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可怖。月光和星辉被层层黑云遮掩。冷风阵阵，吹着大街上的塑料和纸屑在地面上旋转，飘移。街上的路灯正巧故障，时闪时暗，发出“嘶嘶”的漏电声。

“我这在哪？”

金逸扬已然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这条大街上。他蜷着身，黑夜很冷，一辆公交带着昏黄的前灯出现在路尽头，又从他身边急驰而过过。

“嗯？还没末班？”他看向公交的前行方向，在十字街口右拐，一个很普通的公交站在闪烁的路灯下出现在街角。

  “G13路。”金逸扬坐在椅子上，祈祷着G13路还没末班，同样站在公交站的还有一位修士老者，他全身套在黑色的长衫里，基本盖住的脸只露出惨白的鹰钩鼻，干枯的手拿着一本破旧的书页，看着便让金逸扬不寒而栗。

  许久，路面再次被车灯照亮，远远驶来了一辆公交。金逸扬定睛远眺，公交上方血红的G13字样映入眼帘。他欣喜地站起，终于能回家了。正想着，突然脑海一震疼痛，“我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他喃喃道。

  修士也合上了书页放进长衫里，车缓缓在车站停下，车门一点点打开，强烈的寒意从车门内渗出。

  “不会吧，这么冷的天这个公交还开空调？”金逸扬心想。

  修士先踏上了公交，手缓缓伸向衣服，路灯刹时黑了，“嘶嘶”声后，重新亮起；“叮零”两声，硬币投入公交车的收银箱。借着灯光，扬的双目瞥了眼收银箱塑料台中下落的两枚硬币，他的瞳孔猛然一收缩，“这。。不像是人民币吧。”

  他低声说道，心里突然疙瘩了一下，“更像是。。冥币。”

  “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

  尖利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司机转过了头看着扬。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和这诡异的尖细的声音很有违和感，不知道为什么，他披着和修士一样的黑衫，“上来吧，孩子，还可以上来一个。”

  借着路灯，金逸扬注意到车厢内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影。11:50，末班车了，他没有其他选择。他正抬起脚，踏上车，“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司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叔，上来了。”逸扬喃喃道。

  “嘶。”灯又黑了，“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诡异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响起，黑暗中的金逸扬不禁颤抖了起来，冷汗冒出，这司机为什么要一直重复不停。

  “司机。”逸扬叫道，“嗯？”司机转过了身，路灯恰好亮起，骤然，一丝紫红色的脓血从司机眼里流出，司机狰狞地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面目开始快速腐烂起来，紫黑色的液体从他鼻里，耳朵里，嘴巴里流下，中年大叔的脸突然变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尖笑声再次响起，金逸扬突然被一阵怪力向前推，他跌倒进车厢，车门“啪”的一下紧紧合牢。

      ......

  “啊---”金逸扬厉声大叫道，猛然坐起身，冷汗已经湿遍了整个被窝。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好是个梦，他庆幸到。深呼吸，重新躺下，“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脑海里想起，如梦魇的枷锁禁锢在他脑海里，他不禁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天，一晚上没睡好的金逸扬心不甘情不愿爬起了床，坐G13路公交去上班。在车厢里摇摇晃晃，他还时不时瞥下司机，好在是个女司机不是中年大叔，金逸扬心里松了口气。

    走进写字楼，这是全市最高的一幢写字楼，足足有80层高，许多毕业大学生都在这打拼。大楼里人来人往，人群攒动。电梯开了，一大群人挤了出来，又有一大群人挤了进去，金逸扬小身板显然挤不过别人。一直被挤到了最外围，直到好几个电梯来往，金逸扬勉强排在了队伍较前端。

  “滴滴滴。”电话响了，金逸扬在人群中搜到手机，是朋友打来的。

    电梯门再次打开，大家依然挤了进去，金逸扬接着电话仍然难以斗过这些身经百战的人们，好在这次人不算特别多，电梯里还剩下一点空位，一个青年人按着开门键。

  “兄弟，快点，一个，还能上来一个。”

  金逸扬顿时感觉一把巨斧劈开他的后脑，双腿开始哆嗦，“不，算了，我等下一个吧。”他颤颤地说道。

  青年人耸耸肩，关上了电梯门，依靠在电梯旁，突然，手机里传来一阵杂音，嘻嘻哗哗的杂音如厉鬼的叫声响起。

  “啊---”霎时，尖叫声响彻整桩大楼。

  “bang”一声，电梯狠狠砸在了地上，整个世界放佛突然寂静了下来，电梯门在金逸扬面前嘎吱嘎吱打开，电梯内一片脑浆血海，断壁残肢，那个青少年迎面倒下，他血肉模糊的脸，竟然跟金逸扬梦中见到的司机面目全非的脸，一模一样！

    ......

    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金逸扬猛然坐起，四周不是他的家也不是写字楼。他环顾四周，“病号服？”逸扬明白了自己身处医院，一点点回忆清晰起来，包括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醒了？”医生走了过来，“在这呆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医生匆忙离开,锁上了门。

  “那个梦救了我一命？”金逸扬暗自想到，打开身边的手机，网络上的消息已经爆疯了，写字楼电梯从72楼坠落，仍在电梯里的人无一幸免，照片里，他还注意到在旁边打电话的自己。

  “嗯？”他突然意识到一点，起身，跑到门前，大门锁上了，他只好坐回床边，祈祷他担心的事不要发生。

......

“你叫什么名字。”苍白的灯光照在金逸扬的脸上。

“金逸扬。XX写字楼73楼公司的员工。”金逸扬答道，“果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扬心里嘀咕。

金逸扬是事件唯一见证者，从监控里看，金逸扬当时正在打电话，一只脚迈进电梯的时候却呆了一下，并神色慌张地退了出来，接着事情发生了。

“你为什么当时不上那个电梯呢？”几段寒暄后，警察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低了几度。

“我。。我嫌电梯里人太挤了。”显然金逸扬不可能把梦境里的事情说出去。

警察的目光里露出诡异的流光，监控画面开始在他面前播放，金逸扬惴惴不安坐在在椅子上，他忍不住说道：“警察先生，我当时正在和朋友打电话，当时看电梯太挤就打算下一班，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嫌疑人，但这确实是个巧合。”

“放轻松，逸扬先生，并不是怀疑，而是此事关乎多条人命，警方不得不谨慎处理，必须一个一个人排查。请您配合。”

“一个一个人排查，当时总共就我一个好像。”金逸扬心里嘀咕着，但令他更不解的是，他梦到了现实，他无法忘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梦境到底是什么寓意？

“那我能继续问你几个问题吗？你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十年前父亲死于车祸，额，无意冒犯，现在是X公司员工，值得一提，你们公司在73楼......”

    ......

    金逸扬被留在了医院里，漆黑的夜空，他独自坐在病房里，大门紧紧锁着，“至少不在警察局过夜。”扬这样安慰自己。

  他坐在窗台，空中没有一丝月光，如黑幕遮住整个城市，手机里不断有微博刷着此次事件，为了不让朋友担心，他也给每个人说了自己没事。

  “一个，还可以上来一个。”冷冷地笑声依然在他脑海里如紫色的枷锁深深印烙，“电梯突然失控，所有电磁设备在那几秒钟全部失灵，整幢楼就像产生了磁暴一般。”网上，这次事件已经成了灵异事件般疯传，金逸扬苦恼的看着自己也在图片上的照片已经传遍全球。

  “嗒，嗒，嗒。”

    有声响打破了寂静的夜，像是清晨猪肉铺里，一把钝刀，在努力坎着排骨。

    门外远远地传来了沉闷的哒哒声，像是笨重的雪地大靴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虽然轻，但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金逸扬耳里。

  “嗒，嗒，嗒。”

    这脚步声是在往这走来，金逸扬心惊，冷汗开始一点点渗出。他看看手机，凌晨一点半，一点半会有谁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么？

  “嗒，嗒，嗒。”

    恐惧开始袭上心头，他钻到被窝里，蜷进了被窝，门外的脚步声让他不寒而栗。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这脚步声，让他有丝感到诡异的熟悉。

  “嗒。”

    金逸扬全身的血液仿佛要凝固了，他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在他的门外定住了，他捏了捏自己，这次不是做梦。

    门上仿佛出现了一个黑影，木质的门在金逸扬门前微微颤抖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人在外面一直转着门锁，金逸扬断定。

  他用被子蒙住头，全身颤抖，恐惧已经贯穿了他的全身，突然，门外的噪声变大。门锁放佛不堪重负的疯狂旋转，门剧烈颤抖，发出承受不住的呻吟，门锁转动声，木门嘎吱声，交响在金逸扬耳里，有人要破门而入！金逸扬终于忍不住，“啊-----！”他尖叫到。

    门外没声了，金逸扬喘着粗气，很久很久，门外鸦雀无声。

    被吓跑了？金逸扬从被窝里伸出了脑袋，门外依然一片寂静。

    他看向了门的地方，木质的门依然在那，他松了口气，突然，门渐渐打开了。

  “啊--------”金逸扬再次大叫，门开到了最大，走廊雪白的墙面映入他眼帘。

  好在，门外没人，他松了一口气。

  “叮零，叮零。”两声，走廊里传来了清脆的声音，他的身体紧接着再次颤抖起来，许久许久鸦雀无声。

  门依然开着最大，金逸扬无法挪动他自己一毫，他依然在床上颤抖。很久很久过去了，他狠狠地，狠狠地，深呼吸了好几口。他攥紧了拳头，做好了决定。他艰难地将被子移开，缓缓缓缓移动身体，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向门外，他赤脚走在地板上，也发出诡异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向门。

    他到了大门口，没有关上门，喘着气，心脏疯狂跳动，他伸出头，往走廊快速张望一圈，没有人，也看不见鬼，地上，他看见两个圆圆的金属片，这该是那叮零的声音的来源。

    他捡起，是两块硬币，大小和人名币差不多，但正面是一圈一圈的同心圆，反过来，一个狰狞的鬼头赫然刻在了硬币上，眼里还有幽幽的蓝光，“这是...冥币！”

    ......

    他坐在窗台前，月亮露出了尖角，两枚冥币在桌上反射着幽幽的冷光，无措的迷雾笼罩着金逸扬的心头，四周死般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这个决定，他走出了门。

  他必须要知道真相，帽檐压低，把手机卡拔出，取消GPS，他溜出了医院的大门，虽说是医院，但这样一来，就等于越狱了，天亮前找不到谜底，他的嫌疑便再也洗不清了。

  他走在了大街上，他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从他身后移到身前，再从身前隐到身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又仿佛知道下个路口该怎么走，走着，走着，四周的景物已经不是高楼大厦，而是零星的农村木屋，他的腿已经酸麻疼痛，但他根本没有停下的念头，紧紧攥着冥币的手已经全部是汗，“叮零。”冥币从手中脱落，金逸扬连忙蹲下捡起。

  “嘟嘟。”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一辆公交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的身体一僵硬，迟迟不能直起腰，公交车右拐，红红的尾灯像血红的双眼，直盯着金逸扬。

  “别怕。”金逸扬淡淡冷笑一声，挺直了身体，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半点畏惧，越渐坚定毅然，还出现了对真相渴求的疯狂。他紧捏着冥币，沿着大街向前。

  起风了，落叶开始飞舞，一片叶子吹到他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连忙拨开，走到路尽头向右拐，他看见了那个公交车站，跟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身边的路灯依然如梦中闪烁，一下子将他的脸照的煞白，一下子又让一切陷入黑暗，唯一与梦境不同就是这里根本没有站牌，也没有梦中的修士。

  昏黄的灯光照来，车来了。

  远方驶来了一辆公交，外形没有特殊的地方，车牌上有红红的两个字母：GB，“原来我梦中把GB看成了G13。”金逸扬心里想着，“GB...Ghost Bus，这个意思么？”

    车停下了，打开了门，金逸扬脚开始哆嗦起来，但对真相的渴求又驱使他冒险，他艰难地抬起了一只脚，脚如有千斤重，还在空中颤抖，颤抖的双手扶着门把，拉着抬起另一只脚，“啪。”车门从身后猛然合上。

    冥币落入售票口，司机启动了车，车里的空气冷得可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住。车里没有灯，黑黑的一片，金逸扬努力瞪大眼睛，公交车内部就跟普通公交车一样，几排座位，两扇门，悬挂的把手不断地摇动，一个黑影猛然从第一个椅子上隐了出来，金逸扬瞬间打了个寒颤，瞳孔放大仔细看，发现许多人影隐在黑暗中，所有乘客，都披着黑色的长袍。黑得的帽子把脸遮住，一动不动僵硬着。

  “快去后面坐下，小伙子。”冷冷地声音响起，金逸扬看了一眼司机，司机抬起头看着他，金逸扬看见，司机的黑袍下，竟是一张被大火完全烧毁容的脸，腐烂的肉挂在脸上，十分骇人！冷汗从他身后不断渗出，他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往后走，走进了，发现车厢基本坐满了人，座位寥寥无几，他也不敢和黑袍下不知是啥的坐一起，就索性站在车里，双腿双手依然不停地小幅度颤抖。

    “小伙子，来这里坐，还远着。”低沉的声音响起，金逸扬心脏仿佛静止了一下，回头看，他身边的一排座位上，一个黑袍下的人影向他招手，他的手惨白惨白，没有一点血丝，金逸扬难以遏制心中的恐惧，但无法拒绝，“这车上的鬼好像都还和善，总不会我过去就吃了我吧。”金逸扬如此心理安慰自己，他缓缓走去，在他身旁坐下，突然那只惨白的手抓住了他的双手，那人掀起黑袍，将金逸扬盖了进去，金逸扬立马挣扎，但无奈一股大力直接将他压在黑袍人的膝盖上，他想大叫也不敢叫，“别动。”他轻轻说道，金逸扬停止挣扎，他认为自己死定了，“你这个人类会被发现的，我来帮你掩盖气息。”金逸扬一心惊，不知所措，他的脑袋依然被扣在黑袍人膝盖上，黑袍人手指在金逸扬眼前的空中画着什么，然后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冰冷的手指点在他眉心之间，一股寒气从他额头上蔓延开来，金逸扬全身开始打起寒颤，“把这个披上吧。”

    金逸扬披上黑袍人给他的黑袍，蜷在黑袍里取暖，“谢谢。“他低声说道，“没事，其实我们以前认识。”黑袍人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金逸扬瞬间怔了一下，“是么？你是..."“你不会记得我了，没事。”说完黑袍人便不再说话。

    如果车里有光，金逸扬或许可以看见，黑袍人的泪水在不停地沾湿他的黑袍。

    ......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上大脑，金逸扬眼前一花，“没事，我们刚刚穿越了凡间。”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金逸扬环顾四周，已是不再是荒野的景色，四周一片黑，但有暗绿色的火焰飘忽在窗外，“这就是，冥界么。”他喃喃道，“不，这是凡间和冥界的大桥，我们管这片区域叫鬼途。”黑袍人说道，定了一下，“逸扬？”

  扬的冷汗刷刷地流下，“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嗯，逸扬，我想和你说，下一站你需要下车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为何来这，不管你是否找到了答案，下一站你要下车了，然后换乘，不然你永远无法回到凡间。”黑袍人的声音突然有点奇怪，断断续续像抽噎一般，“你没事吧？”金逸扬问道，“没事，逸扬，回到凡间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嗙。”

    金逸扬身体往前一倾，车子瞬间停止了，“不会吧，抛锚了？”他问道。

  “坏了！”黑袍人突然紧张了起来，站了起来，四周也有许多人影站了起来，“大家不要激动，我马上去修车，很快的，大家别紧张。”

    司机匆忙下了车，钻到车下面忙碌起来，车里有些人站了起来，走动走动，显得很焦急，“怎么了？”金逸扬不解地问道，“没事，不要担心。”黑袍人说道。

    一个黑袍人下了车，去看看司机怎样了，骤然，车门“啪”的一声合上了，黑袍人猛然敲打着车窗。

  “啊～”隔着车窗，金逸扬听了一声惨叫，当所有人回过神的时候，车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嗙。”一声炸响，全车鸦雀无声，这声音是从...车顶传来的。

    血，全部是血，血沿着窗户流下，血液从车顶蔓延下来，“咔嚓。”金逸扬身边的窗户陡然破裂，一只血手从血中猛然伸出，金逸扬吓得差点昏厥过去，霎时，惨白干枯的手紧紧握住了那只血手，双手一拧，手臂断裂开来，“跟我来。”黑袍人站起了身，一手拉着金逸扬，一手推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刹那，一只血手猛然从车厢底下，抓住了金逸扬的右脚，金逸扬猛然一个酿抢，被拉了出去，黑袍人猛然转身，一手拉住金逸扬的手臂，一手抓住车，金逸扬就这样，被血手和黑袍人拉在了空中，两人力大如牛，胳膊，腰臀传来阵阵撕裂感，痛苦已经战胜了恐惧，血影闪过，血泊中，又是三只血手伸了出来，两只抓向他的脚，一只缓缓伸他脑袋。“不！”黑衣人大叫道。

  血手在他眼前缓缓变大，他从来没有离死亡如此之近过，紫红色的指甲上有着黑色的裂缝，腐烂的皮肉滴着鲜血，30厘米，金逸扬已经闻到了腐肉的恶臭，25厘米，黑暗开始从他视线的上方蔓延，意识越来越轻，10厘米，死亡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到来，而这一秒，却显得如此漫长，3厘米，2厘米，1厘米，指甲与他的鼻尖已不足1厘米。

    身体猛然失重，金逸扬头猛然向后倒，拉住他双脚的血手来不及受力，金逸扬倒飞而去，空中的血手从他的鼻尖上空几毫米处划过，金逸扬倒飞入血泊中。

  黑袍人应身跳起，一手抓住空中的血手，借力空中翻身落入血泊中，一脚踩住正要伸出的血手，揣起意识模糊的金逸扬，一记扫腿扫开正在伸起的血手，飞跑而出。

    血，开始蔓延过来，血泊中，一个个人影站了起来，倒在鬼途中，这凡间和冥界大桥意外留下而永世不得超生的鬼魂们，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公交车里的黑袍人，依然在公交里奋战，没人敢跑出公交，因为那是死路一条。

  “让我下来吧。”趴在黑袍人背上的金逸扬喃喃道，不知为何，趴在全身冰冷的黑袍人身上让他心里感觉很温暖，仿佛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从脑海里涓涓流出。

    黑袍人并肩与金逸扬走着，他身长一米九有余，超出了金逸扬半个头左右，金逸扬走得还颤颤巍巍，见已见不到血液蔓延过来，他们放慢了脚步。

  “嗒，嗒，嗒。”

  笨重雪地靴的脚步声响起，在这幽幽的鬼途中，回荡着令人心惊却着实踏实。

“是他！”金逸扬心里震惊到，那个医院里帮他撬开大门留下冥币的人就是眼前的黑袍人。

“嗯，那个，我想问...是你来凡间在医院给我留下冥币，让我来到这已解脱心中的谜团的么？”金逸扬断断续续地说道。

  黑袍人闻之停住了步伐，他点点了点。

  “谢谢你。”金逸扬说道。

  黑衣人的胸口开始加速起伏，“其实...我这是为了...”

  话音未落，一只血手狠狠掐住了黑袍人的脖子，然后数十只血手拉住他的脚，锁住他的手，一起用力，瞬间黑袍人被掀翻在地，并将他拖在地上向后拉去，“金逸扬快走，一直向前。”黑袍人放声呐喊。

    金逸扬转身就准备跑，恐惧侵蚀了他的心智，“向前跑，别回头。”黑衣人声音变得嘶哑。

  “好想还挺蠢的”金逸扬突然心想，“原来电视剧里的愚蠢情节真的会发生啊。”他停下了脚步。

    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沸腾，金逸扬的双眼密布血丝。

  恶鬼从血泊中探出了身体，全身被血痂覆盖，腐烂地根本看不出皮肤，张开血口，血浆不断流出，金逸扬走入了血泊中，一拳，再一拳，一脚，回旋一脚。

  金逸扬怒吼道，双拳疯狂击打，双眼变得血红，黑袍已经破碎地不成样，后背被狠狠抓了五道血痕。

    谁说活人打不到恶鬼？不过是一群早就死过一次，全身腐烂的行尸罢了，心中没了恐惧，对手就没了力量，自己也没了极限。一拳轰出，恶鬼倒飞而出，抓住黑袍人的恶鬼也全部站了起来，黑袍人猛然空中侧转，甩开了血手，奔向了被围战的金逸扬。

    背靠背，并肩作战，背后是最放心的人，鬼也无妨。

  “金逸扬，等会儿我们从十二点钟方向突围，然后你一直跑，会看见白色的光幕，那就是鬼途的断层，可以回到凡间。”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我想大概是无期徒刑了，还不如和你一起跑回冥界呢。”金逸扬干笑道。

    黑袍人全身一震，踢飞了身边的恶鬼，抓住了金逸扬的双手，“不，逸扬，答应我，幸福地活下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失去了什么，你都能挺下来的是么？所以答应我，幸福地活下去！”

    “走！”

    一路横扫，黑袍两人向前奔去，从后面看，他们两个的背影，很像很像。

    后面是漆黑的世界和幽幽的绿光，眼前，是一望无际地白金色，扭动着空间的白光显得如此璀璨。

  “就是这了，金逸扬，去吧，答应我的话，幸福的活下去。”

    “嗯！”金逸扬说道，“那我要走了，这一路谢谢你。”

  金逸扬正准备向前踏步，他突然转过身，问道。

    “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谁。”

  “我们以前认识的，我是...”黑袍人突然手一推，将金逸扬推入了光幕中。

  不是他不想说完，但是他庆幸，在血手伸出的瞬间，救下了金逸扬，接着黑袍人倒入了血泊中。

    一阵昏厥感从脑袋中袭来，终于，脑海中的某层记忆链条破碎了，往事偏偏浮现而来，那个笨重雪地靴踩地的声音金逸扬确实听过。

  “父亲！”

......

【全文完】

后记：

    GB公交，是跨越鬼途的交通工具，人死后会到冥界，然后在冥界工作，每工作十年则有一次机会坐上这辆公交，回一趟凡间。GB，公交，金逸扬认为是Ghost Bus，但我更觉得，它应该代表Ghost Belief，亡者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