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何今年50岁了,这真是个令人尴尬的年纪,他必须在一切都结束前,结束这一切。
绿色本是充满希望的颜色,但无尽的绿色却让人感到了绝望。缅北的雨林就是这样的一种地方,身处其中,无论你向哪个方向看都是绿色,而每个方向看起来又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即便你抬头仰望会发现绿色包裹住了阳光,人在里面,就好像被吞没了一样。
雨林中更可怕的是,浓密中透不出一点风,跑的急了汗水隔着衣服不停的滴落在满是附生植物的地上。总算找到一块乔木死掉倒落允许阳光能照过来的地方,老何来不及在地上铺点什么,就把背上的老六放在了地上。
老六的身体蜷曲成了一个团,多年严酷的训练让他试图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尊严,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尽管他试图通过捏碎些东西来抵制喊叫的冲动,但那布满了蓝色脉络的手,除了略微的抖动,做不得任何反应。
老何用尽全身力气来压制自己的情绪和声音,试探性问“能……”,老丁没有等老何说出下面的话,就摇起头,“没有阿脱品,什么都没用。”“这是神经毒物……”。
“快……快,他们追上来了。”老吴冲到老何的面前大口的喘着粗气。老何不能再考虑上哪里去找阿脱品了,一边望向老吴跑过来的方向,一边试着把六子再放回到自己背上,但当他的手抓向六子的身体时,却感觉好像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当他想把头从老吴来的方向转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到一阵眩晕。
老何刚想喊“小心……”,就听到广播中传来“前方有气流,可能有颠簸”,老何看见身上的毛毯,才意识到是梦。
一声从飞机尾部传来的尖叫撕碎了老何刚刚平复的心绪,尖叫过后,就是一阵咒骂,可以用倾泻来形容,除了偶尔能听清个别动词外,只能依靠声调的不断升高,和急促的又一声尖叫,来辨别好像是个人类在表达愤怒。
老何寄希望于飞机上洗手间的隔音效果,正要打开安全带。空姐出现在在老何面前,弯着腰,满脸歉意的,用近乎乞求的口吻,“先生,能麻烦您跟那位女士换一下座位吗?”
这是架支线客机,总共也就能座二十几个人,除了驾驶舱,也就是老何所座的第一排,略微松快一些,能把腿伸直点,尤其老何还坐在过道的位置。老何看了看和他一样坐在另一个过道位置的乘客,那人能有1米9高300多斤,他那用衣服包裹严密的身体,充满了他所处的空间。和这个人比较起来,刚刚1米7出头,略显壮实的老何显得十分纤细。老何无奈地随着空姐向机尾走去。
在机舱的尾部,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一位孕妇怒喝,那个孕妇坐在靠机窗的位置,可能是刚才气流的颠簸,加剧了她的反应,空气中仍淡淡的存在着一丝呕吐物的气味,孕妇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一边道歉,一边不迭的说“我真的都只吐在纸袋子里了,没有吐在您的身上”,“你闻闻这里的味儿,这和吐在我身上有什么区别?”那个高个女人完全不顾及周围乘客试图安抚的好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咒骂。
空姐试图平息高个女人的怒火,提出让这个孕妇坐老何第一排的位置。“什么?让她去那么舒服的地方,为什么不是我?”“您看,她现在是特殊时期,坐在这里,只会加重她的痛苦……”“那我的痛苦你们就不管了吗?我也是花了钱的……”
老何十分尴尬的站在空姐的身后,他在想要不要先去洗手间。突然飞机就像被电击中了一样,发出了剧烈的震颤,空姐站立不稳跌落在机舱地上,老何也是感觉到一阵眩晕,而那个高个女人就像一颗被锯断的大树,重重地砸在老何身上,老何被砸的飞起,倒向了机头的方向,在意识到飞机正在向下的那一瞬间,老何的头重重地撞在了驾驶舱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