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任府(一)
说话间,两顶轿子在穆栋才面前停了下来,落轿后,从前面轿子里下来一人,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足登云头靴,右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全绿的翡翠扳指。
这人一步跳过轿杆,拱手对着穆栋才喊道:“栋才,栋才老弟,你啥时来的这里?”
穆栋才迎上前去,两人四手相握。穆栋才问道:“鹏举兄一向可好?”
“好,好,就是想你,又无法脱身,没有时间去太原看你。”任鹏举说着说着不禁双泪直流,泣不成声。
“我也想你啊,鹏举兄!”穆栋才动容道。
“老弟啥时候到的?为啥不来见我?到河南有啥事要办?”任鹏举接连问道。
穆栋才答道:“小弟到这里已经二十多天啦,要不是刚才巧遇贤侄,我还真不知道鹏举兄家在这里,还望你不要怪罪小弟。”
“家父家母都还好吧?”任鹏举问道。
“家母还好,家父已经不在啦。”穆栋才悲声答道。
“啥时候的事?”
“就是前段大雪的时候。”
“你是说家父是在这里去世的?”任鹏举问。
穆栋才点了点头。
任鹏举意识到穆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便不再多问,忙招呼道:“栋才弟快丄轿,到家慢慢再说。”说完扶穆栋才登上后面那顶轿子坐好,自己坐上前面的轿子,一路向任府走去。
轿子来到一座红漆大门前,穆栋才从轿窗探头出来,看见大门上“任府”两个鎏金大字,知道已经到了。前面的轿子径直进了大门,穆栋才见自己乘坐的轿子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着急地喊道:“落轿,落轿!”
轿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按照客人的意思把轿落了下来。穆栋才下轿后被大门前的旗杆吸引住了,这根铁质旗杆足有碗口粗细,高约数丈,任字大旗在风中凛凛作响,让穆栋才赞叹不已。
任鹏举下轿后不见穆栋才进来,方又返回,正看见穆栋才仰头看旗,问道:“栋才弟为何在此落轿?”
穆栋才指了指任家的大旗,笑着道:“有任家大旗在此,我穆栋才岂敢放肆!”
“你我乃为兄弟,自家人不拘此礼。”任鹏举说着,就要拉着穆栋才进院。
穆栋才道:“鹏举兄先不要着急,你这硕大旗杆必有来历,莫非是你在东海龙王那里借来的定海神针?”
任鹏举哈哈大笑道:“东海龙王那根定海神针早被孙猴子给借走啦,我这根是八王爷赏给的。”
“这其中必有典故?”穆栋才问道。
“说来话长。”任鹏举道。
“小弟愿听其详。”穆栋才有些迫不及待。
任鹏举道:“前几年,八王爷带清兵平定中原,把行营就安在咱任家,一住就是半年。有一天八王爷面带愁容,我就问他有何难事,他告诉我现在前方仗打得正紧,后方却粮草不济,一旦断了粮草,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会转胜为败,一发不可收拾。我倾其所有,变卖家产,东挪西借,硬是帮八王爷筹措了一个月的粮草,渡过了难关。八王爷拔营的时候,要封我个官职,叫我替皇上管一方百姓。我自由惯了,忍不了那种约束,坚决不受。临走时八王爷给写了‘任府’俩字,又说:‘鹏举呀,我送你一个旗杆吧,这旗杆一竖,只要打这任府门前过,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我觉得这事好玩,就答应了下来。”
穆栋才听后道:“鹏举兄乃有福之人,总有贵人相助。”
“栋才弟这话不假,那年在太原,要不是有你这个大贵人相助,哪有我任鹏举的今天。”任鹏举感慨道。
“区区小事,何须挂齿。”穆栋才道。
任鹏举道:“那可不是小事。”边说边携手走到客厅。
穆栋才留住脚步道:“小弟初次登门,你我又是换帖兄弟,应该先拜见二老,和嫂子也得认识一下。”
“栋才弟非要拘呢老礼,我这就带你见过父母,你嫂子太多,等以后慢慢认识吧。”任鹏举说完嘿嘿一笑。
穆栋才由任鹏举带着拜见完二老再回到客厅,这里已经备好了茶点,并有两个丫鬟站在两边伺候。等满上茶后任鹏举朝两个丫鬟摆了摆手,两人知趣地退了出去。
任鹏举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问道:“栋才弟,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测?”
穆栋才便把这一年来家里发生的事情如实讲了出来,说到伤心之处穆栋才泣不成声,任鹏举也为之动情落泪。讲到父亲的去世和孩子的降生,还有风水先生的奇遇,任鹏举也是连连称奇。
“栋才弟目前有何打算?”任鹏举问。
穆栋才又把自己的想法以及上午去见知县的事说了一遍。
“何胤没有为难你吧?”任鹏举问道。
“没有,没有,非常支持。”穆栋才连忙回答。
“没有就好!”任鹏举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在这里没有人敢为难咱,真没想到,咱兄弟又到一起来啦。哎!你说这算不算又是你穆家一桩奇遇?”
穆栋才连连点头:“当然算,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在帮助我,就说咱俩吧,我只知道鹏举兄是河南人,偌大个河南,竟让咱们相遇,天不想亡我穆家呀!”
“栋才弟带来的家眷现在住在哪里?”任鹏举问道。
“不瞒鹏举兄,都在大车店住着呢!”穆栋才喏喏的说。
任鹏举用手指敲着茶几道:“你看,你看,大车店是咱们能住的地方吗?”
“等开春后不是就能建房子了嘛,先迁就一下不就过去了!”穆栋才解释道。
“不行,今天就搬。”任鹏举望了望外面笑着道:“今天是来不及啦,明天上午咱俩一起去把他们都接回来,任府共有三处大院,正好有一处闲着。”
“鹏举兄的心意我在此领过,这大过年的,就不给您添麻烦啦。”穆栋才极力推托。
任鹏举眼睛一瞪:“添麻烦?有我在太原的麻烦大吗?大过年的,让我的兄弟一家老小住大车店,传出去,你还要我怎么做人?”
穆栋才知道任鹏举是一个要脸面的人,自己执意不肯只能给任家丢面子,任鹏举说的在理,便不再推辞。
任鹏举对着门外喊道:“把管家叫来。”
不一会,管家推门进来:“请老爷吩咐!”
任鹏举指了指穆栋才道:“这是穆掌柜,我在太原的换帖兄弟。”
管家拱手道:“穆先生好!”
穆栋才慌忙起身还礼。
任鹏举对管家道:“今天连夜把东院打扫干净,明天一早把所有被褥铺盖配齐,东院归穆掌柜使用。”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管家边说边退。
“等等。”任鹏举叫住管家:“东院需要的下人,丫鬟一律配齐。”
“是,老爷!”管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