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天,我才微微平息情绪,提笔写一篇文章纪念我的王子。
前天晚上孩子爷爷打来电话,说王子不愿意吃东西,等等。当时正忙,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就没有赶回去。
昨天早上送完女儿上学,我回去看望。脑海里浮现王子打蔫的情景,想着把他拉到大洼,找到宠物店……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预感,我浑身软弱无力,尤其是腿,如灌了铅一般,踩不动脚踏板,平时100多迈的速度今天只开到40。好不容易捱到了家,进屋后东找西找,不见影子。立刻奔到了房西……“王子!王子……”瞬间泪奔,声嘶力竭,王子躺在地上,已近乎僵硬,走近时尚有一丝气息。我接受不了此情此景,控制不住的大声哭喊。它听不到我的召唤,不能看我一眼,生命弥留之际,或许能感到我的到来,或许这最后一口气就是等着我的到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吃药了吗?怎么不把它放到屋里?这一宿冻也冻死了呀……我自己却不敢碰它,回屋让孩子爷爷把它弄进来。爷爷将它拎进了屋,我不忍目睹惨状……“这狗是挺讨人稀罕,昨晚就不行了,我给它灌了一片药,也不当事……估计是吃着啥了……”我也不敢当着老人的面再哭,跑了出去,拿一把铁锹,后园子里边哭边挖,帮它找一处葬身之地。可是三月的土还没有解冻,用尽力气,只能挖出一个小坑,容不下它。爷爷看到后,引着我来到房西,这里的土很稀松……挖完后嘱咐他把它埋了,入土为安吧。
“别哭了,以后狗有都是,再要一只养吧……”“不养了,再也不养了……”怕八十多岁的老人跟着我上火,我告辞离开了。泪水不争气地模糊着视线。开到村口时,遇到要去大洼的闺蜜,顺便捎她一程。“怎么了,这是?”“我家王子死了。”“这起大早来看狗啊……至于吗,哭成这样?”也许这样的时刻真的需要这些语言。她是上天派来安慰我的。
我确实需要收拾情绪,因为这一大早只是一天的开始,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由于早上的哭用尽了很多力气,这一天都没有调整好情绪,不敢提及此事。
喜欢狗几十年了,却没有养好一条狗。知道养狗最后的下场,却偏又收了这一条。它是我上课课间孩子们抱到楼上去的。“老师,有一条小狗!”“快点抱走……”我本能地拒绝,又本能地看了它一眼。这一看,就注定了它的命运。毛茸茸的呆呆的萌萌的,如何忍心拒绝?孩子们把它放到地上,它跟着历老师的后边颠儿颠儿的小碎步跑着。孩子们已经不能自已,一大群呼啦啦地追着小狗看。看着即将开始的课堂会失控,我利用老师的权威将狗夺了来,放在小纸箱里,开车送回家中。女儿看了它,欢喜自不必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狗受到了各种高级的待遇,物质上应有尽有,精神上,我又给它起了一个很高端的名字:王子。从此这条捡来的小笨狗就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一位王子流落民间,自然要与众不同。
一次它失踪了一整晚,我泪眼朦胧的去找它,好久没有找到,第二天早上,它的小爪子一挠门,我瞬间惊醒,真的是它找回了家!好神奇!在此之前,它从未离开过家门一步。外面下着大雪,它是怎样找回来的呢。
后来它渐渐长大,屋里已容不下它,尤其大小便的问题终究解决不好,只好送回农村。
农村广阔的天地让王子更加快乐和健壮,每次我回去只要一听到“王子”就疯扑过来,用咬裤脚和打滚等方式表达情绪。在我看来,它除了不会说,什么都懂。也因为它的存在,我每次回去,都有了一种别样的期待。甚至有一次,情绪不好,特地回去找他疗伤。那时觉得,还是狗最单纯,最能懂我。常常幻想着,年老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身边围着一群狗狗……年老的狗陪同我的生命一同老去。
后来我从北京学习三天回来,下了火车跑到屯子去看它,大路上,它听到声音,朝我猛跑过来,久别重逢,你还在,我的伙伴,在大路上找吃的。虽然没人看管,没被饿死,但也许就是那几天,他养成了在外边找垃圾吃的习惯,到如今,一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落得如此下场。我不能埋怨八十多岁的爷爷每天喂不饱它,他不愿去楼上,能照顾自己就已经足矣。只能是命该如此。明明预料到了结局,却非要有那个开始。是不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快乐,将一条生命断送?是不是心存侥幸,以为这就是一条能陪我到老的狗?已经春暖,还未花开,王子就已经离去。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后疼痛打滚的场景不堪想象,是不是我来的太晚了?
学佛的好友劝慰我,生命无常,即使是伟大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何况是一只狗。是啊,他只是一只狗,一只捡来的小笨狗,身份不高贵,地位卑微,不该为它悲痛。可是我的境界没有佛友的豁达,面对无常的生命,我无力面对。再多的道理都抵不过我们陪伴的那段时光,它懂我的那些眼神,一时间,我无法割舍……
原以为不惑之年的我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小狗的丢失死掉而痛哭流涕;原以为我们历经了世事变迁已经变得坚强勇敢;原以为我会坦然面对生命的离去。可是在那一瞬间,我们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样子,是那个不愿父亲卖掉一条狗而死死地拽着自行车的小女孩,是生命最初的那个真实的模样。时光流逝,本性、心性都未曾改变,改变的是一颗怕受伤而紧紧包裹起来的心。是时光让我们脆弱,让我们学会隐藏。让我们不敢再付出感情和真心,因为已经受不住伤。
于2017年3月7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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