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漫步在伦敦街头,不紧不慢地隔着十米跟着前面穿着死板的西服的小个子亚洲人。
王耀明确表示有工作我会找你但没事你别找我。于是伊万在处理完波诺弗瓦的事的第二天开始跑到一家退伍老兵帮扶机构做义工。当然,伊万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一句话打发走,所以在献爱心之余他给自己发展了一个主要活动为跟踪王耀的兴趣爱好。
他得庆幸王耀没有辞掉在奥丁科技的工作,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有把握的信息。虽然伊万对自己的跟踪技术很有信心,但王耀每天似乎都是突然出现在奥丁科技附近,晚上再忽然在某个拐弯处消失不见。跟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连个住址都拿不出来,在伊万的特工从业史上虽然不是没有过,但也足够少见了。
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
王耀在走到奥丁科技的楼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伊万迅速隐藏到一个出售咖啡的摊点后。他看到王耀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拨出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伊万正在带着无限恶意猜测他是在给谁打电话(公司下属?女朋友?或者……更邪恶的,男朋友?),却无语的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
“布拉金斯基先生,我们又有新的工作了。”
“要我买束花去奥丁科技探望你吗?”伊万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从无限恶意中走出来。
“完全不需要,”王耀没理他,“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去那里找我。”
王耀又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他那辆拉风的跑车就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载上王耀一阵风般地淹没在伦敦的人海里。伊万任命地拦了辆出租车,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唐人街上的一家中餐馆外。
王耀已经餐馆角落的一个用盆栽植物与其他座位隔开的靠窗位置上喝着茶等候他,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见到在店里探头探脑找人的伊万,便给服务员打了个招呼,把那个在一群黑头发亚洲人中看起来特别显眼的人形白毛北极熊请了过来。
伊万坐到王耀对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对王耀让他来一家餐厅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谈论重要的事总会让人担心会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听到。
王耀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伊万浏览了一下菜单,要了一杯红茶,“怎么会想着到这里?”
“这里的茶相当不错。”王耀说着,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伊万解释,“我的意思是,餐厅这样的公共场所就像一个各种信息都不设防地飘在空中的捕猎场,有时候你没法知道是谁听到了你的话。我过去就曾在餐厅搞到过很多有用的东西。”
王耀露出一个微笑,“这里很安全,布拉金斯基先生。我持有这家餐厅80%的股份,在我们离开之前不会有客人出现在我们周围。”
幸好红茶送过来的够快,伊万在听到“80%的股份”时迅速地举杯喝了一口,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王耀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伊万,指向屏幕上一个有着温暖微笑的年轻男子,“这是我们这次的目标,费里西安诺·贝什米特。意大利人,目前正在经营一家效益不错的进出口企业。他是一个慈善家,前天才乘飞机到伦敦,计划在14日晚上举办一个关于保护无家可归者的募捐会。”
伊万挑眉,“会有人想要害一个慈善家吗?”
“不好说。”王耀把资料往下翻了翻,找出一张费里西安诺在离开西斯罗机场时被抓拍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慈善家正在低着头准备进入前来接机的车,他的身后站着八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虽然重视个人安全没什么错,但我不觉得一个企业家或者慈善家需要带这么多保镖。”伊万指出。
“也许有些只有他本人知道的东西在暗中威胁着他的生命。”王耀分析,“每个人总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不是吗?”
“你是在为自己神神秘秘的行为辩护吗?”伊万故意问。
王耀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布拉金斯基先生,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简直怀疑那就是为你发明的。我们在讨论贝什米特先生,请不要随便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伊万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自觉地换了话题,“如果那八个保镖足够专业并且合作良好的话,接近贝什米特并不容易。”
“对,”王耀点头,“所以这次我来接触他。”
“啊?”伊万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眼睛仔细地审视着王耀的表情,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很难想象王耀跟踪别人的样子。通过这五天的跟踪伊万虽然没有找到王耀的住址,但他注意到王耀活动时经常显得身形僵硬,从来不做大幅度的动作,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这种人不是孕妇就是受过伤,而伊万暂时认为自己可以坚定地排除第一个选项。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资本家的思路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王老板从包里拿出一封邀请信,特别有底气地摆到了伊万的面前。“今天中午贝什米特先生将邀请几个热心慈善的企业家参加一个宴会。半年前我正巧以个人名义给一个在贝什米特先生倡导下发起的保护妇女儿童基金会捐了一笔钱。”
伊万拿起邀请信一看,好笑地问他,“你叫亚当斯·李?”
王耀一脸的浩然正气,“我是个注重个人隐私的人,布拉金斯基先生。”
“好吧,”伊万对这个偏执狂老板无奈了,“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在过来的路上给你找了个工作。”王耀从包里掏出一份酒店介绍手册和一份个人简历递给了伊万,“你将成为贝什米特先生所入住的圣帕特里克的一名行李员。这样你中午就能用员工钥匙卡进入贝什米特先生的房间,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我叫做伊万·洛林斯,”伊万翻着手中的简历,“曾经在多家国际知名酒店任职并且工作出色。”
“对,”王耀认真地说,“而且在华道夫·希尔顿酒店工作的三年里曾经连续两年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我相信你的专业素质足以支撑你演好一个伪装身份。那么,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什么?”
“我需要给贝什米特先生挑一件礼物。”
伊万粗略地看了一遍费里西安诺的档案,上面显示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就提了一个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你能弄来类似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大主教佩戴的十字架那样的东西吗?”
“有可能,但是那样太慢了,”王耀歪着头思考,“我记得我有一本宗教改革后期的意大利文《圣经》。”
“在哪里?”伊万好奇地问。
王老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你家。”
拉风的黑色跑车风驰电掣地从车流中穿过,来到了Alderney街118号。
伊万打开了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王耀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和他一起站到了书柜前。
王耀扫视着一面墙的书柜,抽出一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又抽出一个盒子,再放回去。如此重复了几次,伊万这才发现盒子里装的都是类似于初版的《纯粹理性批判》或者名家手稿这样的东西。
王耀盯着最高的一层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扭头走到了一边儿。
“书不在这儿吗?”伊万问。
“不是。”王耀搬起一个椅子,“放的太高了我得站到椅子——”
“——是这一本吗?”伊万忍着笑,轻松地从最高处抽出了王耀刚才盯了很久的盒子。
王耀有一瞬间似乎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椅子,不情愿地承认,“……是的。”
伊万愉快地把盒子递给了王耀,看着他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本年代久远却保存完好的书。王耀小心地拆开小牛皮封面的一角,往里面藏了一个窃听器,再把拆开的部分粘上。
“虽然破坏古书的感觉很不好,”王耀向伊万展示了一下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的书,“但这样至少我们就有可能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了。”
伊万在员工换衣间换上了员工服(一套有点可笑的西装),走进了圣帕特里克酒店的大厅。酒店经理斯坦利正站在大厅中央,陪着笑给一群来头不小的客人介绍这个豪华的酒店。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选择了圣帕特里克,是圣帕特里克的荣幸。但我得说,你们的选择是明智的。经过不到十年的发展,圣帕特里克从名不见经传的酒店一跃成为伦敦酒店的知名品牌之一……”
伊万站在经理身后不远处四处观望着,他觉得这个经理有些烦人,他讲话的声音太大了,尽管伊万没打算听他在说什么,“不到十年的发展”、“知名品牌”这样断断续续的句子还是一个劲往他的耳朵里钻。
但这种状况没持续多久,因为他看到费里西安诺和他的八个保镖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这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把斯坦利的喋喋不休关到了耳外。
身材瘦小的费里西安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和八个高大的黑衣保镖站在一起看起来更显瘦小的像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这种奇异的景象让伊万情不自禁地给他们的组合取个了个名字叫“白雪公主和八个小巨人”。
“……圣帕特里克酒店自从开业以来,一直坚持着行业领先标准……”
八个小巨人簇拥着白雪公主从前台的方向走向气派的酒店大门,伊万的视线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移。一辆加长汽车停在酒店门外,最前面的小巨人A迅速上前一步打开了车门,等白雪公主费里西安诺坐进去后,小巨人ABCDEFGH才依次上车。
“……各位先生和女士将感受到圣帕特里克优美的环境、一流的设施、高水平的服务。希望大家在圣帕特里克住的愉快!”斯坦利经理以充满激情的语调结束了自己的演说。客人们纷纷走向前台办理入住业务,斯坦利满意地转过了身,却看到一个新来的行李员在不合时宜地东张西望,顿时很是生气。“你在看什么?!”
伊万没听到斯坦利的问话,正在使劲地想要看清费里西安诺的车牌号。
“先生!!”斯坦利微微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压着嗓子怒吼了。
“我在,先生。”伊万这才反应过来,他对斯坦利很是不耐烦,那声烦人的叫喊让他没看清白雪公主和八个小巨人的车牌号码!
斯坦利摆出经理的架子,板起了扑克脸。
“你叫什么?”斯坦利用鼻孔对着伊万问。
“伊万·洛林斯,斯坦利先生。”伊万回答。
“哦?”斯坦利用目光把伊万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你就是那个在华道夫·希尔顿酒店工作了三年的新人?”
“是的,先生。并且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员工。”伊万面不改色的撒谎。
斯坦利的眼中依然是挑剔和尖刻,“为什么要来圣帕特里克呢?”
“因为我对希尔顿酒店的管理方式很不满,”伊万说着看了一眼斯坦利,后者还是一脸傲慢的样子,“那里的经理其实没有外人想得那么擅长经营管理。”
斯坦利经理短促地微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对伊万的回答很满意,“我得说,洛林斯,你做出了明智的判断。但你是行李员,客人的行李都快把大堂堵住了,而你还在这里假装自己是大理石雕像,这是绝对的失职!看在你才来圣帕特里克,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好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快去工作!”
终于能把这个唠唠叨叨的家伙踢出视线了!伊万维持着恭顺的样子,向斯坦利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一位刚进门的女客人身边提起了巨大的提包和沉重的行李箱。
把女客人和她的行李送到了六楼,伊万给王耀打了个电话。
“费里西安诺已经离开圣帕特里克了。刚才被一个蠢驴缠住喋喋不休,我没看清他们的车牌号。”提起斯坦利伊万就来气。
“谢谢你的提醒。另外……布拉金斯基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不带讽刺意味的称呼陌生人的名字而不是姓氏。”王耀敏锐而迅速地抓错了重点。
“喂!”伊万被气笑了,“我只是觉得一个意大利人有一个德国姓氏很奇妙。”
“也许他有一个日耳曼民族的曾曾祖父。”王耀冷静地猜测。
伊万笑了一声,被斯坦利拉到谷底的心情略有回升的趋势。
“对了,”王耀忽然想起了正事,“我顺利黑进了圣帕特里克的服务系统,贝什米特先生在十五楼的1508号,他的保镖们住在1508旁边的1507、1509以及1508对面的1512、1513。他的其他助手及员工住在离募捐会场更近的一家酒店。行动时请务必小心。”
伊万坐电梯到了十五楼,很不幸的,一个保洁员正在打扫这个楼层。
他迅速走出电梯把自己藏到楼梯间里并小心地避开了摄像头。上帝保佑每一个在门口挂上“不需打扫”牌子的人,要不是他们的无私奉献,伊万简直怀疑自己要等上不仅仅是这天杀的漫长的半个小时,而是整个中午!
但保洁员的出现多多少少也带来了一点好处,她打扫每个房间前都要先敲敲门,没有人时才会用员工钥匙卡进去。通过观察,伊万确认了他重点关注的五个房间里现在都一个人也没有。
保洁员前脚刚离开十五楼,伊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楼梯间钻了出来。
他先检查了费里西安诺的房间。里面被打扫的非常整洁,让伊万有些懊恼——很多可能有用的痕迹都被保洁员破坏了。但他还是在床头的精装本《诗篇》里发现了一张很新的纸条,上面写着潦草的意大利语。
伊万忽然对自己当初因为娜塔莉亚擅长意大利语就心安理得的对这个语种敬而远之感到有些后悔,他那只知道“Ciao”的水平可没办法看懂这张鬼画符。纠结了几秒,伊万拿出手机给纸条拍了照。
费里西安诺的电脑也放在床头。伊万小心地打开了电脑,复制了费里西安诺的硬盘。
只能说费里西安诺带的行李非常少,除了衣服和电脑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伊万仔细地看了两遍,没再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走出1508,伊万迅速地检查了剩下的四个房间,令人失望的是他完全没有收获。伊万强烈怀疑那八个小巨人都只带了一套换洗西服就跟着来了。
王耀穿着有点儿拘束的高级西服坐在费里西安诺对面,旁边是另外几个受邀而来同样西装革履的企业家。
从刚坐到座位上起,王耀就暗暗地打开了应用试图复制费里西安诺的手机。但不巧的是意大利人的手机此刻既没有打开蓝牙也没有连接WIFI,根本无从下手。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他看的出来自己找对了礼物。费里西安诺看着那本古老的圣经时,他的眼神是充满了惊叹与敬畏的。也许没人能比一个真正的教徒更明白那本圣经的价值。
他得承认费里西安诺·贝什米特是个令人愉快的人。比起“英俊”这个听起来有些刚硬的词,王耀更愿意用“柔和”或者更具体的“令人舒服”来形容他的长相。在整个谈话中,费里西安诺一直保持着微笑,难得的是那微笑让人感觉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为了应付客人强作出来的假笑。
费里西安诺先感谢了在坐的各位企业家过去对他的慈善事业的支持,然后阐述了这次产生保护无家可归者的念头的原因,并举了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鼓励在场的几个人也参与于这项“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有意义的帮扶活动”。
王耀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但他没办法从意大利人的脸上看出除了真诚以外的东西。
当餐桌上的气氛达到最好的时候,餐点适时地被端了上来。
王耀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
[From 布拉金斯基:已经检查完了。我可以去辞职了吗?]
王耀思考了几秒,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
[To 布拉金斯基:最好不要辞职。今天下午贝什米特先生应该不会去会场查看准备情况,他很有可能留在圣帕特里克。]
【隐藏剧情·性格微崩小番外】
【被调戏的特工先生和他总是抓错重点的老板】
[From 王耀:最好不要辞职。今天下午贝什米特先生应该不会去会场查看准备情况,他很有可能留在圣帕特里克。]
伊万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到了大厅。
两个漂亮的褐发女孩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进了酒店大门,伊万提起精神,在她们办完入住手续后走上去帮她们把沉重的行李箱搬到九楼。
在电梯里,两个女孩一直自以为很隐蔽地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伊万,不时发出小鸟一样唧唧喳喳的说笑声。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布拉金斯基先生毅然决然地忽视了客人那令人尴尬的视线。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伊万如释重负地把女孩们和她们的行李带到了她们的房间门口,正欲转身离开,女孩A试探性地戳了戳他的腰。
伊万神情略微僵硬地回头,“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你可以站在那里暂时不动吗?”女孩A用略微生涩的英语问。
“就一小会儿。”女孩B用同样生涩的英语补充道。
伊万僵在那里,疑惑地看看女孩A又看看女孩B,两个女孩却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他,什么也没解释。
忽然女孩A小声尖叫了一下,用匈牙利语迅速地对女孩B说,“是真的,不是彩色隐形眼镜!”
女孩B大胆地伸手拉了拉伊万的头发,惊喜地笑了:“这也不是假发!”
两个女孩唧唧喳喳地笑了一会儿,这才拎起箱子一起进了房间。
“……”
伊万忽然对自己能勉强听懂匈牙利语这件事充满了哀怨,他需要找个人表达自己被小女孩调戏的无限悲愤。
[To 王耀:我可以换种方式盯着他!在这里有客人骚扰我!]
王耀很快就回信了。
[From 王耀:最好不要辞职。另外,鉴于我认为骚扰你的一定是女客人,恭喜你风韵犹存,布拉金斯基先生。]
伊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言。
“我已经出来了。”王耀西装革履地走出了费里西安诺举办宴会的酒店,坐进自己的黑色跑车,“打开你手机里的监听应用,它能接收到窃听器的信号。”
“嗯。”伊万正拎着大箱子和客人走向房间的门口。
王耀想了想,又补充道,“估计贝什米特先生一会儿就会回圣帕特里克,所以你最好留心十五楼的动静。”
客人拎过箱子进了门,伊万转身向电梯走去,“没问题。中午我在十五楼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你在自言自语吗?”略显低沉的女声忽然在伊万身后响起。
伊万戒备地转身,是刚才的客人——一个成熟的女性——把箱子放到门里又拐了回来,正站在门口露出魅惑的笑。
伊万顿时在脑子里拉响了警报,迅速做好各种心理建设。他没有回答那位女士的问题,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你走路的姿势很特别,进行过相关的训练吗?”
“……?”什么叫训练?特工先生表示不解,站军姿走正步算吗?追杀别人和被别人追杀也是吗?
“像你这样又高又帅的人帮人拎包实在很浪费,”这位女士向前走了一步,大胆地伸手捏了捏伊万胳膊上的肌肉,“我对你很感兴趣。”说着,她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伊万的口袋。
“如果想转行,随时可以来找我。当然——如果你不是想转行,也可以来找我。”女客人戳了戳伊万的胸口,“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看来您不需要我的帮助,”伊万僵笑了一下,“失陪。”
“呼——”伊万长出一口气,大步走进了电梯——那个女人把手伸过来的时候他可是都快把枪掏出来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工作不超过四个小时就来个喋血大酒店。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忍着笑做出严肃的语气,“看来我打过来的不是时候,我郑重向你道歉。”
伊万的表情扭曲了。他低头把写着意大利文的纸条照片发给王耀,开始敬业地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汇报,“十五楼的房间里看不出什么问题。那八个保镖几乎什么都没带,我只在贝什米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我也顺便拷贝了他的电脑。纸条的照片我已经发过去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拿拷贝电脑的闪存?”
“晚上我会去一趟圣帕特里克,据说那里有让墨西哥人都羡慕的墨西哥卷。”王耀心情愉快地说,“不过,说实话我不觉得贝什米特先生的危险会和网络有关,他看起来不像是对电子产品非常感兴趣的人。”
“不好说,”伊万耸耸肩,“谁又能一眼看出来你是个高级黑客呢?”
王耀露出一个微笑,“说的也是。”
王耀开车回到自己现在居住的居所,动作迅速地把热死人的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打开空调和他的电脑。
进浴室之前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看那位特工先生搞到的纸条照片,没想到打开手机一看,潦草的字迹下冷冰冰的内容让他失去了沐浴的心情。
他迅速给伊万打了个电话。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快速地说,“也许贝什米特先生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一个人。”
“你发现了什么?”伊万似乎在大堂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王耀又调出了那张字条的照片,“如果我对意大利语还保持着一点理解力的话,我想这张纸条上写的是——”他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我快要到伦敦了。就算那东西藏在奥丁科技里,我也将付出一切代价夺取它!’”
“那是费里西安诺的笔迹吗?”伊万走向此刻无人打扰的楼梯,冷静地问。
“不知道,”王耀有些头疼,“我并没有见过他写的字。”
“发挥你的专业优势上网查查看,”伊万给出了专业意见,“他组织了那么多慈善活动,找找相关的照片,说不定里面就有他写给小朋友的信或者在倡议书上签的名。”
王耀擦了擦头上的汗,把手上的浴巾扔到一边坐到了电脑前。迅速地进入费里西安诺组织的保护妇女儿童基金会的官网,找出了大量的活动照片。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翻到了费里西安诺写给某地受灾儿童的寄语。
费里西安诺的字体和纸条上的有着明显的不同,他写下的文字非常优美流畅,字体接近花体但又没有那种刻意的华丽。而纸条上的字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也许是因为仓促,看起来非常潦草,给人的感觉是野性的、粗犷的。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键盘与鼠标交响曲后,王耀的声音终于重新在耳机中响起,“那不是贝什米特先生的字体。”
“能查出来是谁写的吗?”伊万在装饰华美的走廊上慢慢走着。
“恐怕不能,”王耀皱起了眉,“与贝什米特先生有过接触的人太多了,等我们排查出来,估计已经出人命了。”
“那……为什么写纸条的人要提到奥丁科技?”伊万问,“奥丁科技里可能有什么值得‘夺取’的东西吗?”
“说实话,有很多。”王耀思考着,“他们的一些开发项目具有很大商业价值,有的甚至能够大幅度提高当前市场上电子产品的性能。”
“但是我不觉得一个经营进出口企业并且做慈善的人会对你说的那些开发项目感兴趣,”伊万停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口前,“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研究项目之类的东西,比如说上次波诺弗瓦的工作不是就没有被记录在案吗?”
“说到波诺弗瓦先生,他从奥丁科技辞职了。”王耀在抽屉里翻找着拷贝了弗朗西斯电脑的闪存,“不过他电脑里的东西可能会给我们一些启发。”说着,王耀拿出闪存插到了电脑的USB借口上。
八月里一点多的太阳正不遗余力地向大地释放者自己的热情,耀眼的阳光照在伊万面前的玻璃上。
站在二楼窗口,看着窗户外的不远处一个商店门前装着的摄像头,又回头看看走廊里潜伏在暗处的机械之眼,伊万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宁。
“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情报源,”伊万的声音里透着焦躁,“这样会让我的判断里有很多猜测的东西。王耀,我不喜欢这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这样我也许没法把费里西安诺从这个乱七八糟的谜团里拖出来。”
似乎是在回应他凌乱的情绪,耳机那边的声音忽然全部都消失了,键盘声、鼠标声、甚至是王耀的呼吸声都被一片寂静取代。
“王耀,你还在吗?”伊万的心悬了起来,“你还在吗?”
王耀翻看着弗朗西斯电脑中各种信息量惊人的数据和分析记录,随着黑色的底色中白色字母的荧光接连不断地划过视网膜,他抿紧了唇,面容也开始一点点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嗫嚅着,“我想我找到奥丁科技里最容易被人窥伺的东西了。”
“什么?”伊万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我的情报源……”
“什么?”伊万问,“你的情报源怎么了?”
“布拉金斯基先生,这次我不得不告诉你了,”王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情报源,是一台机器。”
它从来不休息,此刻也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时间 2012.08.12 13:40PM]
[地点 圣帕特里克酒店 二楼]
[正在进行面部比对……]
[面部比对完成……正在进行声纹比对……]
[检测到 ASSET 伊万·布拉金斯基][1]
[正在对 ASSET 伊万·布拉金斯基 进行信息检索……]
[正在进行声纹比对……]
[比对结果 通话对象 ADMIN 未知姓名][2]
王耀清冷的声音还在慢慢地诉说着,“我造了一台坏机器……但它本身却像雪一样洁白无瑕。”[3]
伊万惊讶地抬起了头,四周无处不在的机械之眼悄然记录下他错愕的脸。
【注释】
[1]Asset:关键执行人
[2]Admin:系统管理员
[3]机器(TheMachine):这个概念来自美剧《Person Of Interest》,也是POI和这篇文的核心概念。具体作用和来历会在后文解释。本文的机器和POI中的机器在设定上有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