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同学的妈妈手术了。手术后同学、同学的爱人以及同学的弟弟,和患者关系亲密的三个人各有不同的表现,听我一一道来。
女儿篇
患者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同学,在血站上班,临床检验专业毕业,有一定的医学基础。通过术前的超声和钼靶检查,已基本考虑为乳腺癌。当手术过程中快速病理确诊为乳腺癌的时候,同学没等手术做完,就找到我,一看到我,控制不住流泪了。确诊后她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看出来同学的心情,悲伤、懊恼、后悔去年没有带妈妈体检,以期能够早发现,作为有点医学知识的她,好像为妈妈的病没有早点查出负有责任。我安慰说,有的人两个月前检查没事,两个月后肿瘤就长到2cm大了。为她的内疚找一个合理出口。同学应该是想和我倾诉一下内心。碍于上班时间,手头工作较多,没能和同学共情一番。
虽然前期多次交流一再说明乳腺癌的可能性极高,高达90%以上,但同学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好运降临到妈妈的身上,同学一再说,妈妈都已经73岁了,怎么还会得癌症?其实,每一个得癌症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质问,有一位21岁得癌症的小姑娘,她爸爸说,刚刚21岁,怎么会得癌症?30多岁得癌症,会质问,我孩子刚刚3岁,我怎么会得癌症?40多岁得癌症的人会质问,我的孩子还没成人,我怎么会得癌症?50多岁的人得癌症会质问,我的好生活刚刚开始,我怎么会得癌症?60多岁的人会质问,我这心脏已经不好了,怎么还会得癌症?70多岁的人得癌症,也会质问,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会得癌症?碰到理智一点的人发问,我就会反问道,你觉得谁应该得癌症?不论多大的年龄,一听说自己得了癌症,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拒绝。不可能,会不会搞错了?一番天南地北的检查后最终确诊。然后就会进入第二期,愤怒焦虑期,怎么会是我?我怎么会得肿瘤?第三期即妥协期,好吧,接受现实,希望尽快的手术,采取最好的办法来治疗什么药好就用什么。第四期就是抑郁期,经过一系列的治疗效果不佳的时候,患者情绪就会陷入抑郁。第五期,接受期,接受自己是一名癌症患者这一事实,积极的配合治疗等。一般癌症患者都会经历的5个时期。
同学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从她那泪盈满眶的双眼中可以看出,和我说,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希望能是良性的,哪怕只有1%的希望,内心还是有99%的可能。同学当时找我诉说的时候,应该是渴望能得到我的一些安慰,或者是我的一些理解,但从事临床工作这么多年,内心已经波澜不惊,看的太多太多的这些家属或者患者的表现,太多的人总以为肿瘤离自己很远,怎么可能会得肿瘤,为什么我会得肿瘤呢?为什么以前没看出来呢?为什么没有感觉呢?当诊断为肿瘤的时候,好多人也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我的同学也是这样,非常后悔去年没给妈妈做体检,同学一再解释,经常在家里和妈妈说相关的知识,希望妈妈能有所惊觉。这就是说,当我们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我们听的是故事,很少有人和自己产生联系。同学看起来还算理智,没有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在我的引导下,积极寻求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如何给妈妈减少痛苦。这是她作为女儿对妈妈的关心。希望妈妈能尽量的少受罪,提高一下生活的质量,同学考虑的还是病情。
女婿篇
刚把同学打发走,不到10分钟,同学的爱人来到我的办公室,他在政府部门工作,已是副处级的干部。一见到我就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看到一个近50岁的男子在我面前不由自主的掉眼泪,说实话我还是挺感动的,尤其这个泪水是岳母而流的。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看起来我这个同学的爱人,对她的岳母有深厚的感情。同学爱人说的最多的是70多的老人了,应该安享晚年,谁能想到还要受到这种肿瘤的折磨,真是不应该呀。其二,以前很少有自己如此亲近的人住院做手术,通过这次手术,他突然深深地体会到生命的不确定性,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大发感慨的说,你们真不容易,天天看到这么多的生生死死,一定早就想开了,通过岳母这件事,自己感觉瞬间活明白了,什么名和利,一切都是身外物,当生命不再有拥有的时候,一切都是浮云。看着他红着眼圈发表感慨的样子,突然想到一句话,有的人可以在短短的一天中就能长大,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人生只有经历和体验才能促进我们成长,不仅仅是年龄的增加,重要的是心智的成熟。看得出,岳母手术,对女婿最大的刺激是生命的不可确定性和好好活在当下的认知。
儿子篇
对于儿子的印象是通过我同学短短几句描述获得的。同学说,当快速病理确诊为乳腺癌时,情绪变化最大是他的弟弟,最不能接受的也是弟弟。当有人提议把病理再拿到大医院重新检查时,弟弟说了一个相当专业的知识点,说病理的结果只有一个ki67是由医生主观确定的,其余都是客观指标,所以出去没有多大的意义。当我听到这句话,说实话我是震惊了,这个儿子对妈妈的病下了多大的功夫!现在信息时代,网络可以查询很多知识,但一般家属作为非专业人士,一般也就是对相关知识似是而非的了解,知道大体的治疗,手术,像他这样对病理知识都了解的如此透彻,真不是一般功夫。听我同学说,当一得知妈妈可能是乳腺癌的时候,做儿子一方面对相关信息的全面搜索,其次就是希望妈妈再到外面去检查一下。不是对我们的检查不相信,只是内心总是渴望有那么一点希望,妈妈不是癌症。作为理工男只相信数据,相信概率,希望那1%的可能落在妈妈的身上。从儿子身上,我深深理解了母子情深,儿子与妈妈的关系,真是砸断骨头连着筋。当得知妈妈确诊为肿瘤的时候,我无法体验作为儿子内心瞬间崩溃的感觉,那个从小那么的伟大、那么的坚强的妈妈突然就要失去的感觉,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虽然在理性上也知道妈妈的衰老是一个必然的规律,但是在情感上是多么的难以接受!我想,这应该是儿子得知病理确诊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