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断了四根琴弦后,我失去了继续换弦的耐心。
也失去了练琴的兴致。
心烦意燥的坐在沙发上,看窗外暴雨不歇。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半个小时前还淅淅沥沥下着的雨是怎么演变成眼下的滂沱气势的。
一如我想不通明明按照以往的方式一步步更换半旧的琴弦,往常从未失手,为什么今次却接连着断了四根。
人一闲就容易多思,可是大部分多思伤神且无用。
因为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就是没有答案的。
过去的事情也已发生,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从中得到教训也好,学到经验也罢,只是当眼见都未必为实,虚无缥缈的思虑又能说明什么。
未来的事情尚在襁褓,没有人可以预测将要发生的事情。思虑再多也不可以。
看过这样一篇报道,说的是研究表明未来和过去一样是客观存在的。
也就是说,一切我们期盼的奇迹、相信的可能性、等待的结局,都早早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幻化出轮廓。
未来就这样唱着海妖塞壬的歌,诱惑我们披荆斩棘走向她。
原来我们求神拜佛得来的从不是神恩,而是命中注定。
前几天出门坐地铁。
买票时排在我前面的一个老太太现金没带够,转过身问我借了一块钱。
把硬币递过去的时候我一下子想起几个月前在异乡时的一天。
那天我独自坐公交车,上了车才想起没带钱包。
窘迫间,一个叔叔替我投了币。
再三表达感谢后我询问叔叔微信号,想要还他一块钱。他却只摆了摆手。
一瞬间我有一种身处轮回的奇妙感觉。
数月前别人给我的一个硬币,终于在被遗忘之前,被我用同一种方式递了出去。
互不相识的人,在同样的境况下,被同一枚硬币连接起来。我身处其中,却并不透彻。
也许对这件事并没有必要非提出什么疑问,再装模作样地去解答。
问什么?
是巧合吗?算轮回吗?为什么会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如果人生本就是一场场生与死的轮回,那是不是可以说短暂的生与永恒的死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是轮回?
我知道,问这些莫名其妙而似是而非的问题并不能说明我是个好学且求知欲强的姑娘。
相反的,这会显得我很傻逼。
偶尔悲观时我会想,除了自己的生死,别的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除了生命,每个人都是一无所有的。
我可以做个一无所有的傻逼,却不想永远做个一无所知的傻逼。
不幸的是,直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世界仍是一无所知。
小时候一放假就回乡下外公家,每日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到处野。
跟着他们学会了上树摘梨,也学会了下河摸虾。
记得有一个叫芝芝的小丫头,特别爱玩儿玻璃球。
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只要把一个玻璃球放在癞蛤蟆身边,一天后就会变成一堆玻璃球。
小丫头居然就信了。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竟真去捉了只癞蛤蟆回去。发现玻璃球不能变多后还大哭了一场。
这事儿一直被我们笑到今天,直笑了十多年。
小时候总是那么满足,道听途说些什么就以为自己晓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轻易地相信自己易洞悉了所有奥秘。
傍晚独自站在田边找癞蛤蟆的芝芝,一定觉得自己无比睿智。
每个人都曾是那天的芝芝,单纯且固执,天真且执着。
后来呢,变成大人模样的芝芝再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玩笑,再也不会带着猎奇的心思尝试偶然听到的故事。
孩子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们不知道的事情那样多,可他们知道的事情也那样多。
哪怕只是自以为知道。
渐渐地,孩子也会失去轻易相信的勇气,在日复一日的乏味学习中学习被要求的知识。
越学越发觉天地广博万物亘永,越学越发觉得不懂的越多。
慢慢的,慢慢的,变成一无所知的模样。
八音迭奏,当我学会弹琴奏笛,也仅仅只会奏曲。
仅仅知道因琴弦振动而发声。
我不知道这琴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个什么情景,不知道是谁奏了第一曲,也不知道怎么造出另一床一模一样的琴。
诚然,知晓与否于我当下的生活并无丝毫影响。
然面对这样一个宽广浩繁的世界,无所不窥也是一种乐趣。
就像那些科研工作者,也许终一生也不能取得突破性的发展,但对未知探索的快感足以让人欲罢不能。
眼见黑魆魆的夜被自己亲手亮起的灯光照出模糊的影子,这就是莫大的安慰。
我把自己变成自己,把该有的不该有的疑问全部抛给世界。
对这个有着亿万生灵的世界我一无所知,没有人可以为我解答。
我不去想这巨大的迷惘来源于什么地方。
我立在陌生的水域被无人解答的疑惑一遍遍掠过,一次又一次;也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过着最安稳和顺的生活。
千变万化的世间,我是只开一夜的花。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寸天地,和周围惊艳的目光。
我永远也不知道,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季节叫冬天,在那里,一样有着有沁骨芬芳的娇艳花朵。
“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可是谁也不知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为什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