曰:“蒙大辱以生者,无宁死。”个人如是,何况于国?是以国家之耻辱,实为莫大之痛也。我国近百年来,外交失败,国耻频仍。若甲午,若庚子,若民国四年之五月九日,皆国耻之尤甚者。乃以全国四百兆戴天覆地、含生负气之众,轩辕之胤,仲尼之徒,瞯然为奴为隶,为牛为马于他族,以偷余命而保残喘,哀哉!虽然清末数役,由战事失败,固迫于势非得已。至于五月九日之国耻,胡为乎来哉?盖当欧战方剧,我国势孤,日本遂以野心政策,来相要挟,订条件二十一款,种种侵侮,足骇听闻。乃竟迫于兵力财政,忍辱而承认之。夫此次欧战,为公理而战,非为侵略而战。彼国固自命为文明国,而五月九日之行为,实大背于公理也。弱国无外交,此语良不谬矣。然外交得失,固国家之常事,所最可痛者,莫大于忘耻。世上冷血动物,则刺之而不知痛;人惟心死者,亦冥然而不知耻。岂有堂堂共和国民,蒙此大辱而不知羞耶?故国耻纪念者,以表毋忘国耻之意耳。昔勾践受会稽之辱而卧薪尝胆,卒以沼吴;韩信受胯下之辱而出奇制胜,竟能兴汉。我国民既蒙此辱,必当誓雪此耻;否则,诚奴隶之民、冷血之动物也。今日所可幸者,青岛问题,全国愤慨;拒用日货,提倡国货;美国又开太平洋会议,解决远东问题。我国得美政府之邀请,将派专使出席。而商学界亦公举代表加入,为政府之后盾,谋桑榆之补救。此种良好现象之发见,乃国耻纪念所致也。予才鲜学薄,不能为悲切之言论以刺激同胞,所希望者,愿国人积极进行,毋稍沮止,幸勿授人以五分热度之诮也。(同样的论述时弊民生的文章还有不少,难以想象是小学生的见识)
3、正校风说
学校为人才渊薮,人欲成才,必入学校,顾视其风纪何如耳。风纪素,足以育人才,风纪弛,适以贼人才,影随响应,无或戾者。然则校风讵不重哉?虽然,校风果孰从而正之?将责诸师长乎?师长宜以身作则,固不待言,而学生亦与有则焉。夫学生者,异日之师长也。特是流品不齐,程度各异,低能凡劣之徒,厕身黉舍,勤奋则不足,而纷扰则有余。彼见夫广厦云连,英年蝟集,足以开心颜,参言议,直以为娱乐之所耳。其于师长也,近狎而远怨,面从而退言,诲谆听藐,效益几希,独于一二高才生,倾心崇拜,马首是瞻。故高才者,苟能正其趋向,勤学策惰,敦品戒嚣,足以补师长之不足,为同学所观摩。行见校风肃穆,成绩优良,一冶陶镕,同臻极诣,异日出为师表,必有拔萃之才,造福后生,蜚声学界,可断言也。不然者,自伍顽童,委蛇苟合,楚咻既众,齐语无从,久处鲍鱼,芝兰增厌,讵不重可惜耶?故欲正校风,师长之督责,不如学生之自谋;学生之自谋,必自高才者为之倡始。昔顾亭林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窃谓一校之盛衰,学生亦有责,高才之学生尤有责。人孰甘自后者,青年髦士,盍力自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