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先生
我叫如花，如梦似花，寓意简单且美好，何奈六岁丧父，七岁失母，八岁与爷爷奶奶走失，一切都成了噩梦。
01
从小我就有异于常人的力气，闲来我爱看天空发呆，靠在村口的大槐树旁，挖挖鼻孔，那种惬意跟美好却不被他人所理解。
六岁那年的一天，如往常一样，天还是那样的蓝，槐树抽出的一根嫩枝，我听着虫鸣鸟叫，就这一丝丝的风钻入我的袖间，游荡在脖颈，一切都显得安然跟悠闲。
村口那几个小恶霸开始结伴而行，躲在墙角准备捣乱，李大伯对这一切不知，推着满载西瓜的手推车，送去大老爷家。
“喂，你们几个！”我站了出来，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因为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哟，这不是大傻子如花吗，我们可不喜欢跟你玩，略略略……”
对大傻子的称号，如花已经习惯了，每天坐在槐树下发呆，她对于很多话都已经听习惯了。哪怕眼前这几个家伙做足了鬼脸，如花却全当是个笑话，拾起一旁的石头，砸在那几个家伙的脚边。
“再不滚，我就要捡石子砸你们了！”这句话已经在如花的嘴边了，‘再’字已经蹦出来了，就在石子扔出去的瞬间……
那几个家伙在如花拾起石子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落荒而逃，因此……如花砸到的并不是那些个捣乱的家伙，而是推着车过来的李大伯……跑是没有用的，如花呆呆的愣在原地，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姿势面对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正巧鼻孔有点痒，如花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挠着鼻孔内壁。
“唉……真是个傻子。”李大伯抬头看见了如花，摇摇头，嘟囔几句，接着拉着车走了。
碰巧那几句傻子，如花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里。
本想回到槐树下坐会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心情了，还是回家吧，回家还有饭吃，回家听不到‘傻子’，回家，什么也听不到……
今天却与往常有些不一样，门口聚满了人，那几个坏家伙，村里大大小小的人来了好多。
一个个脸上都有些怪异，我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回家吃饭，为什么要来那么多人？
我费了好些劲才挤进去，搬了张凳子坐在桌边，我更奇怪的是，灶台旁堆着的柴，还没有被塞进灶台下，我有些生气，因为这代表的是饭还没有开始煮。
我站了起来，走进屋子里面，娘趴在爹的旁边，爹呢，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得有些深。
我凑近了看，爹手上的皮肤有些泛白，我伸手不小心碰到了娘，娘猛地一抬头，怒目相对，涨红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
“娘……我饿……”我下意识还是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我却知道我不应该说，因为爹睡着了，应该等他一起。
奶奶在一旁，一把将我拉了过来，娘的表情有些可怕，像极了梦里梦到的吃人妖怪。
我不怕，因为她是我娘，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吃了我……
没过多久，爹已经不睡在床上了，我坐在槐树下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年我六岁。
02
爹走了之后，少了一个人吃饭，饭菜也更少了，好些时候，奶奶偷偷塞给我一两个馒头。
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吃饭的时候不给我，吃完饭了才给我。
娘现在也跟我一样，只不过我喜欢在槐树下看天空，挖鼻孔，但是她却是坐在家门口发呆，我回家的时候她恶狠狠盯着我的模样，着实让我吓得不敢进门。
还是奶奶牵着我的手，才进了门。
娘，从那天开始就不说话了，头发更乱了，穿着也没有以前那样整洁，不爱打扮了。
我见过好些次，邻居家的那些叔叔过来找她，进了屋，然后出来。
我不爱回家了，天黑了我也坐在槐树下，奶奶会来找我，端着碗筷，坐在一旁陪我说话，喂我吃饭。
爷爷不爱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在爹走了半年之后，他也开始对我产生恨意。一脚踢翻了奶奶给我送来的饭。
“吃！吃啊！就是个傻子，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
那眼神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不止爷爷，娘，那几个恶霸，包括村子里的很多人……
可是爷爷让我吃饭了，只是这语气有些奇怪。
但，我应该听他的话。
我抓起了打翻在地上的饭，送进嘴里嚼着，有些粗糙，因为混杂着泥土。
奶奶抓着我的手把我扯了起来，然后抱回家，脸贴着脸，我感觉到了她的脸上出水了，越来越多……
我还是喜欢虫鸣鸟叫，日月星辰，因为那些声音跟景色不会发脾气，不会凶神恶煞。
奶奶给我洗了身子，从发丝到脚心，我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我已经一年没洗澡了，上一次还是娘跟爹一起给我擦的身子，虽然有些痛，但是我都能忍得住，奶奶给我擦身子，却痒痒的，有些舒服。
我躺在床上，却有些不安，因为娘还坐在门口，她恶狠狠的眼睛让我不舒服，可她是我娘，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这样让我不舒服。
可是这样的日子，我也能适应。
毕竟第二天来得很快，我起得很早，拿上馒头又能够过上一天。
日子虽然反复，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我变得高了，衣服有些小了，胸口有些胀痛。那些小恶霸如今居然敢靠近我了，只是随意乱摸，让我觉得生气。随意一推，他们也站不住脚，磕在了槐树根上，其中一个，就这样流了好多鲜红的血，躺在槐树下，睡着了……
从那以后，我也没见过他了。
那天回到家时，也是一群人围在我家门口，我认识他们，我也认识她们。
他们是常来我家，进去出来的男人们。
我认识她们，她们是那些男人的妻子。
而他们，都是恶霸们的爹娘，有一双眼睛最狠，那是被我推倒了的人的爹，他推开了所有人，双手把我抓了起来，抓在我的腋下，抓在我的胸上。
“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报官，让她偿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掌没那么老实，不停蹂躏，我疼得眼眶泪水打转，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进来，我跟你单独聊一下。”娘站了起来，把我从他的手里抱了过来，然后赶走了所有人，把我放在门口，也赶走了我。
她的眼神里，眼角里，有那么一丝明显却模糊不定的温柔，就在她抱着我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绞痛。
我坐在她坐过的那张凳子上，屋子里传来了她的叫声，还有那男人的吼叫，跟猪一样。
我听不下去了，还是去了村口。
一路，谁都不敢靠近我了，那几个恶霸看到我早就已经跑的远远的。
这年，我七岁，那晚，娘死了。
03
娘死的那晚，她让我陪在她身旁，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她脸色白的厉害，眼里却温柔得很。
“花儿……花儿……”她喊了我好几声，我握着她的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今天变了态度。
“娘……”
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说过一句话了，这一声娘在我心里压了很久，我知道我应该哭了，可是我却哭不出来。
娘的身体很快就冷了下去，我想她是太冷了，把被子全都盖在了她身上，还是不见暖和。
柴火，我想到了用柴火。
我学着娘跟奶奶的模样去生火，很快，秸秆跟木柴就着了火，我把点燃的木柴放在娘的身旁，这下该暖和了。
我守在她身边，怕是她有些累，也睡着了。
可是没关系，这火堆很旺盛，她冻不着……
等到奶奶从邻村回来的时候，大火已经在屋子里蔓延开，火光四起，屋子里热气冒的厉害，可是我紧紧握着娘的手，她愈发冰冷。我太热了，可是娘还躺在床上，我不知道怎么好，就坐在原地，我热会儿没关系，她能暖和一点就行。
奶奶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抗了起来，就往屋子外跑，我拼了命的喊。
“娘！娘！娘！奶奶，还有娘！”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被火烧了精光，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娘……她冷，她就要醒了……”
奶奶抱着我，浑身抖得厉害，我只感觉到我的头发越来越湿，我在奶奶的怀里喊着娘，喊了多久，我也不记得。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旁是一堆稻草，一片金黄，风一吹还有稻谷的香气。
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谁也看不着。
“奶奶……娘……爷爷……”
四周很静，静得只有虫鸣鸟叫，只有风吹过稻田的声音。
我醒了。
这一年，我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