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母亲有着一种相当复杂的感情,我们好像一对又爱又恨的恋人一样,不见时分外想念,见面时互相难堪。每逢见面,戾气不减当年的母亲,会用狠毒的话,毫不留情的对我的家庭和孩子甩出自己的看法, 而我为了顾忌母亲的颜面和身体,会以不屑于争辩的沉默,再配上华丽丽转身来结束这场亲情会面。
我们就如歌曲上唱的一样:最深爱的人,却伤害你最深……
年轻时的母亲在家里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父亲性格软弱,偶尔的反抗,也会被母亲无休无止的唠叨扼杀在萌芽状态。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父亲没本事,在兄弟中间吃不开,在家族中付出最多,得到最少。每每提及这些事情,母亲总有本事把尘封已久的旧怨新恨串联在一起,激动的说上N多遍,直到全家都洗耳恭听才肯罢休。
这种场景在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慢慢的,我开始害怕母亲,每次和母亲说话都要在心里反复模拟几次,才敢出口,我怕一不小心会引来母亲的巴掌和责骂,甚至有时候面对母亲的责骂, 我甚至在心里默默地诅咒她。
后来,我开始不喜欢和家族里的一些小孩玩,我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那么没出息,低人一等、鸡立鹤群。
同时我开始眼红别人有一个温和可亲的妈妈,而我却没有,七岁时我第一次做出了离家出走的疯狂举动,一个人翻过几条山沟,在黄昏时跑到了十里外的外婆家,那是小小年纪的我能想到的唯一避难所。
后来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开始离家外出念书,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减少了,对母亲的怨恨也没有那么深了, 只是在和别人相处的过程中我才发现母亲对我的影响至深。
在学校时我成绩不错,可是我永远都是那个独自坐在墙角一声不吭的乡下姑娘,一遇到选择就摇摆不定,有强烈的选择困难症,对心仪的男生暗恋几年从不曾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姓甚名谁,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虚幻版路人甲,像个怪胎一样在人世间苟活着。
每次回家时,母亲总是不失时机把我未曾经历的鸡毛蒜皮,用她的一贯风格拿出来抖落一地,在她的慷慨陈词中,我们家一直站在那些无能之辈的队列中,永远都没有翻身打胜仗的机会,在母亲看来,我们似乎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卑微的活着。
直到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母亲仍会不时地在清晨5、6点的时候用电话把我唤醒,当我睡意朦胧的拿起电话,便会听到母亲因某件事而生气的责骂声,等她满腔怒火成功泄入我这个人肉垃圾桶后,她便霸气如女王般的挂断了电话,从不给我一句分辨的机会。
每每这时,我的内心便无法遏制的充满了无奈和愤怒,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为什么在世人看来最稀松平常的母女情深,在我和母亲之间却似隔着一条东非大裂谷一样的难以逾越,我们就像两只明知道需要抱团取暖的刺猬,却总是不可控制的张开自己的刺来伤害对方,相亲相爱,却更要相杀?
究其原因是我们都缺乏安全感,且很自私,我们需要不断的把自己的各种恐惧、烦恼、不安,通过苛刻的要求转移到别人身上,才能使自己心理得到解脱,心灵得以安慰。
发起者通常是相对强大的一方,或用飞扬跋宏的姿态,或用无懈可击的强盗逻辑,或用刻薄狠毒的语言,把自己无法承受的极端情绪统统强加于弱小的一方,处于弱势一方要么奴性十足的全盘接受,从此决绝于自尊、自立,成为一个思想永远被别人绑架的可怜虫;要么叛逆反抗、跌跌撞撞、虽有自我,但心理阴影始终会如鬼魅随行一般,终究也不会幸福到哪里去。
当我们面对最爱的人,血浓于水的至亲或者至爱时,真的希望并且需要多些宽容和理解,有时候我们尚且能对一个可怜的路人甲动恻隐之心,却何必要和最爱的人相亲想杀?
当爱不再被蒙上苛刻的面具,戴上强权的枷锁,而是如春风化雨般细腻、柔和,身在其中的我们才会感受到生活真正的幸福和美好,只有这样,当生活的洪流偶尔夹杂着泥石来袭时,我们才有足够的信心去化解而不至于崩溃。
生活已经够累了,我们何必相互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