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生涯,有过多少老师?恐怕现在已经回忆不全,记不清楚了。可是在我印象中最深的,却是几位爱抽烟的老师。可能是爱抽烟的老师更有个性吧!而这种鲜明的个性,也往往被他们带到课堂当中,因而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位是我的小学校长丁景平老师。他是全校唯一的有正式编制的老师,教我们历史。他经常在上课时,掏出一支烟,走到教室的门边,一脚门里,一条门外,边上课边抽烟。讲课时面朝教室里面,抽烟时面朝教室门外,为的是不让烟飘到教室里熏到学生。那时候我们的学校非常简陋,连个院墙都没有,体育课往往就是学生自由玩耍,我每每和其他同学跑到南边的河沟里去捉鱼摸虾了,有时竟至于连后面的课也不上。有一次丁校长可能是烟瘾犯了,停下自行车在河沟边抽烟,意外的发现了我。我记得他当时眯着眼,边抽烟边盯着我们看,似乎要确认一下我们的身份。意外的是,他抽完烟,竟然骑着自行车走了,没有说一句批评的话。隔了一天,在历史课上,他又照例点上烟,对我们说,这叫红塔山,是好烟,一个考上大学在省城工作的同学送的。你们要想将来过的好,也要好好学习,不要不好好上课去捉小鱼小虾。小雨小虾有什么吃头?将来学习好了,有了工作,吃海参的钱也有人给!我这才明白,他是在说我,脸上不禁火辣辣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旷过课。我考上大学的时候,要在村里摆酒席,我跟父亲商量要请丁校长和小学几位老师到场。那天老丁和老师们都很开心,酒也都喝高了,是我和其他几个同龄的兄弟送回去的。
第二位是高中的物理老师,也姓丁,尊名响。丁响老师很瘦,个头不高,却戴着一副大边框的眼镜。他在课堂上也抽烟,课也上的异常潇洒。他左手夹着烟,右手捏着粉笔,配合着抑扬顿挫的声调,把深奥的物理讲解地如老鱼跳波瘦蛟起舞。讲到得意处,便抬起左手,猛吸一口烟,右手又在黑板上不停的写下去。有时精神亢奋起来,便会错把右手的粉笔塞到嘴里当烟抽,接着便听到他连呸几声,拿袖子擦一下嘴巴,再滔滔不绝的往下讲课。记得有一次,他精神抖擞地讲完一道很是复杂的物理题,烟也刚好还剩一节烟头,他面对我们,充满成就感的抬起左手,把最后一节烟头抽的火光四射。火光映着他深陷的眼眶和蓬乱的头发,配上他自得的表情,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第三位是高中教我们政治的朱儒标老师。他是全校唯一上课不带课本的,所有的知识都在脑子里,上课时除了提问时间,可以从头说到尾不带停顿的。能力大责任就大,朱老师课教的好,带的班级也多,可能是工作比较辛苦,需要放松,朱老师的烟瘾也特别大,但是他在上课时能克制自己不抽烟。下课时,朱老师不怎么进办公室,而是走到教室门前的走廊,直接点一枝烟,凶狠地吸上几口,然后就满脸轻松地和我们聊聊天,说说话。一只烟吸完,再点上一支,没抽两口,往往预备铃就响了。朱老师这时候又换了一副紧张的表情,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一口接一口使劲吸,教室门外顿时烟雾升腾。上课铃响了,朱老师的烟也抽完了,便潇洒地扔掉烟头,一脸轻松的上下一节课!
最后一位是大学的贺崇明老师。他教我们古代文学,连《离骚》都可以倒背如流。他年龄大了,经常坐着上课,讲到高兴处便去口袋里掏烟盒,却往往掏了个空。他便要我们学生会的同学去到他家里拿烟。烟拿来了,他从不直接道谢,只对拿烟的学生说:你救了我的命啊!贺老师一抽烟,精神头就足起来,往往一手夹烟,一手在黑板上写字。除了上课的内容,也写他自己作的古诗。贺老师的字写的特别好,他在黑板上写字,总是用传统自上而下,从右到左的方式写。一节课下来,黑板上的字连缀呼应,俨然是一幅书法作品。后面上课的老师进班,看到贺老师的字,总是要欣赏好一会,说,还是不擦了吧!
贺老师很民主,课间休息,他有时也不离开教室,只说要上厕所抓紧去。自己点上一支烟,随意和学生聊两句,有时还问我们抽不抽烟?要不要来一只?那时学生当中真有烟民,听贺老师这样说,便凑上前去,不是去抽贺老师的烟,而是给贺老师敬烟。贺老师便哈哈大笑,说你那个我抽不惯,还是自个抽自个的吧!
时光荏苒,几位老师都已多年不见,只在去年同学聚会时,见到了朱老师。朱老师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变老,现在已经是我高中母校的副校长,主抓教学,也还是爱抽烟。我有时候想,现在的课堂“规范”是“规范”了,相信也不会有老师在课堂上抽烟了,只是在规范的背后,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少了什么呢?我说不清楚。但我明白,少的可不只是抽烟那一点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