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在骑车去往外婆家的路上,路过那个小山丘上的小房子了,现在它只剩一两堵墙立在杂草中,几乎快淹没在满山坡的绿色之中了。
闲聊中提起了我的儿时伙伴——阿水,外婆年纪大了不太记得村里的小孩子名字,我零碎地抛出了有关阿水的一切信息,外婆这才道出一句:“噢!老四家的孩子。这是老四的大女儿,她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我赶忙点头,“对对对!就是她。”桌子颤了一下,我激动了。
我又想起了山坡上的那间房,儿时的一些记忆浮了上来。
小时候和阿水关系挺好的,我知道她奶奶是我们村阿婆的女儿,她常来我们村玩,我还知道她和阿华有亲戚关系,那时候我偷偷喜欢阿华来着,和阿水关系又好,这一度让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她们有时候住在村里,有时候住在那个山坡上的小房子里。那个山坡离我们村很近,可以说是“比邻而居”,能望到我们村,也能望到小学的那面国旗。
有一次放学我直接和阿水去了那个小房子玩,玩得过于尽兴,以至于天黑了不敢回家,我便住了下来。
这里很安静还有点隐蔽,房子旁边立着几座坟墓,四周没有人家,白天不觉害怕,可是一到晚上,诡异的声音就不请自来了,整个人被吓得不轻。
那天晚上我们刚入睡不久,突然都被窗户外面的声音给吓醒了,我似乎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抓着玻璃,叫声极恐怖,又有点凄惨,她奶奶叫我们不要看窗外,嘴里念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词,似乎在驱赶那个东西。我们都钻进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
天终于亮了,我们都起床后,她奶奶说是野猫抓窗子,但是阿水告诉我,那是“不干净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表现得一副“我根本不怕”的样子。后来我就没有去那小房子住过了。
那天我爷爷找了我一个下午和晚上,天一亮我就回家了,挨了骂。我没对谁说起那天晚上的事,但也没去过那里了。
虽然去过几回,但是从没问过为什么她们要住那儿。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们不在村子里住呢?怎么会选择住在那个山坡上,那间用空心砖简单地搭起来的小房子里?
我向外婆提出了我的疑虑,听她说完后,我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外婆说那是老四的弟弟——老五搭的房子。老五年轻的时候,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相爱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同村同姓不行,更何况他们是有亲戚关系在先的,可是他们还是相爱了。
听说他们是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好上的,可能是人在外地,所以和老乡格外的心心相惜,可能是生活上照顾过多,两人生情了。大家都知道这事的时候,是他们领着两个小儿子回村的那天。
我猜所有人都沸腾了吧,一时间议论纷纷,闲话满天飞,两家人更是气的不行,不允许两人来往,更不允许他们回村。大家都觉得这是破坏规矩的事,是令祖宗和村子蒙羞的。
所以老五在那个山坡上建了那个小房子,离他们村很远,走路至少要花20分钟。
最后两人还是被“遣散”了。女方被介绍给了来我们这边建水电站的一个外地人,听说她现在人在浙江,生有一个大胖小子。女方出嫁了,老五自然可以回村了。再也没有人提起了这件事,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他们的两个儿子由老五抚养,老五后来在村里建了一个新房,山坡上的那间房子自然没有了人住,好几年了,现在是杂草丛生,早已不复当初。
听说老五后来又娶了一个外地女人,那个女人帮他活水泥建房子,但是他们似乎过得不算好,后来也散了。
我忙问道,那两个孩子呢?外婆说那两个孩子打工去了,书都没念完。我说,他们在样貌上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吧?
当外婆摇摇头的时候,这才打消了我的顾虑,我是担心他们会有医学上的所谓“近亲结婚”带来的生理缺陷,大人已经很苦了,我不希望孩子还受这个苦,所幸他们血缘不是很亲。
原来这个房子承受了这样的悲剧,我没再去问为什么阿水和她奶奶会住在那里,我也不打算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具体样貌。我希望往后我在这个村子里看到的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我不过问他们的家庭身世,只在乎他们脸上的笑容够不够明朗。
我觉得我们能做的,就是忘记这件事,不揭伤口,不撒盐巴,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孩子来看待,像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
为什么他们不能冲破固有的思想,排除万难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呢?这是我一直想写的话题。
我把故事写出来,仅出于感慨,并没有违背“忘记这件事”的想法,也不会再去和谁说起。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网友,听听故事便好,不必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