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怀柔的春天是从漫水桥畔那一色垂柳开始的。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完年,就翘首以待,盼望水库里厚厚的冰层溶解,盼望龙山阴坡的残雪消褪殆尽,就窃喜春的脚步又近了一些。
不觉中,柳枝干枯僵硬的躯体渐渐有了生机——由单调的深褐柔软为娇艳的浅黄,朦朦胧胧的,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仿佛于她身体的四周笼上了一层薄而透的纱。这莫名地让我联想到“软烟罗”一词,并牵强地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且自以为是地觉得这绝对是贴切而生动的。没多久,那淡淡的“烟罗”就转化为鲜嫩的浅绿色,新芽已萌出,只是于这“”绿”中还透着那么点“黄”,或者说“黄”中带着一点“绿”,两者混在一起,难分彼此。再过上几日,那绿又浓了些,姿态也更美妙,正是成长中青涩的模样。终于,叶片完全舒展开来,柔软的枝条妙曼地低垂着,此时的柳犹如一位娇羞的少女娉婷而立,虽然“千呼万唤始出来,却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微风拂过,绿衣女子在风中婆娑起舞,婀娜的姿态风流舒缓,娇柔的身姿独一无二,妩媚极了。
这时的柳是如烟的柳,是贺知章“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柳,是吴冠中《鲁迅故乡》中的柳,虽只是极朴素的一抹新绿,却令人耳目一新,过目难忘。
而柳旁那株每年总是拔头筹般第一个向人们传递春天已经到来消息的桃树,也早已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带着不畏严寒的热烈与灿烂,如一片旖旎浪漫的云霞,粲然怒放。
陆陆续续的,龙山东路边的迎春开了,老第一医院墙外的玉兰开了,公园里角角落落的花朵渐次绽放。
春天,来了。
伫立于漫水桥畔远眺,曲岸,碧波,桃红柳绿,云淡风轻,远山若黛,烟波浩渺,有小桥流水,翘角红亭,如此胜景,怎不令人流连忘返乐而忘忧?置身其中的人们,又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春是多姿多彩的,也是千变万化的。再没有哪个季节可以如春这般给人带来猝不及防的惊喜。常走的路旁,几棵貌不惊人的树木,一夜春风万朵花开,淡粉的花瓣如梦似幻,美好的样子令人如在梦中。而那些桃李杏梨花,更是争先恐后地在枝头喧闹沸腾,夺魁打擂般,绚丽了整个季节。这里的白玉兰已经开败,而那里的紫玉兰却刚刚绽蕾。海棠花明艳的正在兴起,馥郁的丁香花也来凑热闹。各样的深紫浅绿,粉红牙白,连翘黄迎春黄,叫不上名字的花,叫的上名字的树,将这个原本平凡的世界打扮的异彩纷呈,风情万种。
植物们都鲜亮起来,趁着这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几天不见就长成另外一幅样子。无名的野草,藏在地下过冬的宿根花卉也熙熙攘攘地从地里探出头来,接受春天的问候。一场春雨过后,低矮的灌木仿佛一下子就蹿高了许多,野花开了,紫色的地丁,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打盆打碗”花,将复苏的土地装饰的如同一幅精美的油画……
各种昆虫,小动物们从蛰伏了一冬的巢穴里出来了,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奇地探索着这个新奇的世界。鸟儿在枝头雀跃歌唱,蝴蝶在花朵间翩翩起舞,花丛中辛勤劳动的蜜蜂,一不留神就闯进了摄影爱好者精心设计构造的图片,成为了不可取代的背景之一……
还有那一池春水,映着天空的一片是蔚蓝色的,映着垂柳的一片是浅绿色的,天气晴朗的时候是通透清澈的,天气不好的时候则是灰茫茫的。野鸭水鸟们在上面追逐嘻戏着,惬意极了。
春的性情令人琢磨不透,她有时明媚灿烂,有时又乍暖还寒。有时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古灵精怪,活泼好动;有时像一位健壮的青年,生机勃勃,精力旺盛;有时像一位艳丽的妇人,浓妆艳抹,国色天香;有时又像一位迟暮的老者,春残花落,红颜老旧,难免令人唏嘘难过。
春天的脚步又是那样匆忙,人们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留住她的身影,越是显得笨手笨脚措手不及。这一厢,你正为了一睹她的真容而窃喜,那一厢,她才展示完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就已经完成使命般销声匿迹,躲藏进夏日倏忽而至的燥热里,芳踪难觅,令人惆怅无比。
春是属于爱情的,她如此美好而令人向往。她有雨后青草地潮湿清新的味道,有花草间暗香浮动甘甜温馨的味道,有年轻人初恋时懵懵懂懂略带苦涩甜蜜的味道。而她的短暂易逝又使其显得格外珍贵。正是有了这样的季节,才有了诗词作者笔下写不完道不尽的相思之情。才有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著和“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朦胧。才有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孤独,才有了“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悲凉。
春是一首诗,也是一幅画,行走在这个世上的你我都是画中人。
春是一首轻音乐,也是一首狂想曲,时而舒缓深情,时而欢快热烈,无论舒缓还是欢快都是如此拨动人的心弦。
春,涌上枝头,就是一树芳华,飘入水中,就是朦胧诗意,落在心里,就是一世的承诺,生死相依。
我爱家乡,我爱家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