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才会死？”
况九黎菲薄的唇吐出淡然的话语，他抬眸看向云千秋，眸光淬了冰般刺骨晦暗，仿佛要绞死她般。
云千秋怔了一瞬却又粲然一笑，纤长玉指轻佻地勾起况九黎耳廓垂下的一缕墨发，魅惑无双的话语自她檀口轻泄出，游离于况九黎耳畔：“王爷此话何意？奴家若死了，何人来照料王爷？”
况九黎冷冷钳紧她的手腕狠狠一甩，自袍袖内取出一方玄色手帕，不疾不徐地擦拭着方才钳住她手腕的手。拭毕，又将腰间所配的一柄鎏金匕首拔出，凛冽的刀锋宣扬着它的锐利。大手一挥，竟斩断了适才云千秋挑起的那缕墨发！
墨发簌簌而落，况九黎将匕首擦拭干净后便扔了那帕子。
云千秋低垂的眼眸毫无情绪，只是那唇角，似乎隐约酝酿着浅浅悲苦。
“云千秋，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么？！”
云千秋怔了一瞬，将染着丹蔻的柔荑紧握，哀声道:“况九黎，你何以恨我至此？”
况九黎唇角一勾，扯出一抹笑，却半分未达眼底。
“恶贯满盈之人自是该遭千人万人唾弃怨恨。”
云千秋娥眉紧蹙，她扬声道:“我云千秋行得正，坐得端，你且说说，我究竟做了什么恶事？”
况九黎凉薄的眸子霎时凝结，周身笼罩着阴鸷与冰冷，他十指紧握，语气冷入骨髓。
“你做过什么事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本王恨你，恨到夜夜梦见将你，将你的好兄长，将你云氏人一刀刀割开皮肉，啖其血肉，留着白骨，一点点折断，砸碎，再混着尔等余血，饮尽……”
云千秋震惊地看着况九黎，纵是她再何等张扬无惧此刻也叫况九黎实实在在地吓到了，那眸中决绝的滔天恨意绝非有半点作假！
半晌，她方道：“可……可我云氏究竟做了什么？”
况九黎冷笑一声，狠绝阴鸷的眸中仿佛燃着滔天怒火，随时准备烧死云千秋。
“十五年前，你云氏人何等卑劣难道竟还要我说吗？！”
云千秋瞳孔猛缩，忽而忆起了什么极恐怖的事，她脸色即刻惨白，红唇登时失了血色，对上况九黎阴鸷的双眸，竟尔吓得滚落了泪珠。
她这二十五年来，只做了那一件错事，只那一件……
她周身颤栗，不可抑制的惊惧袭卷了她，让她无法呼吸。
“你，你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况九黎冷冷地看向云千秋，如看死物般。
“终是想起来了么？”
云千秋泪落无绝，她抱住头，痛苦仍是铺天盖地地侵袭着她。
“可你是这大陵的九王爷，他只是个乞儿，怎可能会是你！”
况九黎凉薄的唇溢出一丝冷笑，说出口的话仍是淬了冰的寒，更多了几分狂暴的怒气：“乞儿？呵！你道你这云阳长公主的名头很光彩吗？！万人艳羡的长公主，云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该是多得意啊！云千秋，你配么？云括背主叛国，使险计戕害了那墨清乾元帝，占了墨清，恬不知耻地当了皇帝，封你做了个什么狗屁长公主，简直可笑至极！”
云千秋如遭霹雳般瘫倒在地，震惊地无以复加，她目光涣散，摇首喃喃:“不，不是的，不是的！那是乾元帝念哥哥为他打下江山劳苦功高，遗诏令他继位。哥哥没有！哥哥没有叛国！”
况九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铁钳般的大手狠狠箍住云千秋不盈一握的脖颈，那彻骨的滔天恨意再也忍不住地爆发。
“云千秋，你不是很冷血吗？！十五年前云括谋害本王父皇，将本王母后推入乞丐窝中，冷眼看着那群猪狗不如的乞人玷污了本王母后！本王的母后是那墨清最为尊贵的女子，是父皇宠爱若珍宝的妻子！她怎堪受乞人之辱仍苟活于世？！是你的好哥哥，是云括那狗贼害了本王双亲！而你，将本王抓走带给云括，冷眼看那云括砍了本王一十九刀！若非本王假死苟生，此刻也不会有复仇之机！该死！你们云氏畜牲都该死！”
云千秋叫他掐得俏脸渐渐由红变紫，就在她以为即将失去呼吸的那一刻，况九黎却又蓦地松了手。
他冷笑:“本王自是不会让你如此痛快死去，本王要让你生不如死，欲死不得。”
云千秋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她泪落无绝，不住地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哥哥道那女子与那童子皆是欲害他性命的奸险小人，我不知！我当真不知！”
况九黎继续用帕子擦拭着方才掐她的那只手，将帕子狠狠甩于地下。薄唇扬起凉薄的弧度，道：“待本王将母后与本王所受之侮辱苦难，为本王父皇的死一一向你云氏人讨尽后，再与你等道声对不起。”
云千秋惊恐地看向况九黎，手撑着向后挪动，颤道：“你要做什么？！”
况九黎冷冷一笑，眸色寒若冰霜，道：“自是亦将你扔入乞丐窝中，将本王所受之一十九刀还与云括，再砍了他的狗头，夺回墨清。”
云千秋泪水涟涟无绝，她狂吼着：“不！那只是个乞儿！不会是你！”
况九黎眸色一深，将云千秋一把提将起来，让她颤抖着站直了身子。
他大手一把扯开华贵的玄色锦袍，露出了雪白的亵衣，将那亵衣解脱开来。他转过身去，脊背上的刀痕触目惊心，纵横交错，每道皆长一尺有余！
“怎么，云千秋，你竟还要狡辩不成？！我确不是这大陵的九王爷，我是墨清的储君！若不是云括老贼背主叛国，而今的墨清也当是我的天下！是我墨枭的天下！”
云千秋眼眸猩红，泪水滚落，竟是无了惧意。
她苦笑一声：“况九黎，这八载夫妻情分你竟丝毫不念么？抑或这都是假的么？”
况九黎对上她猩红如血的眸子，面上古井无波，心下却顿顿地抽痛起来。
静默了许久，他兀地笑起，竟是伸臂欲拥上云千秋。
云千秋惊喜地含泪拥去。
霍然间， 她瞳孔剧缩，含笑的唇角骤然僵住。况九黎狠狠将她推于地上。
拿出帕子，小心擦拭着那鎏金匕首上的血迹。
云千秋素手捂住小腹，鲜血汩汩地涌出，她唇角渗出血来，她用尽最后气力，颤道：“若我不姓云，你……会……爱我么？哪怕，哪怕分毫？”
况九黎心下一窒，冷冷地凝着将死的她。
半晌，他方自薄唇吐出二字：
“不会。”
冰冷的二字狠狠砸在云千秋心尖，砸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她痛得撕心裂肺，檀口张了几张，泪水涌进嘴里，终是阖上了眼眸……
况九黎俯身抚上云千秋的脸，眸光晦暗不明，他眼睑微颤，喃喃轻语：
“或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