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公园约会
张正明一路阴沉着脸回到刑警队，憋了一肚子的火，他立即提审了龙君。
“英子，通知下去，我要审龙君！”张正明一进办公室就朝英子大声喊。
“啊？--哦！”英子望着张正明生气的样子感到非常奇怪，刚刚才出去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不敢多问，没头没脑地抖着身子出去了。
大约五分钟后，龙君被张正明的同事带到了审讯室。张正明要他的同事们都出去了，审讯室里就他和龙君两个人。龙君身上还带有伤，此时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张正明。张正明把警棍啪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气冲冲地瞪着龙君。
“姓名？”
“龙君。”
“年龄？”
“25。”
“知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
“不知道？......老实交待！”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交待什么？”
“你他妈还嘴硬，快说！别逼我动手！”张正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警棍指着龙君说。
“不知道！”龙君漠视了张正明一眼就别过了头，他似乎看不惯张正明这种滥用暴力的警察，一早就领教过好几次了。
张正明一看龙君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想起刚才于燕为他这个流氓求情就一肚子不舒服，他的心真的受伤了。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她爱的人不爱他，却爱上了眼前这个社会上打架斗殴的坏流氓。张正明手里的警棍被他拽得紧紧的，眼睛里像是着了火。
“怎么，还不服气？我早说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整死你！”张正明说着挥手上前朝龙君身上抡了一棍子，龙君被他这一击弄得连人带椅子一块儿倒在了地上。
“草你妈！”龙君躺在地上朝张正明骂了一句。
张正明听了这句骂声，心里就像被鞭子抽打了一般。他放下警棍，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龙君，拿出手铐将他单手铐在了审讯室窗户上的铁柱子上。然后，他又转身拿警棍过来对着龙君身上狠狠地打，边打边说：“你再骂！......”
“草你妈！”龙君还是这一句话。
张正明更为恼火了，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他一手抡着警棍，紧接着抬脚又朝龙君身上狠踹了几脚。
“你再骂！”张正明吼道，“老子打死你！”
他一边吼一边打，龙君这时被他打得瘫坐在窗户边，整个人基本是悬窗半挂着。过了一会儿，张正明似乎打累了，喘着粗气，站着。他提着警棍，这时指着龙君说：“你他妈的就是个流氓，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于燕，你他妈配吗？”他说完，又抡了两棍子。
“咳--咳--”龙君被打得嘴里呛出了血，他擦了一下嘴角，冷笑一声说：“这就是你今天审我的目的？”
张正明一瞧他这副蔑视地表情，心头的火冒得更大了，他二话不说，上前对着龙君就是一顿暴打。他边打嘴里边吼：“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里老子说了算，就是打死你又能如何！”
一直在审讯室外面听着动静的张正明的同事，老早就觉得里面不对劲，他们可都知道张正明的脾气。英子更是急了，她担心这样打下去真会出事，就一个劲儿的劝外面的同事进去阻止。同事们一听英子的话，都纷纷开始撞门。撞了五六下，几个人才用力将审讯室的门给撞开了。门一开，张正明的同事们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正在暴打龙君的张正明。
“张队，张队，不能再打了！”张正明的同事边拉边说。
“老子今天非打死他！”张正明一脸恶狠狠地指着龙君说。
“草你妈！”龙君这时都说不出声音了，嘴里就喊出了个口型。
张正明还想上去打，英子赶紧挡在了他前面，劝说：“张队，消消火，消消火......”
张正明的同事们也劝道：“是啊，张队，别跟他一般较劲，咱出去喝杯茶消消气儿啊！”
张正明被他的同事们拉出了审讯室，英子赶紧和另外一名同事给龙君解除了手铐，把他扶到了椅子上。这时，出了审讯室的张正明突然掉转头，朝里面喊了声：“放了他，通知他的兄弟来取人！”
英子他们听了一愣，问：“张队--你说放了他？”
“对，放了他！磨蹭什么？还不去通知人来领他！”张正明大声朝英子他们喊。
“哦--我这就去!”英子说着麻利地溜出去打电话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林辉和林峰来到了刑警队，他们基本是把龙君从里面抬了出来，然后开车直接去了医院。
“草他妈，这还是警察吗？下手这么狠！”林辉看着龙君全身伤痕的样子，心里非常气愤。
“别说那么多了，赶快上医院！”文峰看着不省人事的龙君，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次，龙君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一直住院养伤到第二年正月过后才出了院。
那年春节前，梁立波从石炎山卫生所出了院，其他受伤的兄弟们也陆续出院了。另外，被抓的人在徐力他们花了重金后，也都在春节前被放了出来。那时的年代，流氓群欧械斗非常多，警察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基本上，对这样的斗殴事件只要不发生命案，处罚就是警告罚钱之后不了了之。
万九、曹俊、蒋干、杨树等人帮徐力把龙君他们这边的事儿都处理好后，就赶在春节前回了K市。徐力则留在了西门和林辉他们在一起，因为龙君还在住院，他们兄弟此时都担心着。
春节期间，大排档的生意异常火暴，来这儿吃饭的人除了往常的客人，还多了一个群体，他们就是西门的混混。道上的都知道，南城二李团伙被龙君团伙彻底打垮了，李进李忠两兄弟还有黄老三基本都被打残废了。在西门，道上混的现在都只认龙君是大哥，连李进李忠在南城生意场上的混混们这时也想着投龙君团伙了。
李晶在酒吧听说龙君又重伤住院了，几乎每天都要去医院看他。那时，林辉、徐力、文峰、余焦他们要忙生意，只能抽空去医院看龙君，而李晶去医院的次数比林辉他们兄弟们加起来还多。李晶心里明白，龙君喜欢的人是于燕不是她，但她还是舍不下对龙君的感情。如果说一开始她嚷着要做龙君的女朋友是对龙君这位社会大哥有点儿崇拜的话，那么她这几年和龙君他们兄弟的相处就使她彻底爱上龙君了。
为此，有一段时间，李晶还专门去问过文峰，龙君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
“文峰，你说龙君大哥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呀？”李晶一脸期待地问文峰。
“嗯？你想知道？”文峰那时没怎么在意。
“是呀，你就告诉我吧！”李晶说。
文峰不经意地回了她一句：“龙君喜欢清纯的女孩儿！呵呵。”
“清纯的女孩儿？我明白了......”李晶说完就若有所悟地走了。
李晶听了文峰这句话的当天，她就去理发店把一头红发给染了回来，还刻意地把自己打扮得清纯无比，一改了她之前妖艳的形象。那会儿，梁立波还笑话她变成学生模样了，酒吧里认识李晶的人都觉得惊讶无比。
高玲在春节期间控空去医院看龙君，有好多次在医院碰到了李晶，她看着李晶精心照顾龙君的样子，很为于燕担心，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她几次都想要打电话给于燕，告诉她龙君重伤住院的消息，但龙君一早有交待，她只好忍住了。虽然高玲以前对李晶有看法，但几年来李晶确实改变了很多，加上碍于龙君的面子，她也不好再对她说什么了。
于燕那天与张正明不欢而散，从刑警队回到家后，一直闷闷不乐。她整天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她在那段苦闷的日子里，就只打电话问了高玲龙君有没有被放出来。不过，高玲只告诉她龙君从刑警队放出来了，并没有说龙君被张正明打得又重伤住院的事。
于燕那会儿听高玲说龙君出来了，总算放了心。不过，她随即又满面愁容，不禁心里忧郁担心起来。这回张正明放了龙君，她对张正明说过要嫁给他的承诺，是不是要兑现呢？于燕心里一时满是苦恼，她可从来都没真想嫁给张正明。可现在倒好，事情竟然出乎了她的预料，怕是她真的要为此和张正明结婚了。
于燕心里又矛盾又苦恼，一天到晚叹着气，她觉得都没法儿再去见龙君了。于燕想不出该怎么来解决这件事，她也没好再去找张正明，更没勇气再去拒绝他了。一时间，于燕变得郁郁寡欢，神经都快错乱了。
那年的春节，于燕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于燕的爸妈也看出于燕心里有事，但问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由着她去。春节，张正明和他爸妈过来串门，于燕连看都不敢看张正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他们的父母又谈起她俩的婚事，她和张正明才对望一眼，都怔住了，但两个人望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张正明看着于燕，仍然是满眼柔情，他心里放不下她。尽管他知道于燕心里喜欢的人不是他，但他对于燕还是一往情深。于燕躲闪的眼神碰上张正明的视线，不免有些心怀愧疚，虽然她不喜欢张正明，但此时也不忍再去伤害他，况且她为了龙君主动对他说过要嫁给他的话了。
于燕就这样一直神情郁闷地渡过了假期，一直到她大学毕业回到西门工作，她整个人都是没精打采的。不过，于燕在春节过后要去L省的前一天早上，她忍不住打电话给高玲说要找龙君，高玲一听当时就紧张地骗她说龙君出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等到好不容易把于燕糊弄过去后，高玲才赶紧去医院把于燕打电话的事告诉了龙君。
在医院，龙君当时听了高玲的话，觉得怎么也得见于燕一面，不然他担心她去L省了心里会不踏实。况且，这时龙君心里也一直想着于燕，恨不得马上见到她。于是，他就在当天下午从医院偷偷溜了出去。他先是回到大排档换了身衣服，然后又问了高玲于燕家的地址，就一股脑儿地往外走了，弄得林辉、高玲他们担心得要死。
那天下午，太阳暖洋洋的，风儿吹得人神清气爽。于燕在家精心打扮了一番而后出门下了楼，她准备去君燕大排档找龙君，那会儿她根本不知道龙君早早地等在了她家小区外面。
于燕刚走到小区的路中间，就迎面跑过来一位小男孩，冲她喊：“于燕姐姐，小区外面有人找你！”
于燕看清了这位小男孩是小区里张姨家的孩子，不过她有些奇怪，就问：“小弟弟，是什么人找姐姐呀？”
小男孩说：“我不知道，他就在外面。”他说完就跑开了。
于燕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弄不清是谁找她，而且还搞得跟特务碰头似的。她一边朝前走一边四下张望，可也没看到什么人在找她。小区里空落落的，阳光照得树叶片儿油光亮亮。
“于燕，这儿！”龙君老远看着于燕东张西望的样子，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于燕听到喊声，抬头向前一望，小区外面冲她微微笑着挥手的人正是龙君，她一下都呆住了。她没想到龙君会来这儿找她，这里认识她的人太多了。先不说被她妈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她们在这儿的会面，如果让张正明知道了，肯定又会给龙君带来麻烦。这里比君燕大排档可危险多了。于燕慌慌的，这个龙君，干嘛不在饭店等她？她一下就神情紧张起来，接着快步向小区外面走去。
等到了小区外面，于燕和龙君还保持着一段距离，她小声问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龙君倒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他轻松地说：“我听高玲说你要来找我，所以我就先来找你了，呵呵。”
于燕听了则一脸紧张兮兮，她忙说：“这儿说话不方便，到别处再说！”
“呵呵，好啊！”龙君望着于燕紧张的样子有点儿好笑。
于燕刚说完，就看见有人从小区那边过来了，她担心小区里的人看见她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生怕传到她妈和张正明那儿就糟了。她赶紧向小区外面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住弓下腰，装作系鞋带。她往后张望了一下，看见龙君远远地跟着她。她站起身，又往前走，他仍然远远地跟着。她放了心。
等走出了小区很远，龙君才跟上来和于燕并排走着，然后一起去了西门公园，在角落边上最暗的凉亭里坐着。
凉亭里，风吹有点儿大，周围没什么人，显得很安静。于燕刚才一直提心掉胆的，加上凉风习习，弄得她在凉亭里坐着时浑身有点儿发抖。
“于燕，冷吗？”龙君脱下军大衣，披在她身上说，“穿上，别冻坏了！”
于燕推攘着说：“我不穿，你也冷！”
龙君扰不过她，干脆就把她搂在大衣里躲着风。他抱着她，她在他的军大衣下继续发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抖抖地说：“龙君......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龙君一手揽着于燕，一手拉了拉军大衣两边的衣襟，把她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他笑着说：“当然能了，以后我们都不分开！”
“可是......”于燕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龙君问。
“没什么！”于燕紧紧地靠在他身上。
“别瞎想！”龙君轻轻拍拍军大衣说。
“嗯！”于燕将头向龙君胸前蹭了蹭，她又闻到了几年前他抱着她时的那种让她头晕的气息了。
公园里，这时吹起一阵阵冷风，将树枝吹得摇摇晃晃，来这儿游玩的人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太阳似乎滑得很快，阳光若有若无地洒下来，周围阴沉了许多。
许久，于燕忽然从龙君的军大衣里挣扎出来，然后问他：“龙君，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龙君被于燕问得愣头愣脑的，他看着她说：“嗯？什么？”
于燕说得很认真：“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都不再打架了！”
龙君听了心里一怔，说：“你不喜欢我打架？”
“嗯。”于燕沉沉地点点头。
龙君一把搂过于燕的肩，神情木然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根本就不想打架！”
“那你以后就别再打架了！我很担心你！我害怕会失去你！”于燕说这话的时候怀着复杂的情感，她既害怕龙君打架会受伤，更担心他会因打架而被张正明抓。她心里清楚，她能找张正明放他一次，绝不可能再放他第二次，而这仅有的一次也许她将付出一生的代价。她不敢把这些告诉龙君，她希望能在自己离开龙君以前，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龙君看着于燕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将她搂在胸前，认真说：“放心吧！我以后不打架了，以后也不再让你担心了！”
“真的？”
“真的！”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在凉亭里坐着，吹着凉风。树叶儿沙沙地响着，说不清明目的鸟儿忽地一跃而起，欢叫地飞入了远处的林子里。他俩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夕阳西下。
这时，于燕忽然龙君：“龙君，你爱我吗？”
龙君听了低下头来痴痴地看着于燕，然后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蛋，深情地对她说：“爱！你很善良、很聪明、很可爱......我爱你的一切！”他停了一下，吻了她，继续说：“于燕，也许我不是第一个爱上你的人，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我相信我一定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嗯！”于燕眼睛红红的点点头。她望着他，听着他说的话，她心里陡然涌起了一阵苦涩的痛楚。她多么希望自己要嫁的人就是他啊。她轻咬着嘴唇，本想努力地忍住眼里早已打转的泪水，但是还是没能忍住，泪水顺着她的眼框迅速落下，“哗哗”地把她打湿成了泪人儿。
龙君疼惜地用手抹了抹于燕脸上的眼泪，然后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