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学会和你告别,学会和过去说再见。
(一)
又是一个下雨的天气,番茄去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跟随涌动的人群挤上了公交车。从小就晕车的她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保鲜袋,这会保鲜袋已经准备妥当,袋子对着番茄的脸,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究竟是怎样?
司机每次踩刹车,番茄就觉得胃里的牛肉刀削面要翻滚出来,那种难受只有同样晕车的人懂。左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右手搭在把手上,手指间还夹着保鲜袋,整个身体就这么随着公交车的旋律前后晃荡。
在公交车上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满满的一车人,都那么亲密无间的挤在一起。车在一个站台停下,番茄的胃终于矜持不住,将一碗牛肉刀削面倾倒出来。番茄的右手放开了把手,整个人蜷缩到一团,蹲在公交车的过道上。
“哎呦,晕车了,要紧吗?”一个阿姨关切的问道。
番茄没有抬头,没有回应,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时几道泪痕划过。
“没事,谢谢阿姨。”公交驶离站台时,番茄整个人都在前后摇晃,她又深呼吸了一次才站立起来,旁边的乘客好像都往更远处挪了一寸,瞬间宽敞了许多。
垃圾桶就在旁边,可是扔进去会不会让整车的人疯掉。算了,还是提着吧!这时的番茄感觉头脑和肠胃都清醒了许多,她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可是周围只有一脸嫌比的陌生人。
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从舅舅家坐了三个小时大巴去学校,番茄几乎吐了三个小时。第二天去体检时像只被蹂躏过的瘟鸡,直接导致体检报告上的谷丙转氨酶飙升到了两百多,辅导员差点把她遣送回家。
(二)
土豆来自陕西汉中的一个小村镇,从小脑门子特别灵光,学霸级人物。爸爸一直把他往城里最好的学校送,希望这个小儿子能有所出息。
爸爸帮他买好了火车票,妈妈收拾了一学期的衣物,土豆带着各种吃饱穿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嘱咐,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
他欣喜的望着窗外,一座座的大山从眼前掠过,就这么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家乡,去往自己梦里的地方,内心充满了各种幻想。
这是土豆第一次坐火车,火车上的旅客好像都特别能聊、能吃,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子就是。看起来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带着一副银色的无框眼镜,她的包里似乎有着吃不完的零食,一路都在不停的吃。
坐在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的爸爸,两人很少说话,女孩总是呆滞的看着窗外,眼神没有任何目的性,偶尔看到土豆的时候会笑一下,然后立即转移到别处。
女孩子比土豆早两站下车,看来不是在土豆要去的城市上学。学校接新生的大巴等在火车站的停车场,土豆跟着几位师姐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了很多同学,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新的开始,所有的可能都等着土豆去创造。
(三)
番茄悬挂在半空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拥挤的空间里,她有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也不想再看那些陌生的面孔。
背后有人拉了两下她的衣服。
“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一张充满阳光的脸出现在番茄的视线中。
“嗯?谢谢,谢谢。”番茄没想到会有人给她让位,有点不好意思的坐下。“我有点晕车。”
“我知道,你在这里上学?”
“啊,是的,一个学校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
“审计学院。”
“我在南理工。”
“哦,南理工厉害的。”
“还好吧,你一个人吗?”
“嗯,我容易晕车,一晕整个人就跨了。”番茄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休息一会就会好的,要吃个橘子吗?我妈每次晕车就吃橘子,她说闻了橘子皮的味道会舒服很多。”土豆递给番茄一个橘子。
“谢谢,状态不好的时候我还会吐,今天就成这样了。”番茄有点羞涩的看了一下土豆,把橘子放近闻了一下,感觉舒心了许多。
“吃吧,吃了会舒服的。”
“嗯。”番茄开始剥橘子------
(四)
番茄: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你还好吗?原本我们说好一起来特蕾莎修女之家做义工,但是现在我只带了我们的合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非常热闹又混乱的地方,我被安排在垂死之家,每天的主要工作是清洗床单、衣物,以及对老人进行简单的护理,喂药、处理伤口等。你知道我的英文不太好,和大家交流的时候只能把单词拼凑起来,还要不断手舞足蹈的比划。
这里有很多生病的老人,每天我要帮忙清理他们弄脏的床单,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我以为我会退缩,但是一起的几个哥们儿都非常热情,他们知道我刚来,会主动来帮忙。这里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都来自世界的不同角落,虽然有时候他们听不懂我普通话式的英语,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交流,特别高兴能够认识这么多有爱的人。
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可是这里经常会有老人离世,有的时候一天会离开几个老人,这让我的内心无比沉重。昨天我一直照顾的那个爷爷也离开了,让我一度难以接受,我甚至想逃离这里。
每天都可能有人会永远离开你,而你不知道接下来离开你的会是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这种永远的离别,就像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你的离开。
一个日本的哥们儿对我说,来这里是为了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要学会跟每一个人告别之后继续独自前行。我是不是也该学会和你道别?可是为何你的脸庞总是那么清晰的出现我的眼前?我不知道怎么收拾这残留的碎片------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时你总是对着窗外发呆吗?还记得你在公交车上晕车时无助的样子让人心疼吗?还记得我去你学校看你时,你总是站在梧桐树下对着我傻笑吗?
在这里的每一个晚上,我好像都回到了你的身边,回到了我们的过去。这个假期我都会在这里做义工,我想学会接受离开,学会和你告别,学会和过去说再见。
番茄,你还好吗?
晚安。
2017.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