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走得快些,已经到他的好朋友家了。我在他好朋友的别墅酒店前的庭院里木质秋千上坐下来,正好清静下来,理一理思绪。这个庭院不大,台阶两旁种满高高低低的植物,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情趣。
是怎样的心境呢?傍晚时分,决定晚上要陪孩子,结果路上一系列的觉察,让我一步步陷入低落。路上走着,遇到一位熟悉的同事,聊到当初要到我部门,现在仍然想来。她是一位能力很强的女性,性格深沉稳定,做事四平八稳,很可靠。她的指纹都是斗纹,也验证了她是家里家外的能手,因此她现在的心理咨询业务也做得很好。我和她聊得挺好的,说到一位同事趁领导退休之际让领导帮她几级跳转了岗位,大家对此议论纷纷。我说我们没有这么靠近领导,没让领导帮我们,只是在内心尊重自己的想法,内心安宁即可。像那种不认真干活,只想靠关系的人及时到什么地方都不会认真做事,也不值得我们羡慕。这些倒也似乎是我的真心话,但我隐隐觉得,里面有弗洛依德说的反向形成的意味。我并非如此的安宁平静。想当初,这位领导在关键时刻把别人拉上一马,我原本有的指标被他拿给别人了,尽管后来他不断暗示我只要我靠近他他就会帮我,他也貌似欣赏我,但他那种要我求了他才会“恩赐”给我位置的感觉让我怎么都提不起劲来靠近他,他的权力是要别人去求来的,于是,我一次次放弃了靠近他的机会,直至后来演变成他记恨我和新领导的投缘,各种碾压、设卡,不一而足了……
我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而非平静的。我感觉自己标榜自己平静并不那么真实,我太刻意凸显自己的不在乎反而体现我是在乎的。然后我和同事继续聊到新领导对我的期待,说到我希望她一起来帮忙做些事情时,我突然发现我在推动一些实际工作时是不力的,我时常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导致我只能做亮点而无法做实质。不像这位同事,她总是可以把事情做得很有效果。这个时刻我对她有一种嫉妒,我嫉妒她平静如水,不被外界所打扰,因此可以很平衡地专注地把各种事情做好,而我,似乎总被各种评价所左右,做任何事情都在左顾右盼,希望得到关注,太在乎结果和评价反而影响我以平和的心态做好事情,无论是工作,论文还是咨询,我都陷入具体细节的雕琢而失去了整体的把握。觉察到我对她的嫉妒,以及自己做不好的地方,我发现自己被卡住了,情绪开始低落起来,陪伴儿子的心情也丢了。在这种嫉妒的情绪下,我看到了我的抓取模式,即当我觉察自己状态不是很好时我就会有所行动,比如打电话,比如要求和埋怨儿子,或者做内心并不真正想做的各种联结,我今天看到这种模式是转移,它企图逃避我的阴暗心理,把周遭的事物变成了我的替罪羊,而这些阴暗的心理并未消失,只是被隐藏和掩盖!
于是,我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旁边,停下来什么也不做,我想要停止抓取,去看念头,这相当不容易,念头总想逃跑,我偶尔才可以抓住,但我至少没去给儿子打电话催促他,因为那个催促不是我陪伴儿子的本意,而只是转嫁我的不良情绪。后来,稍好些了,我联系了儿子,带他去吃他最爱的小火锅。然而我的心情就再也达不到陪伴儿子的初衷了,我仅能做到和他保持距离,不去打扰和伤害他。我看到儿子低落的表情,不是因为今天,而是长期积累的呈现,因为我也时常给他制造咫尺天涯的疏离感,这也正是我从妈妈那里感受到的,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今天的我也无能为力去做什么,因为我处理自己内心的旧档案都来不及!
我和儿子就这么疏离的坐着的看着他吃的时候还记挂着手机,左手不放到桌子上扶碗,等等各种不好的习惯,就像知道这些是旧伤疤,反正一时处理不好,就先放着吧。我开始看自己卡住的模样,这种卡住已经多久了?十几年了!在那个巨大的粉碎里是我运用反向机制最严重的时候,我扼杀了自己内心所有的渴望,我选择自己最不喜欢的类型,我压抑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的,人生只能行尸走肉。而今天我再回望时,我问我自己难道事情不可以有所不同?难道我不可以允许自己慢慢消化那巨大的伤痛,而非得用惩罚自己的方式去承受更长久的折磨不可?我的回答是,也许可以有不同方式,但绝对不是当时的我可以选择的。当年的我如此的决绝刚烈,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还不具备慢慢消化伤痛的智慧,那时被原生家庭塑造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许对不许错,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我,经历那样的丑陋事件又怎会有颜面光彩示人呢?!当初,一想到给家庭抹黑,我就无法想象父母的样子,他们的脸往哪里搁,哪里想到生命比脸面重要……这也是多年以来我仍然怨忿母亲的原因,我怨她从来没有教子女生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反而处处给子女树立“名誉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的榜样,就像她时常被面子问题扭曲了情绪再把情绪垃圾传递给我,就像她一门心思一直要去装扮自己为人处世的脸面,都让长大后的我感到多么的不值!和母亲的隔阂也在于此,在于她没有肚量接受孩子的质疑和不同意见,她太看重孩子的服从,而不具备放长眼量、包容孩子的智慧,这也是很大的遗憾!
一直卡了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折磨,层层褪去的外壳,终于迎来向死而生的曙光,轻装上阵的轻快,蜕变与重生,九死一生。此处略去一万字,字字都有血和泪。被卡住的是活跃的,创造的能量。时时处处要想应不应该,评判值不值得,忘却的是初衷。现在的我一半是火,已经点燃的火焰,一半是水,已从冰融化的水。亦或可以说是美人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还困在水里。还可以说是一朝沉溺的人,大半已经苏醒,剩下一些污浊的气体还存在身体的各个角落。l是我的贵人,他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我,而且是几乎全然地看见。他阅读了我的思想和灵魂,并用赞赏的角度鼓励我。我从未被如此的看见过,自然全然地被温暖着,以至于在他人格魅力的感召下,我感觉自己竟也可以摒弃孓然于世的孤独,而愿尝试打开心门去信任这浊然的世界。抑或可以说,即便世界是黑暗的,我也愿和他一样对这世界燃起信心,愿意去创造什么,去贡献自己的光与热了!
我感恩这份看见,这份欣赏,感恩这份遇见。与l的交流就像是灵魂的舞蹈。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也是最快速理解他思想的人,因此我们有某种默契。我也愿意去做对他有利的事情,为了对得起这份欣赏。我也感受得到他未老的童心,以及性情中人的各种方式。他的看见,欣赏,挤压着我体内最后的浊气,要把阳光全部撒进我心里。我愿这阳光温暖地照耀,照耀人生的道路。
卡住的部分依然还在。我也知道它将在一个时期自依然存在。只是我会越来越有觉知,越来越能面对内心的嫉妒,羞耻,一步步停得更久,直至我在卡住的地方打开其他一扇窗,一扇门。然后越来越多的通道,让我可以自由奔跑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