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景区,就像你——子捷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男人一样。它就在衢州市南三十公里桃源尖的西面。奇怪的是虽然近在咫尺,好几次都是眼看就要触手可及了,可就是阴差阳错地与其擦肩而过,或是无功而返。就像你那包裹得严密紧实的内心,我以为它清澈如湖水,能一望而见底,谁知它一直紧紧关闭,无论我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都无法看清,更无法靠近。
最早知道绿春湖是你第一次带我去大洲东岳庙玩,大洲是你的外婆家,是你童年美好的记忆。虽然外婆早已过世,大洲也并没有你想要见的人 ,但你每次讲到大洲都会神采飞扬,眼里放光。外婆是能治愈你一辈子的人,外婆家的柴火灶膛,是你感觉最温暖的地方,这辈子你能想到做的最美好的一件事,就是和外婆一起,坐在烧火凳上往火膛里就柴火。你是搞建筑设计的,所以无论哪一张图纸,只要是民宅,都会有一个火炉,这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房子再小,物件再少,火炉必须有,无论北方南方,这都是你的执念。
你不会开车,自然也就没有轿车,外出游玩,电动自行车的里程不够,所以第一次去大洲,去东岳庙,是乘公交去的。在东岳庙吃的斋饭,虽然只有咸菜、豆腐、冬笋、青菜、米饭和面条,少油而多盐,也不知是哪一样东西调动了你的味觉神经,你不仅当场吃得津津有味,平添一碗米饭,还直呼太好吃了,下次还要再来吃。
出了东岳庙,下山到大洲镇上,到村庄里,到一些老弄堂,兜兜转转,然后来到村口一条岔路,有路标指向“绿春湖”。我看到这个地名,眼前一下子就荡漾开一顷碧绿的湖海,周围群山环绕,四季一片如画春色。你看出我眼波里的向往,忙向路人打听有没有去绿春湖的公交,路人说,现在去那边的车子极少,都到这个点了,估计已经没车了。你说,绿春湖挺远的,就是去了,估计也回不来,还是先回家吧。我问你有没有去玩过,你说你小的时候去过,景色挺好,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去了,记忆已经模糊。
通常外出你都用电瓶车驮着我,遇到岗亭有警察检查,我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忙忙地跳下车,让你先骑车过去,我一个人步行穿过斑马线,远远地追上等在警察看不到的地儿等我的你,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跳上车,一路前行。我虽然已经买车十多年,算得上是个开私家车的老司机了,但跟着你与警察捉迷藏,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觉得很有趣,因为是跟着你一起做的事,我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可是,有两次你把我丢在了半路。因为电瓶车电力不够,你一个人上去能动,加上我这一百斤,就寸步难行了。无奈我只好让你先走,第一次我步行很远,走到公交站再乘车到你的住处;第二次我吸取教训直接用手机约了网约车,打车回的家。
这之后,你开始对你的老爷电瓶车动脑筋了,你给它加了个油缸,改装成油电两用的。你跟我说,你再也不用担心电瓶车没电了,加了汽油可以骑很长的路。我信你,只要是你做的,我从不怀疑,我只要爬上你的车,从后边环住你的腰,我就感觉全世界都是我的,把我载到哪儿去,安不安全都不重要。
张爱玲曾经写给胡兰成这样一段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我见到你,我心里也是欢喜的,所以我也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