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的孩子陆续长大，几乎每年都有升学儿童了。
小升初，拼的是房价。初升高，拼成绩。到了高考，基本上拼运气。所以每年高考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等——没说就是考得差咯。也有生得贱的，明知人家孩子成绩差，追着问到底打了几分。有了亲戚这层皮罩着，贱的程度都可以DOUBLE。
高考前的那个寒假，作为家族里知名高考状元，又是做“招人”这种工作的，必要时还是要宣讲一下读书的重要性。特别是对女孩子的家长们，要做一些正面的宣导。
大概是看出我要说男女平等的话来，他家大姐先声夺人：”没考一本，我是不会送的。上不了一本，二本三本读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不到工作？“我的印象里，她自己连高中都没有念，说起一二三本头头是道。
“如果考上了二本，二本里也有好学校好专业，还是应该去念的。”
“念这样的大学，不就是去谈恋爱？”
“可是，不上大学就不谈恋爱了吗？”听得出大姐话里的意思，让我这种毕业十几年才结婚的大龄青年代表情何以堪。
“吡，我花钱送她去谈恋爱吗？”当着女儿的面，这种话也毫不留情的说出来。我不知道小姑娘心里怎么想，总之我是不太好意思。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谈恋爱，也找个大学生。这不比不上大学，到时候随便找的好？”
大姐初中毕业以后去饭馆打工，找了个厨子，是圈子决定命运的典型案例。如今倒是会说大学里全是谈恋爱的了。
好，这一节，她败。
我问小姑娘月考多少分。
“580！”
哟，不错啊，似乎可以看到读书改变命运的星光了。
“分别都是多少分呢，理化生综合多少，英语多少，数学多少呢？”
“我不知道！老师没告诉我。”
这大年下的，高三老师还没有把卷子发现来讲解，太不符合逻辑了。要知道我可是高中教师子弟。看孩子拧着脖子的样子，我想她在说谎。
那好吧。
“期中考试多少分呢？”
“520！”
半个学期能提高60分，而且是在500分以上的阶段提高60，是非常不容易的。
“是哪一科赶上来这么多？”
“我不知道。老师没有发卷子。”
不用再追问了，这孩子毁了。什么520，580，都是假的。只能“哦”一声，算是结束。
对她妈妈说：“有空的时候去拜访一下班主任，了解孩子学习情况，也是好的。”
“我没有去过，去了有什么用？你~听到舅妈讲的没有？要好好读书。我给你买了那么多书，一买就是三四百块钱，你做了没有，做了有效果没有？说你，你就不讲话！”
小孩子红着脸，表情漠然。
我不想看下去了。
好一个猫鼠游戏。家长花钱买参考书，坐等孩子以成绩回报，“我为你花了钱！”就是最大的理由。就象放高利贷，钱放出去了，等着收利息。没有按时上缴回报，就去追债。或者每天都在追债。
对于孩子来说，妈妈不是同盟，是债主。
她能做什么，又不能打工还钱，而且妈妈要的还不是钱。成绩？哪有说得那么容易 。不，比成绩更容易的是说谎。好在妈妈不去学校，不去找老师，谎言不会破。
子女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如书上写的，歌里唱的那么纯洁。孩子是从自己身体里剥出来的一团血肉，让人不由自主的认定这是私有物品。私有物品是什么，是财产，是工具，是资本。基于这个理论，孩子没有经济独立之前，都是被裹挟的。
进一步讲，在所谓的中华孝道里，为人子女必须被裹挟。——无不是的父母。哪怕早年抛弃虐待，到了晚年来寻子，要求被善待赡养，都容不得子女多说一个不字。孝道要求子女对父母纯之又纯，而父母做过什么，负过什么样的责任，倒是不重要了。
在利益和交易为主流思想的市场经济里，人总能感觉到这种纯之又纯的关系让人周身不爽，又说不出哪里不爽。偶尔在社交平台上冒出几句牢骚，就会被大众口水淹没。其实，谁又比谁做得更好，谁又比谁解脱？
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