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色将至
傍晚,夕照渐隐。昏暗的套房里,秋泽从浴室中走出来,他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头上未干的水珠落在地毯上,留下一团团暗褐色的阴影。
床上,手机正在嗡嗡作响。秋泽瞧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慢悠悠地按下接听键——
“怎么,又有新任务了?”
“嗯,有个杀手叛出了组织,希望你能帮忙。”赵东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静又让人烦闷。
“很棘手?”
“道上的排行在你前面。”
“哦?我前面应该只有两个人吧,不知你说的是——”
“朱颜。”
“我还以为是无痕呢!”秋泽将手机一扔,埋头躺进了被子里,只听见赵东还是絮絮叨叨,便又翻了个身,将手机调成了免提。
“你小心一点。”赵东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去杀人,又不是扶老太太过马路!”
“传闻朱颜和无痕的关系很不错,所以——”
“杀手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那你开个价吧。”
“等我回来再说。”
“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呸!我只是不想让钱脏了他们的命。”
2.不安之枪
秋泽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阳光正好,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橘黄色的光晕。安一躺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白睡衣早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打湿。
“有什么遗言吗?”秋泽道。
“没有。”
“你倒是很洒脱。”
“不洒脱怎么当一个杀手。”
“不尽然。”
“也许吧,你就是秋泽?”
“对。”
“只杀同行的那个?”
“同行也是人,我没有理由不接。”
“咳咳,说得对。”
“你想怎么死?”
“我身上中了六抢,就让我这么死掉好了。”
“要不要我帮你减轻一点痛苦?”秋泽扭头,很认真地看着安一。
“不用,我希望好好享受一下死亡的过程。”安一平静地吐了口气,“听说,你要去杀朱颜?”
“怎么,你们认识?”
“不,祝你好运。”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你要是可怜我,不如帮我点根烟吧。”
嗤,火光亮起,安一鼻翼微张,灿烂的阳光倒映在他浅灰色的眸子里,渐渐变得纹丝不动。
3.鬼剑断刃
清晨,湖面上水汽聚而不散。灰蒙蒙的路灯下,秋泽打了个哆嗦,从怀里掏出来一袋饼干。他左边是一条长椅,鬼剑就坐在那里,脚下插着一柄断剑。
刺啦——秋泽撕开了手里的包装袋,道:“你很聪明!”
“我的确不太笨,可惜还是要死。”鬼剑苍白的脸上有汗水正在滴下。
“你可以多活几天的。”秋泽抓了把薯片,刚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头一次遇见你这么主动寻死的。”
“我的名字里面的确有个鬼字,但我还是喜欢在阳光下生活。”
“那你一开始便不必躲。”
“因为我要去办一件事情。”
“就为了看公园里弹琴的那个姑娘最后一眼?”秋泽嘴里嚼着薯片,声音含糊不清地道,“现在时间还早,你也真是倒霉,上赶着往我手里撞。”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没心情和你废话。”
“你们这些耍刀弄剑的老古董就是无趣。”秋泽白了他一眼,笑道:“那姑娘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吧?”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鬼剑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那可不一定。”秋泽眼疾手快,将手里的薯片顶进了鬼剑嘴里,“孺子不可教也,一个大男人还想咬舌自尽。”
“我懒得听你念经!”鬼剑看着地上的断刃,怒极反笑,“别墨迹了,我知道你不会动那女人。”
“这倒是真的。”
“而且你也不会把我张扬出去。”
“你很自信。”
“就像我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可惜了那姑娘,暗恋不是很痛苦吗?”
“也许并没有死亡痛苦。”
“看来你还是更热爱你的职业。”
“我只是爱她而已。”
“没说出口的也算是爱吗?”
“你说了不算”
“再见!”秋泽双手探向腰间的手枪,却忽然听到湖畔对面响起一阵琴声。他眉毛一挑,道:“你可知这曲子叫什么?”
“平沙落雁!”
4.初见
早上八点刚过,秋泽胳膊上夹着一张报纸走进了咖啡馆,咖啡馆里的人不多,他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来杯橙汁!”他打了个响指。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橙汁。”独孤手里捏着菜单,在秋泽眼前晃了晃。
“那来杯柠檬汁!”秋泽头也没抬,摊开手里的报纸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也没有柠檬汁。”
“这是五百!”秋泽从兜里掏出一沓儿红票,往桌子上一拍。
“您这就太客气了。不就是柠檬汁吗,我马上给先生送过来,不知道您还要点些什么?”
“点你?”秋泽挑了挑眉。
“先生再见,我去给您买橙汁。”独孤拿上菜单,头也不回的走开。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被吧台里的店长拦住了。
“帅哥,不好好看店去干嘛?”庞妃窝在椅子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那客人要特殊服务。”独孤面无表情地朝秋泽那边一瞥。
“看上你了?”
“他只是要喝橙汁。”
“你去告诉他我们这里是咖啡店,不卖这种东西。”
“这是两百。”独孤掏出两张毛爷爷拍在吧台上。
“居然这么大方!”
“谁让你喜欢钱呢。”
“算了,你去吧。”
五分钟后,门口的铃铛一响,独孤拿着两杯饮料走了进来。
“先生,你要的橙汁和柠檬汁,都是现榨的。”
“拿好,这是剩下的五百。”秋泽又掏出一沓票子。
“先生您真大方。”
“嗯嗯,这果汁在哪儿买的?味道很不错。”
“我用手攥的。”
又过了十分钟,秋泽的两杯果汁都已见底,报纸也翻了三五遍,但是独孤还是站在他的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是不是应该去照顾一下其他的客人?”秋泽状若无意地四下看了看。
“不用,您的消费已经达到了我今天的指标。况且,现在除了您也没有别的客人。”
“那你下班好了,守在我身边干什么?”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瞄我们老板。”
“你小子倒是看得明白。”秋泽清了清嗓子,“怎么,你有意见?”
“我们老板确实长得不错。”
“你在这里守了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你要是想再多了解一点,我这里有很多内部消息”。独孤凑到秋泽耳边,小声道,“价格从优。”
“没兴趣。”
“那你还偷瞄什么?”
“这不叫偷瞄,这是观察!”
“有钱人就是古怪,那您慢慢观察吧,我们九点打烊,顺便提醒一句,老板脾气不太好。”独孤转身走人。
5.蹲点
又过了七天,还是八点,秋泽准时地出现在了咖啡厅。独孤拍了拍围裙,一脸荡漾地迎了上去。
“先生您好,今天还要点橙汁吗?”
“不了,来杯拿铁吧。”秋泽站在吧台前,扫了眼上面的菜单。
“您稍等。”独孤说着从吧台下面拿出一杯果汁。
“这是?”
“柠檬汁,白送的。”
“我不想喝。”秋泽将果汁推了回去。
“您嗓子哑成这样,最好多补充一点维生素C。”
“你管的真多。”秋泽哼了一声。
“您可是贵客,我怎么也得殷勤一点。”
“也许一会儿就不是了。”秋泽拿起杯子,小小嘬了一口。
“您要是和我们老板傍上,兴许还真就不是了,我以后得改叫你小老板。”
这时,两个小孩子从吧台一旁跑出来,冲独孤打了个招呼,背着书包跑了出去。秋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离开。
“那两个小子是谁?”秋泽道。
“老板的儿子,很可爱吧。”独孤转身去打开了咖啡机,“不过老板一般叫他们哈士奇。”
“哈士奇?”
“意思就是舍不得扔的孽缘。”
“这是亲生的?”
“可能没我对你亲,但至少血缘上很亲。”
“他们的确很像。”
“老板现在没有下家,每天都是机会。”独孤将做好的拿铁放在桌上。
“嗯?”
“您要是想下手可不要犹豫,说不准哪天就被别人抢先了。”
“自作聪明。”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以前来看老板的人不少,但憋了这么久还没有动作的,您真是头一个。先生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也可以代劳传达,只是费用上可能——”
“一个学生这么市侩可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
“都写在脸上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秋泽喝了口咖啡。
“未必。”
“你这样子也就骗骗那些喜欢来这里的花痴。”
“也许是来看你的呢?大叔。”
“当真?”秋泽盯着独孤的眼睛,“也许你刘海下面的那张脸比你的老板更迷人。”
“自作聪明。”
6.僵硬的内裤
套房里,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射进来。秋泽刚一睁眼,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将身上的被子一蹬,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有动手?”赵东道。
“着什么急。”秋泽将手机夹在肩膀上,四下寻找着自己的内裤。
“做完这一单就算了吧。”
“哦?”
“你最近不太对劲。”
“我一直都不对劲,你是今天才发现吗?”秋泽赤脚走到地上,将被子下面的内裤捡了起来。
“算我求你了。”
“求我干什么,后悔了?”秋泽看着内裤上干涸的一块硬斑,皱了皱眉。
“我不该——”
“该与不该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了,顺便说一句,杀手这行没有收手的规矩,你很清楚。”秋泽随手将内裤一丢,开灯,钻进了一旁的衣橱里。
“其实我喜——”
“这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秋泽将新内裤往腰间一套,对着镜子扭了扭屁股。
7.杀手
咖啡馆内,独孤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整。秋泽面色不善地坐在角落里,眼睛一眯一眯地打着瞌睡。
“先生,你气色不太好。”独孤端着茶壶走过来。
“嗯。”秋泽僵硬地点点头。
“要不要来杯花茶?”
“不要,蛋糕怎么还没上来?”秋泽扭扭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茶提神解乏的。”
“我看是你在故意找茬!”秋泽抬眼瞪着独孤。
“先生的耐性不是一向都很好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给您拿蛋糕。”
三分钟后,独孤拿着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放着一块蛋糕,蛋糕旁边是个玻璃杯。
“我点的是浓咖啡。”秋泽皱着眉头,咬了一口蛋糕。
“这就是浓咖啡。”
“嗯,透明还带着茶叶的浓咖啡?把你们老板叫过来!”秋泽将桌子一踹,倚在沙发上。
“恕我无理,但你终于要采取行动了是吗?”
“说媒要是也算工钱,你们老板肯定得赔死。”
“我的确每个月都会跟老板说这件事,可是他死活不同意。”
“算了,我还是喝茶吧。”秋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先生您脾气真好。”
“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杀手。”秋泽眼睛看着窗外。
“呵呵,我们老板也说他是个杀手呢——连咖啡不会煮的咖啡馆杀手。”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您大方又幽默。”
“嘴硬的小子。”
“谢谢夸奖。”
8.黄玉老师
午后,一栋别墅的小阳台上,黄玉带着遮阳帽,刚在躺椅坐下,秋泽就拿着一束玫瑰花从楼梯上走了出来。
“师傅!”秋泽将玫瑰往黄玉面前一举。
“别乱叫,老娘已经金盆洗手了。”黄玉满意地笑了笑,接过玫瑰花,顺手放在了一边的矮桌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一定不喜欢我叫您爸爸。”
“我早晚先被你气死。说,又来找我干嘛?”黄玉往躺椅上一靠,点了支烟。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您吗?”
“免了,我怕折寿。”
一个仆人走过来,他手里拿着备好的茶具,秋泽冲他使了个眼色,亲自给黄玉斟了杯茶。
“您真是风趣,我最近经常看见王一。”倒完茶,秋泽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在咖啡馆?”
“看来您也不是一无所知。”
“那个混账小子,整天不给我安生。”
“他和沈青分了?”
“这是秘密。”
“看来您和沈姨还真是放下了。”
“呵呵,那个人来头太大,我们不放下还能怎么样?”
“谁?”
“你要杀的人。”黄玉摘了太阳镜,扭头看着秋泽。
“您不是不过问江湖事了吗?”
“赶紧滚吧,我下午还要出去逛街。”黄玉喝了口茶,神色很不耐烦。
“真羡慕您能这么清闲,拜拜。”
秋泽说完就走,黄玉起身到阳台边,待秋泽从楼下冒出头来时拦住了他——
“站住!”
“什么事?”秋泽目视前方,双手抱肩,锃亮的皮鞋在地上轻轻点了点。
“你真的一定要去找那个人的麻烦?”
“放心,我有分寸。”
9.看孩子
傍晚,咖啡厅,没有客人。独孤手里拿着本书,正要睡着的时候,门铃一响,秋泽面带笑容地走进来。
“先生,您好。”独孤坐在吧台里,打了个哈切。
“哟,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
“还不是因为您。”
“因为我?”
“对啊,你一直这么悠闲,导致我们老板提前被人抢走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秋泽饶有兴趣地看着独孤。
“他们玩得太嗨,就把那两个活宝丢给我了。”
“那你还不抓紧把他们两个打包卖了。”
“说的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真是头疼。”
“头疼多补充点维C。”
“你在嘲笑我。”
“没有。”
“就是。”
“好吧,我承认。”秋泽点点头。
“您的心真是和脸一样黑。”独孤干笑两声,趴在吧台上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咖啡馆里没有再来别的客人,而秋泽也没有点任何东西,他一直在看着独孤睡觉。
“先生,看你这么有诚心,有没有兴趣和我学看孩子?”独孤揉了揉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
“一分钟五百。”
“抢钱呢?”独孤拿出一块湿巾开始擦杯子。
“可以赊账。”
“利息呢?”
“我不差钱。”
“您还是去抢别人吧。”
“听说这附近晚上闹鬼。”秋泽往外面看了看,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
“您知道的还真不少。”
“你不害怕?”
“怕也得干活啊,谁叫我穷呢。”独孤站起身,抻了抻压皱的衣角。
“要不要我包养你?”秋泽状若不经意地抬起头。
“先生您真喜欢说笑,我要打烊了,明天见。”独孤放下最后一个杯子。
“现在还没到八点。”
“反正老板也不在,而且,除了你别的客人可都走了。”
独孤关上电灯,走了出去,秋泽跟在他的后面。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能不能重新选一次?”秋泽打亮了手里的打火机。
“我可没钱雇你这样的保姆。”独孤干净利索地锁上门。
“免费的!”
“您真是个好人。”
“希望你也是个好师傅。”
10.去你家
下午三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独孤正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秋泽走了进来。
“嗨,下午好!”秋泽大大咧咧地走到吧台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里不欢迎您。”独孤埋头擦着桌子。
“呃——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请您别说的这么暧昧。”独孤拿起餐具走到后厨。
“你留我在你家睡了一晚。”
“的确,大半夜的,我怎么忍心把你丢到外面呢?”独孤从后厨冒出半个头来。
“可你的口气真不友好。”
后厨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摞盘子的声音。
“我对孩子王一向不太友好,您昨天可是带领那两个小混蛋把我家搞得一团糟。”
“不可能,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一切还都是好好的。”秋泽看着窗外,但那里一个行人也没有。
独孤从后厨走出来,手中拿着暖瓶,给茶壶里又添了点水。
“那都是我收拾的!”
“实在不好意思。”秋泽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并不能解决问题,您还是换个地方喝咖啡吧。”独孤收起桌上的杯子。
“我就这么惹人讨厌?”
“也不完全是,除非——”
“除非什么?”秋泽伸长脖子凑到独孤手边,使劲吸了一口茶。
“你今天把他们两个接到你们家去。”
“那个,我——”秋泽差点呛到。
“我就知道,所以说,先生您还是走吧。”独孤拿起杯子,走向后厨。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是谁昨晚主动说要帮忙的?”
“好,我答应你,你可别后悔!”秋泽一拍桌子。
晚上七点,秋泽带着独孤,还有两个小孩子,来到了自己的套房。秋泽掏出钥匙开门。
“这是,你家?”独孤站在门口,拉住了要冲进去的两只“哈士奇”。
“随便坐,随便坐,我可没你那么矫情。”秋泽斜倚在门框上,冲独孤挤了挤眼睛。
“嗯,生活在垃圾场还怎么矫情呢?”
“你嘴真毒。”
独孤一松手,两个小孩子就溜了进去,他跟在后面,关上了门。
“你尝过?那怎么还没毒死你?”独孤脱掉衣服,四下看了看,最后还是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呃。”
“先生,想让我打扫卫生直说,干嘛欲拒还迎地想这种歪点子。”独孤捋起袖子。
“是你自己要来的!”
“亏我一直以为您是内外兼修的王老五。”
“现在呢?”
“内外皆失,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至少说明我很帅!”
“我只是想说你很有钱,别想太多,你很黑倒是真的。”
“不用你总来提醒我。”
两个小孩子打开电视,正无师自通地在玩游戏,秋泽在冰箱里拿了几瓶饮料,回来就看见独孤在叹气。
“唉——”
“你叹什么气?”
“你带他们在客厅里玩,我去给你收拾屋子。”
“这是我的私人空间!”秋泽脸红地看着独孤,眼神却又有几分期待。
“用来养老鼠和蟑螂?”
“还是去你家吧,这次我保证会安安静静的。”
“你保证,可是这两个小混球不行。”独孤指了指外面。
“你不用勉强的。”
“我有强迫症和洁癖,还是晚期。”独孤撩起床单一抖,将秋泽赶了出去。
11.动手
上午九点,咖啡厅的二楼,独孤敲了敲门,走进了庞妃的办公室。
“老板,我要求这个月涨工资。”独孤将手里的拖把往地上一扔。
“没问题。”
独孤侧头,右手使劲掏了掏耳朵,样子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店以后就交给你了!”庞妃起身,拍了拍独孤的肩膀。
“老板,我错了!”独孤身子一软,后退几步。
“咱俩这交情,不用客气。”
“终于决定让你那俩小子认爹了?”
“什么认爹!我就是他们的爹!”
“哦。”独孤拿起拖把,走到门口。
“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板你不适合做家庭主妇的,不会做家务,也不会看孩子,更不会讨婆婆的欢心,只靠沏咖啡就能杀人……啧啧,真不知道他们喜欢你哪里。”
“你可以闭嘴了。”
“嗯,估计他们就是喜欢你这种女王的气势!”独孤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下午你就是这儿的老板了。”
“不能再商量一下吗?”
“这是转让协议,我已经帮你签过字了。”
“代签无效。”
“弟弟——”庞妃搂住独孤的肩膀。
“叫妹妹也不管用,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被关在这种地方。”独孤推门走人。
“老弟,你不能这样。”庞妃追到门口。
“有一个拖油瓶的哥哥还真是头疼。”独孤在楼梯上站定,扭头看着庞妃。
“你答应了?”
“叫二哥来吧。”
“那小子的老婆被你们老大拐走了,叫他来打架吗?”
“哦,原来那个厨子就是弟媳。”
“你见过?长得怎么样?”
“和你一路货色,别岔开话题!”
“求求你了。”
“你跪下来也不行,你们都找到伴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喝西北风啊?”独孤继续下楼。
“你不是冷淡吗?”
“谁告诉你的?”
“庞聪。”
“看来我得好好帮助一下二嫂,你走吧。”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嗯,说不定下一秒就反悔了。”
“回见!”
上午十点,庞妃刚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正好遇见秋泽要进门。
“老板你好。”秋泽客气地打招呼。
“你过来,咱们说几句话。”
“不知美女有何指教?”
“黄玉那老婆子是你师傅?”
“早年和黄老师学过插花,能做她的徒弟完全是侥幸。”
“竟然敢让你来这里,她倒真是不怕自己的手艺绝了户。”
“不知庞小姐指的是这个?还是这个?”一只玫瑰从秋泽的袖子里翻出来,绿色的枝条削得干干净净,像是要在庞妃的衣领上插花。庞妃顺势侧身,伸手挽住了秋泽的胳膊。
一根黑色的枪管抵在秋泽的屁股上。
“听说你的手很快?”庞妃笑了笑。
“庞小姐过誉,我不过送你只花,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
“被你这花割破喉咙的人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血是不是也有这花一样红。”
“我知道他们的枪肯定是没有你这么快。”秋泽将花别进庞妃的上衣口袋里,“黄老师有意和您摈弃前嫌,还希望庞小姐能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以前的事情。”
“说得轻巧,我既是当了小三,还赶走正房,睡她独苗,又生了孩子,只要黄玉还有脑子,就不会和我善罢甘休。”
“那不如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可你这屁熏到我了。”
“得,您看我一会儿亲手宰了王一那小兔崽子可好?”
“这倒不用,总归是段孽缘,得给他留些时间自责。”
“说得好,我早就嫌他碍眼了,要不是师傅健在,不消你动手,我第一个收拾他!只是庞小姐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和我过不去?”
“心情不爽!”
“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姐姐你先把枪口换个位置行不行?万一走火了,我可不想在手术台上被人围观切屁股。”
“你怀疑我的技术?”
“我只是怀疑你的心情。”
“我知道你其实是来找独孤的。”庞妃收了枪,凑在秋泽的耳边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打个商量。”
独孤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俩人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秋泽进门,独孤若无其事地拖地板。
“刚才你和老板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他说这店转让了。”
“嗯,刚刚转给我。”
“你不喜欢这里?”
“明知故问。”
“我看你每天挺开心的啊。”
“呵呵,今天喝什么?”独孤走到吧台后。
“啤酒!”
“没有!”
“我知道在这里面就是。”秋泽敲了敲吧台下面。
“这也是我们老板告诉你的?”独孤弯腰拿出一罐黑啤。
“不是,我昨天见你偷偷喝来着。”
“你还是自己卷成个团滚吧。”独孤拿起拖把的手一顿。
“也就是说我要是自己卷不了,你会帮忙呗?”秋泽打开啤酒,咕咚咕咚喝掉大半。
“无赖。”
“谢谢夸奖。”秋泽抹了抹嘴巴。
晚上六点,街道上的路灯闪了几下,还是没亮起来。咖啡厅里没有别的客人,独孤收拾好吧台,关掉了灯。
“你走吧,我要关门了。”独孤道。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再见。”
“不用再见,我不走。”
“我叫警察啦。”
“叫警察来抓我?”
“你不怕?”
“我说过我是个杀手。”
“你要杀谁?”
“你!”
“我听说你要杀的是朱颜。”
“你不是朱颜?”
“我是无痕。”
独孤锁上门,右拐,向路灯下走去,秋泽跟在他的身后。
“朱颜呢?”
“他今天刚刚把店转给我。”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是要杀你!”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独孤停下,看着秋泽,秋泽也停下来,看着他。路灯近在咫尺,他们都没再向前走一步。
“可你是无痕!”
“这有什么关系?”
“这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我观察了你一个月,唯一知道的也就是你很爱干净,对了,还有点话多。”
“好中肯的评价。”独孤点点头。
“对不起。”秋泽低头。
“怎么说也是排行榜第三的杀手,别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可你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人。”秋泽皱眉,打量着独孤。
“杀手的直觉?”独孤冷哼。
“不知道。”
“所以说你不如去杀我们老板,多有挑战性。”
“可是他已经走了。”
“你可以去追啊,杀手大人!”
“我的目标只有朱颜。”
“再说一遍我是无痕。”
“对,朱颜无痕。”
“我复姓独孤,不是朱颜。”
“干嘛不好意思承认?”
“你杀个人还真是墨迹。”独孤扭头继续往前走。
“嗯,他们都这么说。”秋泽跟在后面。
“他们是谁?死人吗?”
“这种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他们站在这条街唯一的路灯下,秋泽已经掏出了手里的枪。
“鬼剑和安一是你杀的?”
“不错,你认识?”
“他们之前来这里喝过咖啡。”
“想求你帮忙?”
“找我不如找你。”
“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恰恰相反。”
“为什么?”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刽子手,而你,只是叫冷面阎王罢了。”
“光靠嘴巴可杀不了人。诶哟!”
秋泽痛呼一声,被独孤摔在了地上,他手里的枪还没上膛,一下子滑出去老远。独孤拎着秋泽的衣服,往背上一抗,再次走进了黑暗当中。
晚上七点半,独孤家的客厅,独孤将四盘菜和一盆汤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子上,秋泽坐在沙发上,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时不时咽一口唾沫。
“爽!”独孤大声喝了口汤道,“现在你想好了吗?”
“我想吃那个。”秋泽凑过来,蹲在桌子旁边,指着排骨。
“不行。”
“这个呢?”秋泽指着猪蹄。
“没你的份!”
“只能吃黄瓜是吗?”
“对啊。”独孤伸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黄瓜变成了黄瓜饼。
“沾点汤也不行吗?”秋泽咽了口吐沫。
“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桌子上的东西随你挑。”独孤拿出庞妃给他的复印件。
“我不要。”
“那你就饿着好了。”
“你杀了我吧!”
“真没有气节。”独孤带上塑料手套,啃猪蹄。
“没想到你这么变态。”
“你不也挺变态的吗,杀人之前还总是和别人聊聊天。”
“这你也知道。”秋泽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
“嗯,话说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的事儿。”
“躲那么远干嘛,走近点儿,这碗排骨就是你的了。”
“我还是吃黄瓜吧。”
“生气了?我都跟你开玩笑的啦。”独孤吮了吮骨头,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那你告诉我我的枪怎么就到了你的手上。”
“那个,这个,我跟你说了,我就是个普通人。”独孤摘掉手套,右手端着汤碗走过来,在秋泽鼻子下面晃了晃。
“普通人可不会随随便便把刀子架在别人的脖子上。”秋泽将头埋在靠垫里。
“活该你吃黄瓜!”独孤左手里的刀子一收,用刀把在秋泽屁股上戳了一记。
“总比喝凉水要好。”秋泽闷哼一声。
晚上九点半,独孤家卧室,独孤穿着条大裤衩躺在床上,秋泽半伏在床边,白色衬衫拉倒胸口,腰带松松垮垮地坠在地上,一只脚光着,还有一只脚穿着黑色的短筒袜。
“还不睡?”独孤将台灯调暗了一些,摘下头上的眼镜。
“我想上床睡。”秋泽揪着床单。
“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杀了你?”
“你舍不得。”
“秋泽先生,难道你原来都是靠着厚脸皮来挡枪子的吗?”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需要人来帮你看店。”秋泽抓着独孤的脚踝晃了晃,很快又把手缩了回去。
“没了你,我大不了再去找一个,保证比你听话一百倍。”独孤下床,将书放在书架上,顺便喝了口水。
“但冷面阎王只有一个。”
“先去洗澡!回来哪里不干净我就把你哪里剁了。”独孤揪着秋泽的领带,气急败坏地将他拖到客厅。
“一起?”
“滚!”
独孤一脚将秋泽踹向浴室,很快里面就响起了水声。大概十分钟后,秋泽裹着浴巾,赤脚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用浴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又晾了一会儿后,才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独孤背对着他,关上灯,黑暗中不断传来吱吱扭扭的翻身声。灯光乍亮,独孤对着秋泽怒目而视。
“怎么还不睡?”
“这床太小。”
“可你还是占了四分之三。”
“我在自己家都是享受整张床的。”秋泽借机把上半身挪到了独孤那边。
“一个狗窝有什么好享受的。”
“好伤心。”
“赶紧给我睡觉!”
“那你先把手里的刀子放下。”
灯灭,没一会儿,秋泽又开口了。
“我想听故事。”
“你多大了?”
“我今天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洗澡的时候偷吃了!”
“你偷窥我,变态!”
“难道比你一个大男人想听睡前故事还要变态?”
“我可以帮你看店。”
“真的?”
“嗯,谢你不杀之恩。”
“谢恩的话,你不如先去把牙再刷一遍,满嘴的熏肉味。”
“我怕黑。”
“怕了你了,想听什么?”
“书架最下面那本。”
“你等着,我去拿。”
噗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咣当一声!灯亮了,独孤站在书架旁边,书架压在秋泽身上,他腰间中了一弹,鲜血很快从身子下面冒了出来。
“哟,射得挺准的嘛!”独孤满意地点点头。
秋泽嘴唇发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下你是没办法说话了,啧啧,真可惜,听别人说了那么多遗言,自己最后却没留下一句话。”
12.诛心
时钟指向了十点,在报时之前,独孤及时关掉了它——
“窗户后面那位,进来聊聊。”
窗户打开,赵东跳进来,他手里拿着把手枪,四下观察了一下,小心地站在了独孤对面。
“你知道我没走?”赵东道。
“嗯,我知道,你怕这家伙没死。”独孤看着秋泽摇了摇头,“真是个可怜人啊!”
“他断气了。”赵东探出食指在秋泽的脖子上按了按,一下就收了回去。
“哦,那你走吧,在窗户外面挂了那么久也挺累的,早点休息。”
“我忽然不想走了。”
“说得像你一开始打算离开似的。”
“你这张嘴巴真不惹人喜欢。”赵东抬枪,对着独孤的胸口。
“那又怎样?”
“秋泽不喜欢话多的人。”
“可他杀人的时候偏偏是个话痨,再说他喜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你。”
独孤踹了踹秋泽的屁股,被压在肚子下面的淤血喷涌而出。
“是吗,喜欢我你怎么不自己说?”
“别动他!”
“瞧瞧这小眼神,开完枪就后悔了?”
“哼,你马上也要死!”
“你这路线走得不对。”
“什么?!”赵东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一个一流的杀手应该先把我们两个都打成筛子,再进来留个独白,这个时候窗户被风吹开,血腥味融在空气里面,镜头感才更强”,独孤说着看了眼窗户,“哦,原来你把窗户关了啊,那就可惜了。”
赵东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户,风涌进来,窗帘舞动。
“不可惜,我帮你把窗户开了。”
“我不是可惜这个。”
“那是什么?”
“一个不入流的杀手至少也会把我先射个半死,剩下的时间再慢慢折磨,可惜你连个不入流的杀手,或者说杀手也算不上。”
“这并不妨碍我杀你。”
赵东拉上枪栓,就在这一瞬间,独孤蹭地从腰上拔出一把枪来。
“你连杀手都不是,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你这枪哪儿来的?”赵东身子一抖。
“秋泽送的。”
独孤抬了抬下巴,赵东识相地把枪放在了床边。
“不可能!”
“用他的枪来干掉你,是不是很平等?一命换一命。”
“你在发抖。”
“彼此彼此。”
“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小白脸,还想杀人?”
“就算杀不了人,杀猪,杀狗也不是不可以。”
“你开枪吧。”
“那我就成全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死后同穴,谁也不用嫌弃谁。”
“哈哈哈!呵呵呵!”赵东掩面,浑身颤抖。
“吓疯了?”
“我在想你尿裤子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很好笑?”
“难道不好笑吗?”
“左边墙上第三排第二层的书架上就是我穿开裆裤的照片,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等会儿,我去倒杯茶,咱们慢慢说。”
独孤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杯茶,一个板凳。
“你不怕我开枪?”赵东道。
“好了,你尽量快点,我还着急联系火葬场呢。”独孤坐在凳子上,指了指秋泽。
“你知不知道,原来道儿上有个叫笑面书生的人。”
“不好意思,没听过。”
“他是个杀手,却从不杀人。”
“你说的莫不是个傻子!”
“想起来了?”
“他杀不杀人我不知道,但喜欢揩油是真的!”
“什么?”
“我男扮女装参加过一次宴会,结果那人一直对我动手动脚,后来我实在忍不下去,就——”
“就怎么样?”
“就和他上了床。”
“下流!”
“是挺下流,白瞎了书生这名字。当时我把他绑在床上教育,结果屁股都打肿了他居然还笑嘻嘻的。”
“我说的是你下流!”
“我怎么就下流了?”
“秋泽说是你勾引他的,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才不小心割伤了屁股。”
“用锉刀割的吗?等等,你说他是笑面书生?”
“遇见你之后就不是了,他现在叫冷面阎王。”
“不过是约炮未遂而已,不至于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吧。”
“就是因为你,他才开始杀人的。”
“噗!”独孤一口茶水喷到秋泽的背上,“这是什么逻辑?杀手不杀人那还叫什么杀手?”
“他可以做个好人的。”
“你以后少看无间道。”
“是你怂恿他杀人的!”
“苍天可鉴,我都留了你一条狗命。”
“别装糊涂了。”
“我是真不明白。”
“我不想和你废话了。”
“找死原来也能说得这么委婉。”独孤慢慢举起枪。
“你大可以试试。”
“看来你很有把握。”
“实话告诉你,秋泽枪里从来不放子弹。”
“你居然没有骗我。”独孤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白痴!”
“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安一和鬼剑都是被枪打死的。”
“别拖延时间了,我现在就了结了你!”
赵东冲过去,独孤被推倒在了地上,他没有挣扎。
“是你杀了他们!”独孤道。
“看在你马上要死的份上,我承认!”赵东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子。
“你喜欢秋泽?”
“对。”
“可是他不喜欢你。”
“不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问得好,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安一和鬼剑,还有——”
“你到下面去问问他们吧!”
手起刀落,赵东眼前一花,整个人后仰,头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有几件事,我需要郑重地告诉你。”独孤站起身。
“你怎么躲开的?”
“第一,一个职业的杀手,不应该像他那样废话太多。”独孤指着秋泽。
“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二,你不适合走悲情路线,因为你很容易变成悲剧的主角。”
“去死吧!”
赵东拿起床上的枪,利落地转身,砰砰两声枪响。
“第三,你看,我说的这一切都有依据。”独孤手掌一摊,上面明晃晃的两颗子弹。
“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
“飘渺无痕判生死,朱颜易老忘春秋。”
“死到临头还吟诗,你真有雅兴。”
“道上人都说你是杀不死的。”
“那你就是个不上道的人了,这样的人,不如让你活得久一点。”
“你果然是个怪物。”
“每个来杀我的人最后大都会这么说。”
“难道还有例外?”
“嗯,秋泽就是,而且也只有他一个。”
“我怎么没看出他还有这本事?”
“可这不妨碍你喜欢他。”
“现在不了。”
“很好,这种果断才像个杀手样子。”
“喜欢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你动手吧。”
“我不想杀人。”
“瞧不起我?”
“我也从来没有杀过人。”
“那我走了。”赵东起身走到窗边。
“你不能走。”
“这么快就反悔了?”
“不,我不想有人死在我的房间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面楼上一共有七个狙击手,足够把你射成个筛子。”
“这本来是用来杀你的。”
“以防万一还是同归于尽?作为杀手,你多少应该关注一下自己的性命。”
“我从来都是孤注一掷。”
“好牛逼的流派!”
“你也会夸奖别人?”
“可惜也被你演砸了。”
赵东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开窗户。
“切腹自尽吧,虽然痛苦一点,但还能多喘几口气。”独孤道。
“你先把刀给我。”
“不好意思,见到管制刀具我总是有点激动。”独孤将刀递给赵东。
“这不是我的刀。”
“这是秋泽的。”
赵东又沉默了。
“怎么,不舍得用?”
“不是,你让我用一把指甲刀切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么多,我相信你的手法,秋泽就想用这个来杀我呢。”
“你真幽默。”
“我只是比较诚实。”独孤走到窗边,站在了赵东身前。
“你去干嘛?”赵东道。
“去开窗户,透透气。”
“别去!”
“放心,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窗户再次打开,一瞬间就有七个红点聚集在了独孤的胸口。
噗!噗!噗!噗!噗!噗!噗!整齐的七声轻响,秋泽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身子挡住独孤将他扑倒在地,鲜血一小股一小股地涌到秋泽的白衬衣上。赵东已经看呆了。
“见鬼了!”赵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哟,这下完蛋了,过来帮把手。”独孤挣扎着从秋泽的身下爬了起来。
“干什么?”
“把他搀到浴室里去。”
“你疯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帮忙收拾一下屋子,我自己去好了。”
“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是在做梦吗?”
“你就是在做梦,现在,我命令你,出门,下楼,找辆计程车回家。”
赵东走到门口,开门,楼道里的灯光从外面射进来。他停下,没有回头。
“秋泽那个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时候?”
“路上你把他打晕的时候。”
“他说让我嫁给他,而且——”
“再见!”赵东匆忙推门而去。
浴室里,哗哗水声不断,血水很快将浴缸染成了红色,独孤好容易才将秋泽握住自己手掰开。
“叮!”一颗银色的戒指从他的手掌里面跌落,沿着浴缸边沿滑进了水底。
“而且他说为了表示诚意,戒指都准备好了。”独孤喃喃自语。
13.事后
下午三点半,独孤家的卧室,凌乱的地面已经收拾好,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秋泽大半截身子缠着绷带,伸出露在外面的两根手指,捅了捅一旁的独孤。
“摸摸~”
“自己摸!”
“亲亲~”
“自己亲!”
“自己怎么亲?”
“不管!”
“我是伤员!”
“那又怎么样?”
“差点就死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真冷酷。”
“不冷酷怎么做杀手。”
“你都没杀过人。”
“彼此,彼此。”
“你看咱们多像。”
“我没你这么黑。”
“你老是嫌弃我。”
“哦,可你不也嫌弃赵东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都为你杀人放火了。”
“我有没让他去!而且什么时候放过火!”
“哦,那他枪里的空包弹是不是你装的?”
“被你发现了。”
“不过好在窗户外面那几个狙击手都是真的。”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那小子还有后手。”
“没关系,反正也没打在我身上。”
“那我走了。”秋泽撩开被子,下床。
“你想去哪儿?”独孤揪住秋泽的衣领。
“无痕!?”
“你的戒指呢,给我带上。”
“在,在这儿,嗯?没有了呢,昨天我就放在裤兜里的,怎么不见了!”
“在你手上戴着呢。”
“你,你这是答应我了?”
“我妈说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为你挡枪子的男人。”
“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知道岳母大人在哪里?”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真是遗憾。”
“是挺遗憾,要不然咱们也用不着看店。”
“替丈母娘看店是应该的。”
“你倒是嘴甜。”
“要不你尝尝?”
“喝药吧你!”
下午五点,庞妃和独孤坐在客厅里。
“你家那位呢?”庞妃往屋子里瞄了一眼。
“睡着呢。”
“还没醒过来?”
“早就活过来了,就是昨晚太累了一点。”
“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你都生了两个了。”
“阿宝没有你这种舅舅!”
“我也可以生吗?”
“你好像不行。”
“哦。”
“你怎么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遗憾什么?私生活不节制还生出俩熊孩子?”
“你敢这么跟你哥说话!”
“大佬,想让我帮你看店,总该拿出点诚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昨天晚上的狙击手是你干掉的?”
“我弟弟就是聪明。要不是我跟踪那小子把他们做了,你还不被打成蜂窝。”
“我也不是聪明,只是鼻子很好。你那股子骚味儿黏在赵东身上,辣的我眼睛疼。”
“你小子有没有良心?”
“至少我胳膊肘没有往外拐,帮着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给自家兄弟演苦肉计。这要是让妈知道了,一定打烂你的屁股。”
“什么苦肉计,你别乱泼脏水!”
“秋泽肚子前面的血包是你给的吧。”
“天可怜见,我一片苦心都是为了你好。他最后给你挡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子弹,足以见其真心实意。”
“老妈会打烂你的屁股!”
“我儿子可以帮忙求情!”
“二哥会帮我添油加醋。”
“我儿子可以撒泼卖萌!”
“……”
“老弟,这店就交给你了。”
“滚!”
六点,独孤家卧室。独孤站在床边,推了推还在昏睡的秋泽。
“醒醒。”
“再睡会儿。”
“都睡了一天了。”
“老公,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负责。”秋泽抱着独孤的腰,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凭什么要负责,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摸光看光拒绝退货!”
“不退也可以,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儿有?我连底裤都交给你了,卡的密码是你生日,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你要是想买车咱们随时可以去——”
“你觉得我差你这几个钱?”
“我和赵东没什么的。”
“他确实是瞎了眼。”
秋泽脸色一垮,目瞪口呆。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独孤道。
“再也不杀人。”
“嗯,你做的很好。”
“为了你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呵呵,我差点就信了。”
“要不你再深入调查一下?”秋泽拉了拉衣领。
“说说你当初怎么就看上我了。”
“一见钟情,绝对是一见钟情。”
“连戒指都买好了,你速度挺快啊。”独孤看着自己的无名指。
“那个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只是一个侦探而已?”
“我是无辜的。”
“我是杀手,你算半个条子,条子给杀手表水,你莫不是想倒钩呢。”
“可我真的喜欢你。”
“这我信。”
“老公你真好。”
“其实赵东出现之前,我都没想起来你是谁。”
“那我还真是该好好谢谢他呢?”
“别转移话题。”
“我用自己的清白发誓,我真的是清白的。”
“你当然是清白的,人前性格孤僻,以杀同行为乐,背地里却是帮人抹除身份,完事两面收钱,全靠着赵东给你擦屁股。”
“赵东居然是卧底?这我可不知道。”
“那这个呢?”独孤扔出来一个档案袋。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庞妃的婆婆给的。”
“庞妃这个毒妇!说好我帮她搞定黄玉,她帮我作假的,没想到翻脸比花钱还快。”秋泽痛心疾首,四肢着地跪在床上,“大人明鉴,我这都是为了遵守您的诺言!”
“纠正一下,他是个阴阳人,毒妇这个词用的不对。”
“朱颜居然是——女装大佬?可那两个孩子……”
“你用不着知道那么多,而且庞妃就是庞妃,不是什么朱颜。”
“那你才是朱颜?”
“朱颜是我二哥,我随母姓独孤,名无痕。”
“可之前庞妃咋告诉我你叫狗剩呢?”
夜色降临,独孤一把扯上窗帘,房间里的声音似乎和外面永远隔绝了。
独孤为什么能空手接子弹以及秋泽大难不死之谜,我应该会填坑的。然后就是我也不知道故事怎么写成了这个样子,正经版的对话体应该还会再投一篇。本文LGBT属性,请谨慎观看。